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细雨湿流光》砂雪

177、Chapter 176

　　下课，班上所有人都跑去吃饭了。
　　切原赤也抬起头，看着拿着饭盒走到自己面前的女生，他放下了书本和笔。
　　“那个，切原……我亲手做了便当，中午一起吃饭吧？”
　　切原顿了顿：“栗山，我自己有带午饭。”
　　这样变相的拒绝，栗山玲奈显然失望地垂下了头。切原赤也看了看她脸上明显失落的神情，想了想又说：
　　“那中午一起吃吧。”
　　闻言栗山眼睛一亮，抬眼看向切原忙点了点头：“好啊！”
　　静静无言地坐在一起吃饭，切原赤也看着面前微微低着头的女生，纤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阴影，柔顺光泽的发丝，精致白皙的容貌。
　　和小茜不同，但似乎也有几分相似。

　　那天在车站，他答应了女生交往的请求，所以他们两人现在正在交往中。没有什么脸红心跳，他几乎是顺其自然地就答应了，平日里和栗山的相处似乎也还和以往一样，和普通同学一样，唯一不同于他人的，大概就是对于栗山的小要求，他基本上都会顺从和答应。
　　她说，想和他一起吃午饭。
　　她说，想和他一起放学回家。
　　她说，想要到网球部当经理。
　　能够应允的，他都一一答应。于是，只有她能够挽着他的胳膊，和他牵手。唯有……
　　“呐，我可以叫你赤也吗？”栗山红着脸，“你也可以叫我玲奈……”
　　切原有些出神地听着栗山带着一丝撒娇的语气轻唤他的名字，他双唇动开口道：
　　“……栗山，我想称呼这些其实并不重要。而且我也习惯了……”
　　“赤也君！”栗山开口，语气中有几分迫切，“那我就这样叫你，希望你从现在开始习惯这样。”
　　“……那就随你喜欢吧，栗山。”
　　切原偏头，看着窗外的凋残的樱花树，脑海中一遍遍回想着曾经用软糯的声音叫着自己“赤也”的女声……太久没有听到，他怕自己会忘记。
　　曾经初相识时，切原偶尔会觉得，栗山玲奈和小茜有些相像，但真正走近之后他才清醒地认识到，小茜是小茜，栗山是栗山，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竟然会觉得这两人相似。
　　事实也证明，他切原赤也，既没有真正认识栗山玲奈，也没有足够了解秋元茜……他曾以为自己是最了解小茜的人，到最后他自己却怀疑他没有真正认识那个女孩。
　　在他的认知中，小茜温柔可爱，心软善良，他每天最愿意看到的就是女生暖暖的笑容。
　　可那天，就在这个花坛前，他第一次看到一个他没见过的小茜。那时的小茜把栗山推倒在花坛中，脸上熟悉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从未见过的狠厉与决绝，她揪着栗山的衣领，一个巴掌毫不犹豫地落下，嘴里说着冰冷的话……
　　“赤也君，怎么走着走着就到这里了？”
　　栗山低头看着熟悉的小花坛笑了笑：“还真是怀念呐，明明才过了几个月而已……我以前栽种的花都还没有换掉，看来学弟学妹们有在悉心照顾。”
　　她说着，眼神偷偷看向切原，发现他的目光依然流连在秋元茜的矢车菊上，不禁握紧了双手。
　　“这几株果然长得没有其它的好啊……”栗山在花坛前蹲下刻意提醒着，“那时候我被压倒在这里，以前长出来的那些都被压坏了，不过好在又重新长出来了。”
　　闻言，切原赤也顿了顿，明白女生说的是那件事。他走过来，也在她身旁蹲下看着那几株花。
　　“这是什么花？”
　　“这些是绣球花，很漂亮吧？可都是我特意挑选的呢。”栗山微微一笑，“还有这几株是丁香，颜色搭配起来不错吧？”
　　切原也伸手轻抚那一簇簇花朵，随意拨弄两下就能闻到那扑鼻的香气，他收回手，手指轻蹭，手上一层的花粉。
　　栗山忙递给他纸巾：“这些花都是有很多花粉的，而且气味也很浓，容易过敏的，赤也君还是擦擦吧。”
　　切原接过纸巾默默擦手，两人起身离开小花坛。走过那片小蓝花，赤也垂眼扫过，突然开口：
　　“看来栗山真的很用心，为了做好研究了很多花草吧。”
　　“嗯，既然做我就想做好，所以对于什么花什么科什么属性也有下了番功夫的！”栗山不好意思地自夸着。
　　“那哪些花易致敏易引起花粉过敏也应该蛮熟悉的吧？”
　　“是啊，我……”
　　栗山玲奈话音戛然而止，她顿了顿，微微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
　　她抬起头，脸上有一瞬间的慌乱，目光与切原翠绿色的瞳孔相对，那纯粹的颜色中她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啊……没什么啦，我们回去吧！时间不早了呢。”
　　“嗯，是啊，训练迟到又要被真田学长惩罚咯。”
　　切原轻笑，小跑了起来，神情看不出半点异常。栗山偷偷松口气，心下稍稍镇定下来，安慰自己大该是她在胡乱猜想，跟在男生的身后。
　　所以她看不到背对着自己的切原赤也，脸上收敛笑容后的冷峻面容。

　　切原变了很多，他不再似以前那般冲动急躁，他学着变得沉稳，他学着去少说话多思考，他在沉默中习惯了去观察别人。
　　他不再似以前那般总是直率而没城府地坦言内心的喜恶，导致在班级里交好甚少，而是变得越来越会与人相处和人打交道，可以和身边的任何人都能打成一片在班中获得较高威望。
　　这些，还是切原从栗山身上学来的。
　　“我只是想了解以前的一些事，没有别的意思，你们告诉我就好，我不会去找谁，也不会做什么。这只是我的一个请求，麻烦帮我这个忙吧。”
　　切原站在曾经国三时的同班同学面前，那几个女生有些为难和尴尬，但在男生温和友好的语气下还是回忆起以前的一些小事。
　　“切原你别生气哈，说实话我们以前都不太喜欢秋元的……反正她现在也是你前女友，你偏要问我们就说了，可别跟我们急啊。”
　　“其实……仔细想想，开始也没有不喜欢秋元，也不知道怎么的班上女生渐渐变得团结一致抵抗她，想来大家也是更喜欢玲奈，觉得玲奈暗恋你很可怜所以都私底下很支持玲奈就对秋元很反感。”
　　“事实上……这么想秋元同学好像也很无辜哈……”
　　“她也不无辜吧？！你忘了她还故意伤害栗山啊。”
　　“嗯……但是事后仔细想想我们也没亲眼看到啊……只是听玲奈跟我们说说而已。看她哭得很伤心不也就替她抱不平，还跑去……”
　　“咳咳！喂……”旁边的人拽了拽她的胳膊示意她别说了。
　　切原看了看面前三人，在她们尴尬又有些心虚的神情上徘徊着目光，最终也没追问下去，因为心下已经了然。
　　“我知道了，谢谢你们了。”切原微微笑了笑，“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们也都别纠结了。”
　　“谢啦，我先回班里了。”
　　三个女生面面相觑，呆呆地对男生挥了挥手，待切原已经走远，其中一个人才又木木地开口说道：
　　“我们也没纠结这些过去的事啊……其实是切原他自己放不下吧？”
　　另外两人赞同地点点头。
　　“总感觉，不太好……”其中一人后知后觉地开口，“诶，我们刚刚说的话好像是在替秋元说话，把玲奈给卖了？她现在可是切原的女朋友啊。”
　　“有嘛？我们也只是在说客观事实吧。”旁人无所谓地耸耸肩，“再说了，卖就卖呗……你没看栗山现在那得意的样子啊，你不气啊？说几句话给她找点麻烦也无所谓吧。”
　　“唔，好像有道理。”第三人点点头，然后面无表情地自言自语，“抱歉啊玲奈我们可不是故意的哦。”
　　“切……假惺惺。”
　　“喂，谁不假惺惺啊。”
　　三人互相嫌弃，有说有笑地走开，没看到站在拐角处默默听着的切原赤也。

　　班上同学对切原和栗山交往的事也没怎么惊讶，善意的哄笑下时常也调侃着两人。虽然切原知道自己在女生中其实颇受欢迎，不过没想到在得知他与栗山交往后很多暗恋他的女生也都默默放弃了表白和接近。
　　除了一个人。
　　“中山，这是什么？”
　　中山芽子害羞地低下头：“这个，是我送给切原同学的生日礼物，祝、祝你生日快乐！”
　　似乎能感觉到周围人状似不经意地目光其实在偷偷观望着，切原勾起嘴角，开心地笑了笑。
　　“谢谢你中山，居然还记得我的生日。谢谢你的礼物，我收下了，不过以后请不要再费心准备啦。”
　　中山芽子明白了男生的意思，但还是为他收下礼物而脸红兴奋，她点点头，又开心地回到自己的位置去了。
　　切原看着手里包装精美的礼盒，却也没有了笑意，只是若有所思。
　　他想起曾经他和小茜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情人节，中山芽子送了自己本命巧克力，因为他稀里糊涂地收下而让小茜不开心，最终自己又送了回去。
　　切原有些痛苦地低下头……小茜的话，小茜的笑，和小茜有关的一切记忆，他都历历在目。那天冰帝的学园祭，他随网球部一同前往。其实庆典活动他一点都没有兴趣，他只想见到小茜。
　　他不止一次想过，小茜去了东京是为了什么，是否和自己一样为彼此而伤神。可当他再次见到她时，却看到了那久违的笑脸。
　　小茜好像长高了一点点，头发又长了些快到腰际了，似乎是为了准备演出，穿了华丽的洋装，头发微微卷出波浪，那张可爱的脸上也化上了精致的妆容，比记忆中的模样还要更美更让人移不开目光。
　　可她的灿烂笑容，是对另一个男生绽放的。
　　切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财前光，他心沉沉地落下，心想难道小茜来到东京是因为财前光……
　　下意识地拉住了栗山玲奈的手，他面无表情地在面前走过，想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是他的心似是被人戳刺一般疼痛。
　　而切原没想到的是，财前光会主动找到他。
　　财前光扫了眼栗山玲奈：“切原，我想单独跟你聊几句，可以吗？”
　　切原想了想，对栗山说了句抱歉，便跟着财前走到一旁。
　　“你新交的女朋友？”财前光毫不客气地开口，嗤笑声听起来有些嘲讽，“就为了那个女生，和小茜分开了？”
　　切原不再像以前那般一点就着，他无视了对方不善的语气，只是淡淡开口：“说分手的是小茜，我从来没有说要和她分开。”
　　财前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那她为什么离开神奈川？切原，除了你她不可能还有别的原因了。”
　　切原垂眼，掩饰他眼中的痛苦：“如果我知道，小茜还会有机会离开吗……说要在一起的是她，但是选择离开的也是她。曾经那些我伤害到她的事情，她甚至不愿给我一个解释和道歉的机会！说走就走了！”
　　面前的切原努力压抑着他的愤怒和后悔，仿佛有巨大的负面情绪即将爆发却被硬生生浇灭一般。财前光深呼吸一口气，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等待的栗山玲奈，渐渐回忆起之前在哪里见过她。
　　“……原来就是她。”
　　财前光的耳边仿佛又想起小茜在自己怀中痛哭的声音。方才的演出之后，小茜站在台下留着泪。他从未见过小茜那样不甘与委屈的样子，听着女生哭哭啼啼断断续续地讲着心底那些深深的怨怼，财前光才大概搞清楚这两人矛盾的原因。
　　“切原，我想你大概一直不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也不了解小茜的心情。”财前光平静地看着他说，“你明明那么喜欢她，那么重视她，却为什么要她觉得你不相信她呢。”
　　“我……不相信小茜吗？”切原一愣，又失落地垂下头，想起国三时的那些事情来。
　　“小茜她，其实对自己没那么自信。她与你成长的环境和压力不同，又是心思细腻的女孩子……你对女孩子的心思实在太不敏感了。”财前光淡定地看着他继续说，“你没有给到她足够的安全感，让她觉得你不相信她，于是她就更不自信……然后，再有某些人利用你们的弱点从中搅乱。”
　　切原默默听着，此时的他早已明白当时那些他看不懂的事情。
　　“再加上……在小茜最需要安慰的时候，你去哪里了。”
　　“……”
　　“秋元奶奶走了，对她来说不只是亲人的离世。”说着说着，财前光也黯然失神，“那是小茜心中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家人了。奶奶走了，就是没有归处了，你懂吗。”
　　只有这件事，切原赤也是最为愧疚的。他甚至，到很久之后才知道这件事。
　　“切原。”财前光转过身认真严肃地说，“最重要的不是对与错……最重要的是不要伤害她。”
　　切原赤也沉默……以前的他不懂，现在的他已经深刻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可秋元茜已经离开了他。
　　曾经的他，在意原则，在意对与错，固执而冲动的他脑子里只有一根直筋。
　　现在的他，默默地看着被其他女生私下排挤的中山芽子也只是一看而过，也能无视栗山玲奈的那些心机与算计。
　　因为感情，本就不是讲对与错的东西，而是相信与偏爱。

---

作者有话要说：　　本篇算是番外啦，从赤也的视角解释一些事情，以及背后小茜不知道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