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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天花恶疾 ...

  •   天花,是世界上传染性最强的疾病之一,也是人类在世界范围消灭的第一个传染病。自1979年世界卫生组织宣布在全世界消灭天花病后,天花已绝迹几十年,然而在几百年的清朝,天花仍是致死率极高的绝症,正如现代的艾滋病一样,已到了谈虎色变的地步。玄烨的天花才刚过了潜伏期发作出来,这个时候是最易传染他人的,所以我尽量把就近照顾他的工作都揽了下来,反正除了苏茉儿姑姑,所有的人都躲着他,连碰他一下都不敢。幸好我在现代时在学校学过一点护理知识,又在嘉琦幼时出水痘时搞错了水痘和天花的概念,查了不少有关天花防治的资料,所以除了变得短胳膊短腿儿以后行动有点不方便,力气也变小之外,倒也能应付得来。本来一开始我是和苏茉儿姑姑住在一起,没几日玄烨病发,病势又急又凶,时常半夜发起高烧,偏生这个臭小孩性子又倔强得很,明明难受得要死却咬着牙不肯在人前哼一声,若不是我无意间听到闷在被子里细细的呻吟,倒真以为他从小就强悍到五毒不侵呢。于是我索性抱着被子和他睡到一张床上,从那以后他是舒服了,每天晚上抱着我睡得无比酣甜,可怜我却没一日能睡一个囫囵觉,不是怕他半夜高烧起来,就是怕他睡梦中抓破脸上、身上的丘疹。夜深人静时看着他苍白的睡脸,时常心酸,刚开始几日还能勉强和我说笑,带着近乎讨好的笑缠着我撒娇;趁我不注意时偷偷在我脸上啃一口,被我发现了便咯咯地笑着躲到一边;眼巴巴地问我怎么敢留下陪他,为什么被人都躲他我却不怕。如今却像易碎的瓷娃娃一般,沉沉地躺在床上。没有办法把他和日后叱咤风云的康熙大帝联想起来,却时时看着他想起琦儿,小时候他出水痘,也是这样软软地偎着我,让人无限怜爱。
      端着刚熬好的药走进玄烨的屋子,顿时感到一阵湿热,为了保持室内的湿度、温度,我让人在屋子里用大锅不停地烧开水,一方面可以对玄烨的衣被用物进行消毒,另一方面蒸腾的水蒸气也可以保证抑制天花病毒扩散的湿度温度。把药放在桌上,先拿热水沾湿帕子去帮玄烨擦身子,卷起淡黄色的薄衣,呈离心状分布的丘疹看得我胆战心惊,一直吃着药,可是每天看病情都似乎加重了,昨晚甚至如梦魇般胡言乱语,早上醒了问他,竟是茫然不知。虽然不忍心,还是要每日用水擦拭他的身子,只有这样才能减少痛感及痒感,防止抓伤,避免继发感染。虽然已是小心翼翼,但玄烨还是痛的抽搐。心头一疼,眼睛酸酸地簌簌掉下眼泪,这个孩子,无论多么坚强倔强,也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啊,就因为生在帝王家,生病了没有亲人关心照顾,疼了不能叫,也不能哭。他不哭,我在旁边看着都想哭。见我哭了,玄烨忙伸过瘦巴巴的小手帮我擦眼泪,有气无力地说:“蓉儿不哭,我真的不疼。”我横他一眼,强笑道:“你今日若能把药都喝完,我便不哭。”端起药碗,舀起一匙棕黑色药送到他嘴边。玄烨顺从地张开嘴喝进去,我紧张地看着他艰难地把药咽下去,刚松一口气,却见他眉头一皱,刚喝进去的药又全部吐了出来。我忙放下碗,拿起帕子帮他擦嘴。
      端着刚熬好的药走进玄烨的屋子,顿时感到一阵湿热,为了保持室内的湿度、温度,我让人在屋子里用大锅不停地烧开水,一方面可以对玄烨的衣被用物进行消毒,另一方面蒸腾的水蒸气也可以保证抑制天花病毒扩散的湿度温度。把药放在桌上,先拿热水沾湿帕子去帮玄烨擦身子,卷起淡黄色的薄衣,呈离心状分布的丘疹看得我胆战心惊,一直吃着药,可是每天看病情都似乎加重了,昨晚甚至如梦魇般胡言乱语,早上醒了问他,竟是茫然不知。虽然不忍心,还是要每日用水擦拭他的身子,只有这样才能减少痛感及痒感,防止抓伤,避免继发感染。虽然已是小心翼翼,但玄烨还是痛的抽搐。心头一疼,眼睛酸酸地簌簌掉下眼泪,这个孩子,无论多么坚强倔强,也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啊,就因为生在帝王家,生病了没有亲人关心照顾,疼了不能叫,也不能哭。他不哭,我在旁边看着都想哭。见我哭了,玄烨忙伸过瘦巴巴的小手帮我擦眼泪,有气无力地说:“蓉儿不哭,我真的不疼。”我横他一眼,强笑道:“你今日若能把药都喝完,我便不哭。”端起药碗,舀起一匙棕黑色药送到他嘴边。玄烨顺从地张开嘴喝进去,我紧张地看着他艰难地把药咽下去,刚松一口气,却见他眉头一皱,刚喝进去的药又全部吐了出来。我忙放下碗,拿起帕子帮他擦嘴。
      “已经三日了,一口药都吃不进去,玄烨,再这样下去你,你会死的知不知道!”我着急地说。
      “我就是死了,又有谁会放在心上?”平静冷淡得仿佛在谈论别人的死活。
      “傻瓜,怎么会没人放在心上?别人不说,苏茉儿姑姑不是从你出宫避痘开始便一直在这里照顾你的吗?”我故作轻松地说,这个孩子比其他孩子聪慧敏感得多,于是注定要承担更多的辛酸。
      “只怕皇祖母就算让她死,她也不会犹豫半分的。”我一怔,不敢相信这句冷酷的话竟是从一个五岁的孩童嘴里说出来的。
      “你也知道老祖宗疼你,她可是日日盼着你病愈回宫呢。”
      “老祖宗……疼的不是我,而是聪明健康的三阿哥。我一得病,不是就被扔出来自生自灭了么。”
      “那我呢?我可不图什么荣华富贵,也不欠你们家什么。你让我留下来,就是看着你死么?!”我怒道。没想到,一场病竟让一个本应天真烂漫的孩童看透了世间人情冷暖。心若冷了,纵是仙丹灵药也救不了他。世上本就没有一种药物,比得上人的求生意志有效。
      玄烨定定地看着我,忽轻叹了口气,软软地靠在抱枕上,不再说话。我压下心里的怒气,重新端起药,一匙一匙地喂他,一口,两口……虽缓慢,但总算把一碗药都全喝完了,没有再吐出来。我在他脸上找了一块光滑的皮肤捏了捏,笑道:“真乖,比琦儿小时候可爱多了。”
      玄烨如黑珍珠般的眼瞳闪过一丝不悦,嘟着嘴问:“琦儿是谁?”
      “那个家伙啊,没你听话也没你可爱,又懒又怕痛,一点点痛都受不了,大呼小叫地折腾人,可是,我还是很想他……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絮叨着,听到身后绵长的呼吸声,转过身去,却发现玄烨已沉沉地睡着了,估计是听到第一句知道嘉琦比不上他,就安心地睡了……
      小屁孩白天睡够了,晚上却来了精神,缠着我给他唱曲儿。本来已经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可是这个聪明的小鬼似已抓住我的软肋,目光如水地苦苦哀求,于是拒绝的话在嘴边绕了几圈最终又被吞回了食道。无奈在现代学会的歌除了国歌都是爱情歌曲,实在不适合拿来教坏小朋友。好不容易找出一首类似儿歌又类似的流行歌曲,轻声哼唱着哄他睡觉。
      我的宝贝宝贝
      给你一点甜甜
      让你今夜都好眠的
      我的小鬼小鬼
      逗逗你的眉眼
      让你喜欢这世界
      哗啦啦啦啦啦我的宝贝
      倦的时候有个人陪
      哎呀呀呀呀呀我的宝贝的
      要你知道你最美的
      让你今夜很好眠的
      逗逗你的小脸
      让你喜欢整个明天
      孤单时有人把你想念
      唱完连我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玄烨却把我的手紧紧地包在他手掌里,眯着眼睛,嘴角弯出无限的淳甜。
      隔日醒来再查看,玄烨身上的丘疹已转为水疱,周围出现淡淡红晕,说明他已闯过第一关。这几日气色也好了不少,连带着周围的人也心情舒畅。只是这样的好状况并未持续太久,过了两三日,玄烨再次高烧不退,身上的水疱开始溃脓,,情况似乎变得比以前更糟,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玄烨一整天都昏昏沉沉地睡着,甚至多次晕厥,连药都要掰开他的嘴硬灌进去,倒有一半又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更不要出喂进去的稀粥了,基本上都吐了出来。苍白的脸由于高烧变得通红,虽然没有体温计,但我摸着怎么也有40度了,古代又没什么有效的退烧药,只能不断地换着敷在他额上的冰帕子。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屋里又烧着开水,更显闷热,每次给他擦身子都有水疱裂开,脓血混着汗水,看得我心一抽一抽地疼,常常是一边抹眼泪一边擦。本来苏茉儿姑姑和我轮换着守着他,好让我有时间休息,可是躺倒床上却睡不踏实,总隐约听着玄烨在叫“蓉儿,蓉儿……”,一声一声叫得我揪心,终于又忍不住跳起来去照顾这个昏睡着都能折磨人的小鬼。不眠不休地守着他,就在我都快对黑夜白天的更替麻木时,玄烨终于退了烧,脸上的红潮也渐渐退了下去。眼皮轻轻地颤动,紧闭了几日的眼睛终于复又睁开。幽黑的眼睛盯着我看了半天,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感激涕零的话,没想到这个忘恩负义的小鬼竟迷迷糊糊地抛出两个字:“兔子……”。
      一直到玄烨脸上、身上的水疱开始结痂、脱落,我还是对他那句“兔子”耿耿于怀,时常找机会抱怨一下,开始时,玄烨还会眼神闪躲着辩解:“我一醒来就看到两只通红的眼睛,又发烧烧迷糊了,所以才把你看成兔子。”后来发现辩解无用后就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地接受我的声讨。更让我郁闷的是,从鬼门关逛了一圈回来的小鬼都已经面色红润有光泽了,我却依然每天顶着两只兔子眼一副被奴役的惨象。痂盖脱落之时,痒感十分严重,玄烨总是不自觉地伸手去挠,于是我只得时时盯着他,这样粉雕玉琢的一张小脸若留下疤痕可就难看了。熟稔地拍掉他蹭到脸上妄图作乱的手,我瞪着他道:“你若不想明天醒来再看到一只兔子,就给我乖乖地睡觉,不许乱动。”玄烨用力地点点头,乖巧地闭上眼睛。那一晚他果然睡得十分安生,紧握成拳放在身侧的手动都没动一下,只有在我轻啃了的脸一下以作奖励时嘴角微微弯了弯。而能尽收他整晚的动态,说明我又是一夜未合眼……

      半个月后,我终于第一次看到一个活蹦乱跳的玄烨,许是在床上憋屈太久了,病愈后的他精神好得一塌糊涂,上树爬墙掏鸟蛋甚至趁我睡着时偷偷拿毛笔在我脸上画乌龟……什么调皮捣蛋的事都做全了,虽是一个人倒也玩得自娱自乐。我也终于得了空补觉,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除了一日三餐都处于睡眠与半睡眠之间,迷迷糊糊之间听到院子里玄烨的笑闹声,不禁想日后他独掌乾坤,操纵大清帝国命脉时,会不会偶尔想起这段平凡如普通农家孩子的日子。

      玄烨面对着满桌子的鸡鸭鱼肉,小脸都皱成一团:“再这么吃下去,我就要横着被抬回宫了。”
      我揉着惺忪的睡眼,梦游般地说:“病了那么久当然要多吃点,要不然回宫了别人还以为我们虐待你了呢。”举起的筷子蓦地停在半空,突然意识到病愈了,就离他回宫的日子不远了。这个寻常的小院本就不是他该呆的地方,命定的轨迹,不会因为一场大病更改。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过他充满传奇的一生里的小小插曲,过了,便会慢慢遗忘。
      “嗯?”我疑惑地看着玄烨把一匙饭菜送到我嘴边。
      “算起来蓉儿比我还小着三个月呢,却一直照顾我,今儿换我照顾你吧。”玄烨脸红红地说。
      我闻言失笑,一直以为自己还是二十岁的时候,把玄烨当弟弟一样心疼一样照顾,浑然不觉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忙左忙右地照顾一个五岁的小男孩在别人眼里是多么诡异的景象。
      我张开嘴把满满一匙饭菜吃进去,嘴里模模糊糊地嘟囔着:“算你这个小鬼有点良心。”被他奴役这么久,终于翻身做主人了。
      “玄烨,我要吃白切鸡。”
      “还有宫保鸡丁。”
      “那个桂花鸭子看起来不错,我要吃!”
      ……
      既然有人甘愿被使唤,我这个地主阶级自然当得心安理得不亦乐乎。
      “蓉儿……你已经吃了五块白切鸡,一盘宫保鸡丁,半只桂花鸭了……”玄烨揉着酸痛的胳膊瞅着我小心翼翼地说。
      “嗯……肉的确吃太多了,舀一匙清汤萝卜燕给我!”费了好大劲儿才忍住笑,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当然要好好利用一番,康熙大帝喂我吃过饭,说出去多有面子,等回到现代还不让老妈嫉妒的得红眼病啊。

      帮玄烨把被角掖好,习惯性地拍拍他的脸,交代一句:“乖乖睡觉哦,晚上不许蹬被子。”
      他却拉住我不让我回房:“蓉儿今晚就在这儿睡好不好?”
      “不好。”我瞪他一眼。自他病好之后我就回自己房里睡了。小鬼的充沛精力一直持续到梦里,睡得极不老实,常常这里拍一下那里踹一下,扰人好梦,还是一个人睡着舒坦。
      掰开他的手转身就走,害怕又被他的眼睛看得心软。“明天,我就要回宫了。”身后传来的声音异常低沉。硬生生地停下脚步,轻叹口气,这个小鬼总是有办法让我乖乖听话。
      “过去一点。”把玄烨挤到里面,抢过他的被子搭在身上,闭上眼睛假寐。
      “蓉儿,你以后会想我吗?”呼吸扑在我脖子上,痒痒的。
      “嗯,会吧。”我动了动脖子,闷闷地说。先忘记彼此的人,应该会是他吧。
      “哼,总是这样,没日没夜地睡,连我什么走都不知道。”
      “知道了知道了,快睡吧。”我拍拍他。臭小鬼,干吗语气那么哀怨,好像是我把他丢弃了一样,不把我弄哭不甘心啊。
      长久的沉默,就在我以为他已经睡熟时,玄烨突然淡淡地开口说道:“蓉儿,再唱一次那支曲子吧,很想听。以后……怕是再难听到了。”我睁开眼睛,却发现玄烨没有看我,只是定定地看着帐顶,清淡的月光洒在他平静无波的脸上。
      我清清嗓子:“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今夜都好眠……”才唱了两句,玄烨突然转过身子,背对着我。
      “喂,就算我唱得不好,也不用这么抗议吧!”我恼怒地去搬他的身子。突然受惊吓地停下手,愣愣地看着玄烨。那双在承受难忍的病痛时都坚毅地没有掉一滴眼泪的眼睛里,正缓缓地流出两行清泪,在冰冷的月光下更显凄清……
      “坏蛋……”我抽噎着骂他。一直闭着眼睛强忍的眼泪终于还是被他逼出来了。
      玄烨回宫当日我也被接回了家里。我虽不觉得自己担了多大的风险,阿玛额娘却坚持庆幸我是九死一生死里逃生,阿玛还比较正常,就是在我脸上重重地啃了两口,额娘就比较夸张了,抱着我又哭又笑,鼻涕眼泪蹭了我一脸。一道圣旨终于把我从额娘快要闷死人的怀抱里解救出来。阿玛提升为云南总督,即日赴任。我安然归来,阿玛荣升一品封疆大吏,双喜临门,府里顿时喜气洋洋。我却暗自思忖这道“圣旨”里有几分是孝庄太后所说的“谢意”。这份谢还真是重,只是,比叶蓉的命还重么?
      离京之前,不由从马车探出脑袋望了望紫禁城的方向,那个大病初愈的孩子,真的能承担整个帝国,亿万臣民加诸的重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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