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三十二 情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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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只是普通的毒，不多时便解开了。但林琊却一直昏睡至第二日清晨。
“醒了？”耳边传来一个低沉绻柔的声音。她睁开双眼，床沿一个模糊的白色影子轻轻晃动。“我怎么会在这里？”她支起身子，接过花绵城手中的茶碗。
“你中了毒。”花绵城望着她，墨色的眸子中映出她别开的侧脸。他的心微微一缩，轻声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在试蛊？”
她放下茶碗，倚在床侧，目光淡到如同丝丝的墨色，被水晕开了一层又一层：“或许，没有这个必要罢。我不过是一个丫环而已。”
花绵城的目光凝起，用不容质疑的语气说道：“谁把你当丫环！”
林琊闻言倒是笑了，精致的容颜挽起浅浅的梨涡，却说不出的萧索与落寞。
“既然我的存在，全都是为了他，那么我不如连这命也给了他吧。”她摆摆手，下了床，“我也该回去了。否则早膳送来就没有人接了。”
花绵城一把拉住她：“他的事自有我们来操心！你不是他的丫环，你的命也不属于他！”他看着她苍白的脸，满心焦急：“是他让你为他试蛊的吗？”
林琊缓缓摇头：“不，是我自愿的，他不知道。”她想拂去花绵城的手，却无奈他握得太紧，她转过头，正视他的双眸，一泓秋水如深潭般波澜不起：“让我走吧。”
花绵城的心一痛，轻轻地放开了手。
她就这样从他面前走过，迈出了敛心园的门。
从他有记忆起，她就一直呆在别院里，仿佛在别处多待一刻都是奢侈。那时候他看到的，是一个步履沉重的女孩，带着和她的年纪不相称的成熟和冷漠，孤独地站在别院的小楼里向外眺望。
而不知何时起，那个孤独的身影就深深地刻在了他的生命里，他的目光，他的心神，甚至是他的呼吸，都一并系在了她如夜空般望不到尽头的眼眸中。
清晨的空气混杂着淡淡的荼蘼花香，贴在脸上的风带着微微的湿润感，林琊走到小楼的台阶下，目光触及廊下的鸟笼，却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廊下的画眉百无聊赖地啄着羽毛，时不时地望一眼阶前踟蹰的人。林琊只望着那画眉发怔，半晌，突然迈上台阶，取下那画眉的笼子，将笼闸打开，放那鸟儿出来。
画眉突然得了自由，流啼婉转，在扶栏上跳跳停停，扭头见那持笼的人儿依旧怔忡原地，终于振翅凌空而去，只是那鸟儿驯养已久，从未高飞，如何翱翔？飞至二楼高处，便落到了树上，再复飞起，不多时便落下，如此反复，最后那画眉鸟竟再不肯飞起，只在树上栖息。
林琊见状，方将那空笼挂回，踏上台阶，伸手推门，双足踏进门槛，一只茶杯便从楼梯上骨碌碌滚下来，在她脚边跌得粉碎。
“上来！”伴着碎瓷的余音传来一声低吼和剧烈的咳嗽声。
林琊踏上楼梯，转过弯，步入阁楼的阴影之中。房内，依旧是几十年不变的昏暗，每一个角落里都仿佛沉积着几百年的死气。
重帘挽起，扶着那墙的身影喘着气，不停地颤抖，微微平息气息，他抬起头，如矩的目光射向林琊：“昨晚去哪了！”
林琊低下头，双手轻轻地拢在袖子中，抿嘴不语。
“说啊！”声音猛地加重。
林琊的却依旧不言，不语。目光却染上了一层哀伤的薄雾。
重帘旁的身形忽地一晃，移到她的身边，竟扼住了林琊的脖子：“我警告过你的，你动谁都可以，但你若害我家人，我定饶不了你！”
林琊望着他，像是同情，又像嘲讽：“你还……真把他们当你的家人？花满……楼……”
“住口！”
他松了手，将她一把推开，撞在窗棂上。
只为从她口中吐出的三个字，花，满，楼。
“不要……”他捂住心口，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不要叫我花满楼。我不配……”
林琊靠着墙，微喘着气，突然将那窗子推开，登时阳光泻了一地。
“别！”花满楼脸色大变，踉跄着后退，隐入重帘之后。
林琊扶着墙慢慢坐下，阳光在她的身上汇聚。细小的尘埃从房梁上飘落，在阳光的照射下是如此的清晰。
她抬起双眸，望向那片黑暗。她知道，花满楼正望着她，也知道此刻他的目光有多愤怒：“你忘了，花家的人，是……怎样对你的吗？你忘了，是谁，让你永远不能接触阳光的了吗？你忘了，你母亲是怎么死的了吗？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了吗？”
阳光，是那么的温暖明媚，相隔几步，就是他逃离不了的黑暗，禁锢着他双足的黑暗。
“别说了！”是，他恨！可他更恨她！一如恨自己一样，恨她^
她没有说下去了，倒不是因为他，而是为进入小楼的那个人——花绵城。
他放心不下，所以追了过来。但，当他迈上那小楼，看到跌坐在墙根的林琊，和她白皙的颈上那道瘀痕时，他的步子却意外地停在了楼梯口。
不敢置信的目光望向她，又望一眼重帘，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看到花绵城的眼睛里慢慢浮起一种复杂的光芒，是震惊，是心疼，还有抑制不住的难过。
“三哥有事否？”花满楼的声音传来，打破了三个人的尴尬，也唤回了花绵城顷刻间重如千斤的双足。
花绵城迈上最后一格楼梯。他没有回答，而是对着帘子后的那片黑暗反问道：“四童。你对林琊做了什么？”
林琊却充耳不闻，只起身理了理衣服，转身阖上了窗。一声吱呀，屋内立刻跌入昏暗。
“如你所见。”
简短的四个字。清晰不过地承认了事实。花绵城突然间觉得四童离他好远。“理由。”四周的温度仿佛也随着他半掩的眸子而瞬间降到了冰点。
帘子后的人却依旧是波澜不惊的口吻：“似乎没有必要告诉你吧？”而花绵城耳中听来却如戏弄一般，不禁脊背冰凉，愕声道：“四童！”他向前一步，却又停住：“你，你真是四童么？”他从未见花满楼如此，心下起疑：“四童，可是……可是因那病控制了心智？”
“你错了，我什么病都没有，我只是受够了这个黑暗的匣子，我巴不得那一天快一点到来，对所有人都是解脱！”
“四童，三哥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你找了十几年了吧，找到了吗？”重帘后传来浓浓的嘲笑。
“真的找不到，三哥就去谪仙谷求。求他们给！”
花满楼怔住了，黑暗中直视着花绵城的脸的眸子，渐渐染上雾气。半晌，他方重重地叹气，喃喃道：“这又是何苦呢……”
“四童，”花绵城望着林琊，思忖再三，终究说出了口，“三哥想跟你要个人。”
黑暗中的身子一震，声音中闪过了一丝冷峻：“三哥说的可是林琊？”
林琊别开脸，目光淡淡地落在点起的灯上。
“是。”
“我说呢，原本我这便没有别人，”花满楼握住阵阵绞痛的心口，倚在墙上，“三哥要她，自然没有问题，只是，我素来将她当自己人看，此事，需得林琊亲口答应。”顿了顿，他又问道：“林琊，你可愿意？”
“林琊……”花绵城执起她的双手，林琊却低下了头轻轻地拂去他的双手。
“对不起，三哥。”
要让人开心，或许要说千千万万的话，要让人难过，其实三个字足矣。
总听人说那三字是如何能让人心碎，却怎么也比不上这一刻听到的感觉要难受。花绵城却笑了，“罢了，当三哥从未说过这翻话吧。”说着，取出一个青瓷小瓶递与她道：“外敷，如果……不想留下痕迹的话。”语罢，便转身离开。
内室，墙边的人捂着心口，为了控制自己不发出呻吟声，他握住书架的手用力到关节泛青，待移开，那书架上竟生生陷下五指手印。
扶着墙慢慢坐下，滚烫的泪打在手上，是病痛，还是心痛，他亦已分辨不清了。只是随着那强做镇静的脚步而远去的思绪依旧清晰响起。
三哥，对不起……我只能这样做，因为你不该，不该爱上她的……
算盘劈里啪啦打得飞快，慕容记的一角，伏案的人正对着连日来的账目笑得花枝乱颤。
尽管一开始对糕点的定位就是中高档价格，但是因为前期的宣传做的好，加上花家那两个少爷来得勤快，甚至连几位夫人都光顾过这个小小的慕容记，根本就是在做或广告嘛。半月多来，铺子的生意依旧如最初的三天一样的好，并且还在走涨势。早期每日盘点的时候，每种口味尚有些许剩下，如今热门的口味都是天天售罄。照这样下去，别说铺子扩张了，就是年底开家分铺都不成问题啊！
扩张了铺子后，不仅招学徒做蛋糕，还要多招几个师傅，兼做中式点心。到时候，南北点心，古今中外，汇聚一堂，她这个老板就舒舒坦坦地翘着二郎腿喝茶数钱吧！哈哈哈哈……
一只手伸过来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
谁？！是谁打扰她的美梦？慕容乙不满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却是哑仆略显无奈的脸，“哑仆啊，有事嘛？”对了，这半个月哑仆功不可没，到时候年底发红包，多给你包点，哈哈，我这个老板一定比白无夜对你大方！
哑仆却拉拉她的袖子，指了指门外，她这才发现，门口不知何时围了不少人，两顶轿子在门口停下，轿夫掀起轿帘，轿中人探身而出，跨出轿子。
当慕容乙看清那人的脸时，手脚登时冰凉。任哑仆如何示意她上前迎接都纹丝不动。
她最害怕的人现在就在她的店门口，抬腿要进门！
天！他要来干嘛？要来找她的麻烦，关她的店吗？她的铺子啊，她的计划啊，她的老板梦啊！难道全都要毁在川越年的手里了？
等等，她居然在他的脸上看到了笑容，还……很慈祥？她一定是眼花了！
“爹！”银铃般的声音传来，一个少女从第二顶轿子里跳出来，依偎到川越年的身旁。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三十二 情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