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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紫麻毒 ...

  •   风怜目本打算去京城游历,但因蜀中战事而出不了关,便去南诏国转了一圈,而后早早回到了玉浮山中。
      回到山里也不能没事做,于是她干脆申请了无量厅中的职位,成了易华真的下手。
      第一次看到谢瞻白来无量厅寻易华真时,风怜目惊得下巴都快掉桌子上了。直到易、谢二人人手挽手出了厅去,她才把张大的嘴合拢。
      当天夜里,她便施展传音术,跟尤道漓一五一十地讲述了这前准未婚夫的最新情况。
      尤道漓收到线报时,正精疲力竭地行在返回惠子坞的山道上。听了风怜目的描述,她并不觉得意外,也无所评价,只是谢过了她的一番好意。

      “她刚有些不舒服,回房休息去了,让我跟你说一声。”风怜目一边跟谢瞻白交代易华真的下落,一边捧着一件玉器,用布蘸取一种带香味的油,对其擦了又擦。
      谢瞻白:“不舒服?”
      风怜目:“没什么,就是女人的事,月月有之。你看,那桌上的红糖姜水。”
      谢瞻白瞧了一眼风怜目桌上的物件,除了已经冷却的红糖水外,竟还有燕窝鹿茸。
      风怜目冷笑了一声,道:“你可来得晚了,某些人送礼送得比你勤快得多。”
      谢瞻白:“谁?”
      风怜目:“我哪知道?我又不及你的未婚妻交游广阔。”
      谢瞻白听出了风怜目语中的嘲讽之意,一甩袖子就要离去。
      风怜目:“哎,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谢瞻白在门前驻足,问:“有何赐教?”
      风怜目:“你的未婚妻很适合你,一个长袖善舞,一个确然不群,正好互补。”
      谢瞻白:“她并非善于交游,只是有闲人过于殷勤。”
      “所以这算什么,怀璧之罪?哈哈哈哈……”风怜目笑着摇头道,“我也花容月貌,你可见过有闲人上门?尤道漓人美道法高,你可见过有闲人上门?左寥夕更不用说了,出身名门,性子随和大方,长相剑法道术都属一流中的一流,你可见过有闲人上门?要驱散闲人,一个眼神,三言两语足矣。”
      谢瞻白:“你究竟想说什么?”
      风怜目:“有人喜欢众星拱月的感觉,这本无需深责。但若是要做夫妻,你总得对枕边人多有些了解吧?要想真的搞懂一个人,光靠每日一顿饭的时间,可不够。……我知道我这是多管闲事,不过毕竟同窗三年,我有些忍不住。”
      谢瞻白:“你从前不是这样多嘴的人。”
      风怜目:“哎,以前我不看好你和尤道漓,所以没有多说什么。如今觉得你和易华真有点希望,才提个建议。”
      “不看好?”谢瞻白似乎意识到自己不适合这样问,但他还是问了句,“为何……不看好?”
      风怜目:“你就是喜欢易华真这种类型,不是吗?尤道漓你根本看不入眼。”
      谢瞻白:“……”
      风怜目:“得了得了,快去吧。”
      谢瞻白:“去哪儿?”
      风怜目:“自然是去探望你的未婚妻,还想被人占先吗?”
      谢瞻白出了无量厅,御剑至玉浮南丘。在步行去易华真居处的路上,他瞥见一座暂无人住的二层小楼。
      听说她们都去拯危扶溺了。说起来,这一寝五人倒确实有些与众不同——她们比寻常道人更关心世事——莫非是那个叫左寥夕的丞相之女带得好?这年头并非所有修道者都愿意舍己为人的。
      风怜目的话犹在耳边。他忽然意识到,易华真似乎确实是满足了他对爱侣的所有要求。
      只是此时夜风渐凉,他不知自己为何会在这门前停步。
      有些事情在经历时觉得十分庸常无味,甚至有几分厌烦,但回想起来倒有些美好。

      积尸如山的鱼凫关上,传来一个让两边大喜大悲的消息。
      左愔大约是反了,终于。
      他擅自移镇沽口,使大军逆江而上,此刻距东越王所在已不过半日脚程。只要左愔一声令下,其麾下七万步兵便可与成都王一起,对王师形成前后合围之势。
      前方的成都王居高断要,背后又有左愔虎视眈眈,首尾夹攻,东越王将若之何?
      兵法云,若彼我势均力敌,外有腹背之患,则攻之不可不急,此所谓十围五攻。然而东越王竟收兵退驻白莫城中,挖深堑,筑高墙,闭而不出!

      尤道漓如今吃不下睡不香,甚至也无心去山里寻觅走失的流民。白天巡逻时总是一不小心就越界到蓉城边缘,盼望着得到一点前线的消息。
      “比起他直取金陵,我宁可他挥戈西进。”
      秦畴夜给了她这样一句话,大约是想安慰她。然而任凭秦畴夜再神气自若,尤道漓也实在是坐不住了——东越王赵缜是宗室子弟中最能打的,若他的强兵劲旅一战而没,左愔与成都王赵绩的势力连成一片,则豫朝便是丢了半壁江山。那逆臣举兵东进的日子还会远吗?
      “火燎神州,洪流华域”、“天地无心,万物同涂”……这些句子在尤道漓脑中萦绕不散。
      耳听着鸡啼破晓,眼看着东方泛白,她觉得度日如年。

      死尸两具,刚被尤道漓拖行至四周无草的荒土坚石之上。她摸出怀中的火折子,一口气将之吹燃,以之点着死者的衣襟,而后习惯性地背过身去。
      神思恍惚之际,她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气味。
      尤道漓迅速转回身来,用咒法扑灭了火苗。俯身仔细查看尸体,但见这人身上有几处重创,应是失血过多而亡的。从头到脚并没有任何奇特之处,除了刚才那被烧焦的地方,还在持续发出一种怪异的香味。
      “这是……!?”
      “那边有人!”不远处传来官兵的声音。
      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尤道漓立刻起身,正要御剑飞离,却因刚刚吸入的毒气,灵力尽失,四肢瘫软,正面朝下栽进了泥地。

      等她醒来时,人已到了蓉城中,却不是在俘虏营,而是被扔在了大街上。
      城中人迹萧条,早已不是她记忆中的繁华模样。偶尔有一些零散的士兵经过。他们看上去精神颇为萎靡,连盘问她这个可疑人士的兴趣都无。
      家家户户门口都摆着水缸碗盆,似乎把所有能盛水的器具都陈列在了外头。尤道漓回想起那尸体焚烧时的怪味,联系眼前所见,大约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蓉城的水源应是被下毒了。这毒不是别的,正是太微紫麻!
      尤道漓只知太微紫麻溶于水后,喝了会使人肌软无力,不知道携带太微紫麻之毒的尸体焚烧起来,竟能使得药力加倍。若非如此,她也不至于睡了一个时辰才恢复神志。
      两军交战,下毒自是惯用伎俩,但这事似乎有些蹊跷。
      蓉城周边水源众多,且皆是更新较快的活水。若非用到太微紫麻这等强劲的仙药,寻常毒物想要污染此地用水,应当说是绝无可能。即便是太微紫麻,也需持续投入水中,才能保持药效。是谁在成都王的重兵把守之下天天大着胆子投毒呢?
      如果是东越王派谍人入城,在水源里下了毒,那东越王为何不趁此机会大举进攻?此刻成都王的士兵虽可以靠喝雨水过活,战斗力不至大减,但毕竟士气低落,人心思乱。
      还是说,他们想耗到雨季结束,等城中士兵没有天雨可饮之时,再来攻城?到了那时,说不定成都王会因为自知必败而直接开城投降,兵不血刃。如果是这样,东越王为什么不等到旱季来临再下毒呢?现在下毒有什么用?
      蜀中多雨,雨季中的成都王军队尚能靠天雨支撑一段时日。若不打算在这时候攻城,现在投毒是既冒险又浪费的。

      尤道漓将自己腰上晃眼的佩剑缩成一把匕首,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之藏入了袖中。想到刚才昏迷的自己让官兵捉了,竟没被查收武器,她不能不感慨这伙官兵也实在是够粗心的。
      她想去给东越王报告军情,劝其趁早攻城,但一来她通不过鱼凫关,二来东越王也未必信她所言。她又想回到惠子坞中通知秦畴夜,但想必秦畴夜也没有办法将消息传递出去,毕竟鱼凫关上的道人结界,已让传音术都失去了效力。而且万一她把成都王的注意引向惠子坞,暴露了世子的所在,逼得惠子坞在这时候选边站,那秦畴夜的处境可就更不妙了。
      进退维谷之际,她瞄到了墙上的一纸榜文:
      成都王军中缺大夫。
      尤道漓拍了拍身上的泥,再以净咒除去浑身污垢,大袖一挥,榜文已在怀中。
      用随身带来的伤药换了一套布衣,再用传音术向姐妹们报了个平安,她往暂被成都王占用的蓉城府衙走去。

      “父亲……娘!”
      往世洞中盘腿而坐的谢瞻白从迷梦中惊醒过来,那声“娘”的余音还在洞中回荡。
      他盯着腿脚边潺潺流动的泉水怔了半天,才渐渐想起自己姓甚名谁,在做什么。
      片刻之前,他还觉得自己是个八岁孩童,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手忙脚乱地煮开水和鸡蛋——他的娘亲要生产了。
      据说醴泉本就能使人闻酒香而生幻觉,他不太确定适才所见究竟仅是黄粱一梦,还是真正的前世所历。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谢瞻白疲惫地起身,出了洞去。

      太虚阁天心镜前,行崖副掌门面露忧色。眼睛半睁半闭的居渊在旁安慰道:“放心,只要没有琅玕珠,就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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