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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病不得医 ...

  •   入秋的天气有些反复无常,分明白日里还是一块晴空碧,临近傍晚的时候却偏偏下了场大雨,真真是让人始料未及。
      这场大雨下了整整一夜,从天黑至天明,待到破晓之际才逐渐缓和了下来,可外头却少了往日的热闹异常,往日人来人往的早街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凄凉得很。
      靳言的酒肆开张,推开破旧的木门,一抬头就看到斜对面的茶楼,蓝匾金字——梦死。
      靳言从来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靳老先生给了他一个简单的人生,那他就好好地度过这一生。养条亲人的狗打发无聊的时光,每日约上几个好友喝酒畅谈,浑浑噩噩地过完这一辈子就足矣。
      可现在他的想法变了。
      养狗、喝酒,虚度的时光里多了一样,那就是成家。
      他忽然想成家了,大脑一旦放空下来,脑海里就全是杜蘅修的一颦一笑,或是一蹙眉一回首,轻扣茶盏时脸上有淡淡的笑容,薄唇轻抿香茗,笑意直达眼底。
      那个时候的杜蘅修眼神十分温柔,抬眸间就装载着自己看呆了的傻脸,几乎能把人给融化。他觉得自己是喜欢杜蘅修的,喜欢到了想要独占他的地步,想让那双眼睛里只装着自己,想让那人哭泣的时候,第一个投进自己的怀抱。
      他的怀抱不宽也不广,可要想紧紧拥住、护住一个人绰绰有余,他所希望的,无非是能够给杜蘅修一个依靠。
      可事实不如人愿啊……杜蘅修心里没有他。
      杜蘅修待谁都是一副温温和和、气定神闲的模样,无论是谁来了,都会请上雅室一座,添上一炷香,沏上一壶茶,而后笑意盈盈地看着对方。他对谁都是那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礼数周到,靳言到底是没能走近他的心一分一毫,无论自己再怎么努力,终究是徒劳。
      雨声淅沥不停,杜蘅修坐在茶席上,半倚在二楼窗边,开了一条小缝看着楼下,掌心里的茶壶带着热意 ,猫爪似的挠着他的掌心,有些麻,窜进四肢百骸。
      他怔然看着那间小小的酒肆,老板正站在门口往外张望着,也不知道是看什么,眉宇间带着丝丝忧郁,倒真不像那平日里死皮赖脸耍猴皮的人了。
      掌心很烫,捧着茶壶早已忘了自己身处何处,大脑有些浑浑噩噩,眼睁睁看着那家的老板缓缓转身入了酒肆,他茫然地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什么,却只觉得指缝间溜过了一丝空气。
      对于靳言而言,自己究竟算什么?对面茶楼的老板?能说上两句话的朋友?还只是……无聊时的消遣?
      靳言总是时常做些大胆冒昧的举动让他误会,而后再诚恳地向他道歉,让他常常感到若即若离,真诚好似先前的一切不过只是个玩笑和微醺时的失礼。
      倘若只是当自己是个消遣,不如不来招惹他,哪怕是在他心窝上捅把刀子,也比此刻的痛苦要好受得多。
      虚情假意的好,不如半分也不要,反正最后总归是要揭开虚伪的面具的……
      无意识地从榻上站起,脚下却一个踉跄,摔了。额角磕在了窗棂上,顿时红了一块,茶汤洒了一席,他扶着窗棂呆呆地看着慢慢渗入席缝的清莹茶水,恍然间泪流满面。
      灰蒙蒙的天空让人感到无比压抑,雨声犹如断线的玉珠淅淅飒飒落了一地,他似乎又回到了那天,此刻正跪在坟前,手扶着石碑,一点一点地挖开湿粘的泥土,泪流满面,犹如失魂的痴儿。
      杜蘅修伸出手抠着茶席,无声地哭泣着,好似此时他挖的正是那座新填的坟,里头葬着他含怨而死的母亲。他明明是怨母亲不吭不响,忍气吞声病故至此的懦弱,此刻却偏偏像个固执的孩子一样,至死都不肯放手。他不相信母亲就这么死了,若是母亲也死了……她死了的话……那自己何必活着……
      滚烫的泪珠滴滴答答打在席上,杜蘅修低声呜咽着,肝肠寸裂般的无助和绝望,似乎就要断过气去。
      一早天气就不甚好,乃至茶楼里至今都没有一位来客,阿福在二楼清扫茶楼的时候忽然听得一阵压抑的哭声,连忙丢了抹布一间间地打开雅室的门,最终看到了哭得肝肠寸裂的杜蘅修。
      “先生……”
      真真切切地看到杜蘅修在哭,阿福还是有些不敢置信的。他和杜蘅修生活在一起多年,向来见的是云淡风轻、儒雅有序的杜蘅修,还从未见他如此失态地哭过,好似……好似失去至亲一般,哭声中可见其绝望和哀痛。
      “先生……”
      他又唤了一声,这次却是带着心疼的,看着杜蘅修哭成这般模样,揪心一样的疼着。
      可由始至终杜蘅修没有给过他任何回应,尖尖的指甲死死抓着茶席,一把将其扯下,茶具乒乒乓乓散了一地,而杜蘅修模糊着双眼,微张着嘴无声地哭着。悲痛到了极致,却是半点儿声音也发不出的。只是近乎癫狂地用指甲死命挠着茶桌,好似要将它挠出个窟窿。
      阿福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顾不得吃惊了,连忙上前拉住杜蘅修,不明白自家先生这是怎么了。
      “先生!先生!”
      阿福努力叫着杜蘅修,想要将对方的理智唤回来,最终发觉这只是徒劳,失了理智的杜蘅修力气很大,不断地抓挠着茶桌,最后十指已经被磨破,鲜血淋漓。
      “母亲……母亲……”
      成串的泪水涌出眼眶,杜蘅修盯着那一小方茶桌,誓死要挖开它。阿福紧紧搂住杜蘅修,禁锢住他的行动,这才听清他在说什么,不禁僵直了身子。
      先生的母亲?他还从未听先生提及过……
      靳言回酒肆里拿了把伞,顺手提了些甜涩的梨花酿去对面的茶楼了,结果一进去竟然发觉一个人影都没有。二楼传来一直乒乒乓乓的声音,好似什么东西被打翻,靳言心头一跳,连忙丢了东西三步并两步跑到了楼上,跑过一间间雅室,最后才看到了里面的人。
      小小的雅室里已经乱做了一团,茶席被掀翻,连带着上头的茶具都散落了一地,汝窑青瓷碎了满地。阿福正紧紧搂着杜蘅修,而杜蘅修在死命挣扎着,这一切混乱的场景尽收靳言眼底。
      靳言顿时双目赤红,气急败坏地冲了进去,一脚踢翻了茶桌,连忙揽过杜蘅修的腰将人夺了过来,同时将阿福推出了老远,搂着怀里不甚安分的杜蘅修,对阿福怒喝道:“你在对他做什么?!”
      阿福傻眼了,不知道怎么靳言就突然冲进来了,看着架势,好像是误会了什么。
      杜蘅修依旧在低低地哭着,泪流满面鼻尖发红,哭得肝肠俱裂,好似真的被人欺负了的模样,着实容易让人误会。
      阿福这才意识到刚才那情形多么让人误会,连忙解释:“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没有对先生做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靳言显然不信,怒视着阿福,一副看人渣的表情。
      阿福瑟瑟缩了脖子,知道现在不是该解释的时候,连忙对靳言道:“我家先生情绪突然不稳定,靳老板您看看该怎么办。”
      靳言蔑视着阿福,满腔的怒火,“不用你管!给我滚!”
      那充满不信任的表情,以及紧紧护着杜蘅修的模样在阿福心里扎了根,看在眼中不知是好是坏,最后咬牙跑出了雅室,他知道现在再怎么解释都没用。
      等到阿福出去了,靳言这才搂着杜蘅修坐下,怀里的哭泣时的模样让他的心狠狠一揪,心疼得紧。那紧紧抓住他衣襟的双手不断地颤抖着,指间鲜血淋漓。
      “杜……衡修……你怎么了?”
      靳言唤着杜蘅修的名字,忽然觉得十分不顺口,这般连名带姓地叫着对方的名字显得极不尊重,也十分疏离,可他此刻面对着这样的杜蘅修,实在想不得那么多。
      杜蘅修目光涣散,神智早就不再,紧紧抓着靳言的衣服,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只有眼泪在不断地肆流。
      靳言这时候才发觉杜蘅修的状态不对劲,伸出手放他额头上一摸,顿时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地缩回了手,整张脸面如白纸,低声咒骂着自己:“该死的!”
      连忙将人背上后背,急匆匆跑到了楼下,一手艰难的撑着伞就往雨里钻,雨水打在伞面上噼啪作响,心也慌做了一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病不得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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