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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海潮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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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道漓五指微微屈了屈,大着胆子试探这玩意的弹性,却见秦畴夜的眸光转暗,浑身的肌肉和筋脉都紧绷起来,喉中还发出低哑的闷吼声。
她意识到情况不妙,想把手收回,但秦畴夜阻止了她逃离的动作。
尤道漓:“我、我碰过了!……”
“继续……”秦畴夜将尤道漓的另一只手按在自己心口,唇贴着她的耳畔说,“有情人当如是。”
“真、真的吗……”尤道漓从嗓音到肢体都抖得厉害。
她并非懵懂无知,但懂的也实在不多。
“权宜之计。”秦畴夜回道,“在你同意我碰你之前,只能这样解决……”
尤道漓心想,你倒是解决了,但我被你撩得欲死欲生的,又该如何解决?她知道这心里的质问一旦说出口,秦畴夜的回复必然简单粗暴,到时候局面只会更加失控,所以只能憋着。
好吧好吧,先帮你解决了再说。
抱着不怕被始乱终弃的必死之心,她甚至没再欲拒还迎地矜持一下,只像个木偶般全照秦畴夜的指示来了。
夜半三更,敲击门板的声音突然震醒了整个楼道。秦、尤二人也不得不整理好衣冠,出门查看骚乱的原因。
尤道漓穿的还是一身男子样式的旧道袍。
不算明亮的一径烛光中,只见那个名叫纪南的海潮观小道士,手中正挥着一根敲钟的棒槌。他挨门挨户地狠捶了一通,等所有外来客都眯着睡眼开了门,才冲四面抱了抱拳,道:“半夜惊扰各位道友,实在抱歉——”
走廊尽头的女道士打断道:“抱歉就不必了,赶紧说贵观出了什么事。要是有山洪地震的危险,可别耽误咱们逃命!”
纪南叹了口气,答:“就在刚才,敝观秋水娘娘的画像被盗了!这画像乃是敝观镇楼之宝,也关乎江陵全城百姓的福祉。追查盗画贼片刻也耽误不得,这才不得不将各位唤起来。”
隔壁房间的田在宥笑问:“敢问道长,何为‘秋水娘娘’?在下向来爱好收集书画,虽然家中所藏珍品不多,但对名家名作多少有几分了解。有秋水图,有洛神娘娘图……却从未听过名为‘秋水娘娘’的宝贝。”
楚北游接话道:“莫非是书画双圣谢稽留、谢亭山兄弟的遗珍?”
对门一个干瘦的中年道士抢在纪南之前回答:“你二人真是好笑,人在海潮观,却连‘秋水娘娘’都不知。所谓‘秋水娘娘’,指的是百年前来江陵城治理水患的一位女仙。那女仙未曾留下名姓,但与其夫君同宿在面朝秋水湾的海潮观中,便被百姓称作‘秋水娘娘’。她的画像亦是不慎落在宿处、没来得及带走的,想是其夫君所绘。”
站在他一旁的年轻道士接话道:“我日间瞧了一眼,当真是衣袂飘然,凌空欲飞,佳人绝色……”说着说着,面上还露出了悠然神往的表情。
尤道漓心想,画像珍贵或许是真的,但要说关乎江陵百姓福祉,就是胡扯了。所谓女仙,多半只是修行较高的女道士,说不定还是自己的师叔师祖。道士是会死滴,人死如灯灭,女仙早已投胎转世去也,光是她的画像哪里保佑得了身后之人?她打了个呵欠,脑袋不自觉地倚在秦畴夜胸口,眼皮也越发沉重。
纪南再拱手道:“想来各位也知道秋水娘娘的画像对敝观的重要性,一会儿等青云师父来了,他会挨个搜房,望道友们谅解、谅解。”
对门的年轻道士回礼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等本就是在贵观借宿的,就算青云长老想把我们都赶出去,也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只是搜一搜房间,有什么要紧?”
诸人一听,倒也是这么个理儿。虽然清梦被扰令人懊恼,可住人屋檐下,这点小事总得配合。
尤道漓闭着眼睛半醒半睡,只等人快快来搜。
大过了一柱香的功夫,青云道长才卷着袖子火急火燎地来到这一层。他二话不说,捋了一把花白的大胡子,走进西面第一间房门口,翻箱倒柜地找其画来。
第一间没有,第二间没有,第三间也没有。
来到秦畴夜与尤道漓二人面前,道长正欲进门,却被秦畴夜忽地挡住了。就在青云长老吹胡子瞪眼睛地想要推开眼前人时,秦畴夜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神往东面一指。
尽头的女道士发觉异样,立即退回房中去,但青云道长已倏忽追至——
原来女道士另有一个盗贼同伙。那女飞贼此时正背着画趴在阳台外,也许是试图逃走,也许想要栽赃给隔壁。
“欸!你——快进来!”青云道长不敢逼近,“那画上有咒,若在日出之前离开海潮观,就会以道火自毁!”
看热闹的众人才知道为何这毛贼既偷了画为何不赶紧溜走。
青云道长说晚了。那女贼已在外头巴了好一会儿,因功夫不到家,掌心渗出的汗液又太滑,禁不住手上脱力,往下栽去——
好在被身法最快的尤道漓拉住。
人是拉住了,但画却从布囊中掉了出去。
“秋水娘娘”于半空中陡然展开,接着便在秦畴夜等人的注视下焚起道火。
火光照亮了其上栩栩如生的女仙模样!
短暂的惊艳过后,这百年前的绝品画作即成了飘散的灰烬,随风葬入了秋水湾中。
“唉!唉!……”青云长老气得捶胸顿足,老泪纵横。小道士纪南把敲钟棒夹在腋下,用手抚着老道长的背,试图安慰。
众人唏嘘不止,而秦畴夜心中却只余惊诧……
像,真像。
“像,真像!”两个女贼指着尤道漓,异口同声地说。
青云道长见到两个女贼气就不打一处来,不过还没来得及教训她俩,他先顺着二人所指的方向看去,顿时亦惊得说不出话来。
揉揉昏花的泪眼再度确认了下,青云道长方拊掌道:“秋水娘娘!是秋水娘娘!”
尤道漓想,我是女的没错,“仙”就不必了,赶紧摇了摇手。
两个女贼立刻跪倒在尤道漓跟前,争先恐后地带着哭腔说:
“女仙,我娘病重,求你去我家中救救她!”
“我们不慎弄坏了您的画像,绝非有意为之,实在是想朝夕供奉,期望您显灵救救娘亲!……”
尤道漓本想否认“秋水娘娘”的身份,但见面前跪的毛贼竟是如此孝女,怕她俩被海潮观责罚,只得把心一横,硬着头皮认了下来。
“你们的事,先等等……”她清了清嗓子,转头对青云道长道,“那张画……太旧了,我想要我、我夫君,再给我画一幅。贵观若不嫌弃,可否收下新画,不要再怪罪这两个女娃?”
秦畴夜会意,立即隔空取来笔墨纸砚。青云道长哪见过这等修行?再看这男子也确实儒雅俊秀、气度不凡,更不再怀疑“秋水娘娘”与其夫君的身份,连连称谢。
“画中的你御剑浮于秋水上空。”秦畴夜指了一下窗外,天刚有些亮。
尤道漓笑了下,当下御剑出鞘,翩若惊鸿地跃出窗外,摆了一下画中的姿势。
晨风拂动间,长发凌空的尤道漓竟美得有几分惊心动魄,甚至不似凡人,直看得秦畴夜神思恍惚。
把画作交于青云长老之后,尤道漓先说服秦畴夜独自补眠去,自己则随两个孝女去到明月洲上的一户民宅中,探看老娘的病情。
她在路上说得很明白了,自己并不是女仙,只是在世外修道的人。她医术一般般,但会尽力而为。
左右一查,发现竟也是仙药惹的祸。这姐妹二人遇上自己,也算找对了人。
她又用传音术吵醒了左寥夕,讨教一番后,遵照左寥夕的方法助那大婶将周身之气流转一番,打通了因仙药而凝滞的血脉,并教给姐妹二人一套手法,说明必须坚持用那手法给老娘按摩一月以上,才能抵消仙药的副作用。
“这还算是最轻的了。”尤道漓摇头叹道,“以后除非实在有大病,否则千万莫再轻信道士卖的仙药。有些药性太强,连我也受不住。”
肤色较深的妹妹回道:“道士姐姐,你究竟是在哪儿学的道?我也想学!”
“你不会武功,居然敢把自己挂在阳台外,这份勇气贫道很敬佩,不过……”尤道漓对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觉得这个女娃身上灵气亦重,说不定还真是块修道的材料,便说,“可以可以,修道要趁早,你若真有此志,早些入蜀,寻一个叫‘玉浮’的门派,那就是我的来处啦。”
妹妹面露难色,问:“能不能就跟着你学呢?我还得照顾娘亲,不能去蜀中求仙。”
尤道漓听她这么说,突然觉得有些惭愧,心想自己不但抛下父母在山中修道十余年,连难得有回乡探亲的机会,都竟然改了主意打算去京城,外加还与男子私定终身,真乃不孝之至!不过好在父母感情甚笃,可以互相陪伴,膝下另有一女孝敬,多少算点安慰。
“我……那个,我也没法呆在江陵。”尤道漓一拍脑门,取过桌上的纸笔,奋笔疾书起来。
大约忙活了半个时辰,才将《玄海玉典》的第一册默写完毕。她将这入门道书交到妹妹手中,让她不妨自学自学,然后才辞别了这户人家。
回观路上,她想到那对姐妹似乎是早就没了父亲。大婶丧夫,稚女丧父,只得相依为命。如今女儿长大了,若嫁了人,家里便只剩老母亲一个人孤孤单单,实在可怜。若不嫁人,又是耽误了青春年华,十分可惜。当真是两难啊。
其实儿女本是家中过客,真正相伴到老的本该是夫妻……唉!秦畴夜会娶自己为妻吗?她对此毫无把握,心想若是二人未婚而先做了什么,结果珠胎暗结,秦畴夜又不娶她过门,那她对得起自己的小孩吗?——千万不能让孩子幼年无父!尤道漓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