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瓷斋主》水晶橙

6、祭瓷斋主05

　　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床很旧，散发着稻草的霉味。
　　我应该中了般若，又受了重伤吧……为什么还活着？这是……哪里？刹扶着床沿坐起身子，看天色应该是傍晚，屋里没有人点灯，有些暗。
　　突然觉得嗓子很干，刹吃力地起身，幸好桌上有水，看样子是有人特意准备的。对了，有人救了他的。刹努力回想那个人的样子，无奈当时自己失血过多，眼睛都找不到焦距了，只是模模糊糊记得那一片魅惑人心的紫色。
　　这个屋子似乎被废弃很久了，内部空空荡荡，桌面上积了厚厚的灰尘，床铺一角扔着一个包袱，看来主人暂时离开了。刹觉得身体好多了，试着运一下功，真气流转居然畅通无阻，还多了一股奇怪的内力。不仅是般若解了，连以前受过的内伤都无影无踪。他微微有些吃惊，就算是江湖第一名医悬铃子也办不到，那个少年究竟是什么人？
　　门口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开门的声音，杀手特有的警觉让刹在一瞬间闪身到门边，出手如电，一下子擒住那人的喉咙。
　　“咳咳咳！”来人狼狈地大声咳嗽，“放、放开！”
　　这个声音……是救他的那个人！刹手上劲头略松，却还是按住他，“为什么要救我？”
　　“救人还要理由吗？”光线太昏暗，看不清少年的样子，但他的声音清脆，如水落山涧，一点也不虚伪，“唉，你快点放开我啦！”
　　一股奇怪的真气涌到刹的手上，顿时手一阵无力，不由得松开。少年摸着脖子，长长吐出一口气，“呼，吓死我！还以为要交待在这里了。”
　　刹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刚才迫使他放手的力量消失了，少年的气息短促不齐，倒不像练过功的人。
　　“这里是哪里？”刹决定先弄清楚少年的身份，“你是谁？”
　　“我叫舒……青釉！”“凡”字已经滑到舒凡舌头尖上，硬被他咽了下去，“别误会，我不是江湖中人，只是个平民啦！”呃，貌似穿越已经很不平凡了……“你叫我‘釉’就好了，对了，你是不是被仇家追杀啊，怎么倒在沙漠里？”
　　“我的身份你没必要知道。”刹习惯性地探探腰间，宝剑还在，这个少年竟然不知道救人时要把陌生人的武器除掉么？看来，他真的不是江湖中人……
　　“切~我来猜猜，你该不会是杀手吧？”舒凡调侃地说。
　　“你怎么看出来的？”刹心下杀机顿起，杀手的真面目若是被人知道，就要把那个人灭口。但是，自己心中却有个声音在呐喊，似乎被这个少年知道了，也没有关系。
　　“你穿的衣服很贴身，材质轻柔，行动起来一点声音都没有。”舒凡对于浓重的杀意浑然不觉，“还有你的剑，长约三尺三寸，比通常的剑少了两寸，剑锋狭长犀利，剑刃薄得像纸，最适合暗算别人了……哎，我只是就事论事，你不要这样瞪我嘛！”
　　刹周身泛起寒气，自小受的杀手教育教导他这个人知道得太多了，留着很危险，但却奇怪地不想杀他，难道……是因为他救过自己？那就更说不通了，对于杀手来说，每天过着在刀口上舔血的生活，没有心，没有血，不可能做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事。
　　“难道你真的是？”刹的沉默让舒凡以为他默认了，语气中带上一丝兴奋，“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杀手耶！以前都只在电视里看到的，太酷了！你一定很厉害吧，所以才会被人追杀，你是自由杀手还是某个组织的呀？哎，可不可以帮我签个名？”
　　“你很烦！”刹不明白这个少年为什么不害怕，还自顾自地唠唠叨叨，一副精力过剩的样子。
　　“没关系，反正不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说了！”舒凡嘿嘿笑道，摸索着把手上的东西放到桌上。
　　“为什么不点灯？”刹感觉到舒凡差点被凳子绊倒，伸手暗中托了他一下，“至少也可以升个火吧？”
　　“嗯……我不会用火石……”舒凡不好意思地挠头，“以前都是用打火机的……”
　　“打火机？”又是一个听不懂的词。
　　“就是一个小小的盒子，按一下就会有火出来……唉，我在说什么呢！”说了你也不懂啊，我真是，竟然向古人解释这个，“就算是火柴也比它方便，嗯……”
　　“把火石拿过来！”屋内越发黑暗了，刹突然很想见见这个少年的庐山真面目。
　　舒凡赶紧翻包袱找出火石，刹很快燃起一堆篝火，火光照亮了少年的紫发，跳跃的光芒一点一点随红色漾开。少年的五官并不深刻，但却给人很舒服的感觉，朴实无华，平易善良。他的头发似乎从未好好打理过，刘海参差不齐，碎发掩映下，额心的一颗泪状朱砂痣分外明显，幽黑的眼瞳后隐藏着刹从未接触过的，澄明如水的纯真，令刹有几秒钟的失神。
　　“哎，我打了水，你要洗洗吗？”舒凡歪着脑袋，不明白面前的男人在看什么。
　　刹收回视线，恢复冷冰冰的样子。脸上沾了不少血污，是该好好洗洗了。
　　火光映照下的水面微波涟涟，舒凡很有兴趣地看着刹洗脸，“哎，杀手是不是都像你这么帅啊？”
　　“……？”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刹决定保持沉默，水面上照出自己有些苍白的脸，每个角度都可以看到锻炼后如刀削斧凿般的线条，眼中除了死水一般的忧郁就再没其他表情。
　　“听不懂啊，那就算了。”舒凡察觉到一直盯着人家有些失礼，“我说，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刹。”
　　“还有呢？”
　　“……”
　　“就这样？”舒凡一副不满足的表情，“这是你的姓还是你的名啊？就算是假名也要像个名字的样子，OK？”
　　“欧……什么？”刹疑惑地抬头，细长的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我没有父母，从小就被人这么叫的，应该就算是我的名字了吧。有时候我真得很想知道，自己出生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想好好地活下去，所以才脱离了琴梦山庄，这条命，早就该还给那个人了。
　　舒凡的笑容迟滞了，“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为什么要道歉？”刹在那双眼睛里读到了深深的同情，他在关心自己的遭遇吗？想不到，自己也会有被同情的一天……
　　“我不是故意要让你说的，呃，这个……你父母的事……”舒凡拉起刹的手，尤记得在自己在那个世界的好友也失去了父母，那段时间，几乎所有与“父母”有关的话题都成了禁忌，“没人会愿意想起这么难过的事的，你打我吧！”
　　“不，没……”舒凡诚挚的眼神让刹有些动容，他并没有怪他啊！
　　“啪！”
　　又来了！刹眉头紧皱，按住自己的右手，舒凡惊讶地捂住脸。
　　似乎自己的身体被什么控制着，会按照面前这个少年的话行动。刚才幸亏自己反应够快，强行改变了方向，凌厉的掌风擦过舒凡的脸，劈碎了一边的椅子。
　　“这个……这位大侠……”舒凡冒着冷汗看向那堆“宫爆椅丁”，破碎得还真彻底啊，哈哈哈……貌似这一掌应该劈在自己身上的……？！！！
　　“我没想过要打你的。”察觉到舒凡脸上写满惊讶和后怕，刹觉得自己该澄清一下，“身体不知道为什么……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这……这个，我认为瞒着你比较好。”舒凡傻笑，但刹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防线立刻崩溃，“呜~~~我不知道老头子说的都是真的，他说，他说这个药可以治百病，但吃掉的人会变成蛊仆，永远听持药人的话……”
　　蛊仆，江湖秘术的一种。用特殊的药给人下蛊，中蛊之人身体会产生变化，同时会身不由己地服从主人的命令。
　　“也就是说，我现在必须听你的话？”刹深吸一口气，反扣住舒凡的手，“解药呢？”
　　“我、我没有啊！”舒凡感到手上传来爆裂般的疼痛，“但是我知道有人会有！”既然是老头子给的药，那他认识的人多少都会了解一些吧，比如，那个叫寒绯狐的人，“呃，我现在正要去找那个人，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在看到舒凡疼痛的表情后，刹就不自觉地放轻了力道，“你要去哪里？”
　　“罗洲，祭瓷斋。”舒凡感到刹的手松开了，急忙抽回自己的手，“呼~真是祸从口出呢！”
　　祭瓷斋……？很陌生的名字。刹看了看自己的手，反正自己今后也无处可去，不如……暂且跟着他好了，大不了，解除蛊术之后就杀了他！
　　“正好，我也不认得路！”舒凡揉了揉手，“你的武功这么好，就当我的保镖吧！放心，我说到做到，一定会帮你解开的！”
　　“但愿！”刹移开视线，不愿看到……那双明显疼得受不了却还坚强微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