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至荼蘼》苏十二

5、五 疗毒

　　“闭嘴！”
　　慕容乙反被床前的人吓得闭了嘴，噌地坐起，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小毛孩。
　　七八岁的年纪，一脸的稚气，乌黑的眼睛透着无限的机灵与顽皮。
　　慕容乙立刻意识到自己方才被一个小屁孩吼得闭了嘴是一件多么丢人的事情，她直起腰，先发制人：“你跟着我啊什么！”
　　“那你又啊什么？”小屁孩毫不示弱。
　　“我一醒过来，就看见你趴在床头，我被你吓到了啊！”她振振有词地跟一个半大孩子吹胡子瞪眼，好吧好吧，是吹头发瞪眼……
　　“你一醒过来就对着我大叫，我也被你吓到了呀！”小屁孩维妙维俏地模仿着她的口气。
　　“干嘛学我说话！！”哇哇呀！她要被气死了：“是你一大清早地趴在我床头哎！
　　“一大清早？”小屁孩手指一挥：“已经过了巳时了！大婶！”
　　“大婶？”天呐！她可以跟他沟通吗？还有啊，巳时是什么时间啊！她痛苦地在被子下拗着手指头：子、丑、寅、卯……

　　因为惊叫声赶来，原以为出了什么事的花盛亭和苏简赶到门口，看到的却是一大一小两个人在房间里如孩子般斗嘴的场面，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两人不由相视而笑。
　　“阿简，”花盛亭轻声吩咐：“去备吃的吧，一会儿吵完了，她就知道饿了。”
　　“是。”苏简答道。正要转身，却见花盛亭已转身离开：“五少爷！”她追了上去：“您不进去吗？”
　　花盛亭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她醒了就好，我进不进去并不重要。”向前走了两步，却又回首笑道：“帮我跟六童道一声，就说五哥让他玩一会就回去吧，小乙刚醒，不要让她太累了。”
　　苏简点头，却看着花盛亭的背影在原地怔忡。
　　少爷……和小姐难道不是恋人吗？真是奇怪啊……

　　房内，两人犹在大眼瞪小眼地对峙着。
　　终于，慕容乙决定现退一步：“你是谁，又为什么会趴在我的床头，麻烦您告诉我成不？”
　　小屁孩似乎很满意她的态度转变，一脸早这么说不就结了的表情：“我是花随湛，带你回来的花盛亭是我五哥，另外，这不是你的床，这是我五哥的床。因为昨日他们不让我看，所以我就今天一早跑过来看啦！”
　　“所以说，”慕容乙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你就从早上一直看到现在？”
　　“所以说，你睡觉的坏习惯我可全看到了！”花随湛笑得一脸的天真无邪：“像什么打呼噜啦，流口水啦，磨牙啦，踢被子啦……”他煞有其事地扳着手指，偷瞄一眼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慕容乙，忽地把手一摊：“恭喜你，你一个都没有！”
　　慕容乙一愣，立刻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气得拿起枕头丢过去：“小破孩！耍人很好玩是不是?”
　　花随湛敏捷地躲过她的攻击，边喊道：“可是你有说梦话啊！”慕容乙哪里信他，仍四下里寻找可以扔他的东西。
　　“智尧是谁啊！”
　　呃？慕容乙停下手。花随湛立刻反守为攻，凑到跟前，“快说快说，你喊了他一上午哎！”
　　看着花随湛八卦的脸，慕容乙觉得她的一世清名全要毁在这个小奶娃身上了。
　　正想着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这小屁孩扔出房门，还是蒙起被子不管东南西北风的时候，苏简提着食盒推门而入。
　　慕容乙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刻转移话题：“阿简，是不是带吃的来了！我快饿死了！”
　　花随湛撇撇嘴:“转移话题!”
　　“什么转移话题啊！我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好不好！”慕容乙摆出懒得理你的表情。
　　“骗小孩啊，我可是八岁了！很久没吃东西还有力气跟我吵到现在？”
　　苍天啊，大地啊！她竟然在一个八岁的小屁孩的脸上看到了鄙视的表情！她一定是看错了！
　　可是，可是——
　　“对哦，阿简，为什么我那么久没吃东西还有力气跟他吵？可是我的确很饿啊！”
　　苏简无奈地看着这两个人，上前将慕容乙扶下床，如哄孩童般道：“说来可就话长了，待阿简边服侍小姐您起床边道与您听好不好？”
　　“昨日我们回来后，三少爷就立刻给你把了脉，然后道出梦魇的来历。他道此毒乃是谪仙谷第一任谷主华梦愁特制，失传已久，想不到竟在此时重现江湖。五少爷就问有没有法子救，三少爷说有，但没有把握。因为中了梦魇之人如若七日之时不能醒来，那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七日之限已过去五日，而他从来没有使用过解毒的方法，能否在剩下的一日里让小姐醒过来他也不能肯定。五少爷就道，‘她救了我的命，不论用何种方法，只要有一丝的希望，我都要一试。’”苏简将花盛亭的话复述出来，带上了三分语调，慕容乙不觉脸上一热，想到花盛亭此话有情有义，倍觉感动，转目见花随湛似笑非笑地看向自己，以为被看穿了心思，只得假装一心扒饭。
　　“后来呢，说重点啊，我三哥怎么解的毒啊！”花随湛见苏简停下，忙追着问道。
　　苏简边将慕容乙的长发盘好，插上一根碧玉簪子，边道：“三少爷取出针匣，将百花凝香丸化成露，取针浸取在分别小姐涌泉、太溪、失眠三穴各扎一针，又开出一个方子，叫小斯取了桂木芯做药引煎成药，灌给小姐喝下。三少爷还道小姐的伤口之所以由浓黑变为正常，是因为毒已在瞬间转换到了涌泉，太溪、失眠三穴，在这些穴位积垢，使小姐陷入昏睡之中，被梦魇纠缠。”她在说这些时，眼睛亮亮的，慕容乙突然觉得这个表情似曾相识，好像……
　　有个小鬼却比她更快一步说了出来：“哎呀呀！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三哥了吧！你麻烦了，我三哥可是出了名的不爱美人爱草药啊……”
　　花随湛的话差点没噎到慕容乙。
　　天呐，这是古代吗？这是一个八岁的小孩说出的话吗？
　　苏简的脸上已经是红得堪比杜鹃：“六少爷你说什么呀，阿简这么可能……”
　　花随湛同情的看着她道：“不如等我长大了，你嫁给我好了，本少爷一定会好好疼你的——哎呀，疼！疼！放手放手啊……”
　　如果说上一句话只是让慕容乙噎到的话，那么这一句则是让她狠狠地呛到了，所以她毫不犹豫地伸手揪住了他的脸颊：“小色鬼！这么丁点大就想打阿简的主意！我看你是皮痒了！”
　　花随湛忙搬救兵：“阿简，你刚还没有说完呢，后来怎么样了？”
　　“隔了半个时辰三少爷将已变得漆黑的银针拔下，又换了新的，如此过反复，直过了三个时辰，到丑牌时分，银针方不再变黑，三少爷收了针道毒已经去了九成，现在只等小姐醒来便可，但小姐连日来水米未进，又被梦魇吞噬了大量的精力，能否撑到醒来的那一刻，才是现在真正要担心的问题，五少爷听说，二话不说，便将内力缓缓送入小姐体内，如此，小姐才能够精力十足呀。”
　　“真看不出来啊……”小屁孩的目光扫过慕容乙：“五哥竟然会对你……”
　　她又眼花了吗？她居然又看到了鄙视的表情！正要反唇相讥时，却听到门口一男子声音传来：“六童，不可淘气！”
　　抬首，只见门口立着二人，男的稳重敦厚，仪表堂堂，女的温婉可人，眉眼如画。
　　慕容乙不由暗自赞叹：好一对璧人！
　　花随湛笑着跑上前去：“大哥大嫂！你们怎么来了？”
　　门外的男子挽着妻子笑着进门来：“听说慕容姑娘醒了，我和迷儿过来看看。”然后又对慕容乙道：“慕容姑娘，在下花家大子花迭放，这是拙荆顾迷。”
　　慕容乙忙起身福了一福：“大公子唤我小乙便可。”
　　“也是，小乙姑娘救了五童，便是花家的恩人，不该见外，那么你也不必拘泥，我痴长几岁，你救随着盛亭喊我大哥吧！”
　　慕容乙只觉得哭笑不得，这兄弟俩，还真的是如出一辙，非要在小乙后加上姑娘二字：“花大哥说的是，那小乙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顾迷走上前，捉着慕容乙的手道：“等你伤好了，我们就送你回去，在此期间你就安心地在这里养伤，把花府当成自己的家吧。”
　　慕容乙听她提起回家一事，登时心下一惊，连日昏睡，醒来这半日竟忘了这一层，正思忖着该如何隐瞒之时又听顾迷道：“自我入门来，家中也无年纪相仿的女子，若不怕叨唠，我便常来你这而玩了！”
　　慕容乙看着顾迷温婉的面容，竟滋生出“一如侯门深似海”的怜悯来，当即便应允下来。
　　花迭放道：“对了，小乙姑娘，今日酉时家父在中庭开宴答谢你舍身搭救五童，届时家中成员都会在。”
　　见到小乙流露出紧张的神情，顾迷忙补充道：“花府的家宴都很随意的，小乙妹妹不用紧张的。”
　　慕容乙只得点点头。顿了顿，她略带犹豫地开口：“花大哥，顾姐姐，我可以在花府的园子里走走么？这几日一直昏睡，现在醒来，只想多走走。”
　　“当然可以，”花迭放笑道，却又犹豫了一下：“但是，小乙姑娘你刚醒过来，身体能否受得住？不如休息一日，明日在让迷儿带你四处逛逛？”
　　慕容乙忙道：“没事没事，我现在精神好得很，只是实在想活动一下身子。”
　　顾迷道：“相公，反正我无事，就带小乙随便走走，若她有什么不适，我再及时送她回来吧。”
　　花迭放点头道：“这样也好。那么迷儿你照应着，我先回去罢。”
　　一边被忽略已久的花随湛早已耐不住性子，牵着花迭放的衣角嚷道：“大哥嫂嫂，六童也要同去！”得到二人的应许，小屁孩欢呼一声，便迫不及待地拉着慕容乙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