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降临之十三夜》尤微澜

5、第一夜：（五）

　　—[2056年12月5日，下午17：44]—
　　米罗跟超市经理沟通完毕，正准备回来跟诺丁商量怎么安排接下来的采访和拍摄，却忽然发现他和他的搭档都不见了。几乎是立即的，米罗就想到了他们去了哪里。
　　“该死！”米罗恼怒的一拳擂在车窗上，把打瞌睡的司机吓得差点儿从座位里摔下来。“诺丁……”米罗喃喃的念着，狠狠的吸了口气，“你不能有事……千万别……”

　　诺丁和詹姆悄悄溜进了超市的地下仓库，从这里的员工电梯，他们可以到达包括停车场和楼顶SPA中心在内的任何地方。
　　詹姆扛着摄像机，谨慎的跟随着诺丁，不时的抬眼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诺丁，你确定是从这儿走吗？”
　　“……嗯。”诺丁低声应着，“我有次在这里给KIKI买狗粮，走错了路，碰巧发现了这个后门。”说着话，他伸手拧开了身前的把手，回头冲搭档一笑，“来吧，詹姆。”

　　狭小的警卫室里，坎尔扎比被身旁的同乡用枪抵着逼进了沙发的角落里。
　　在他对面，一个身材瘦小、留着山羊胡的男人正在用小刀划刻着手里的木棍，神态悠闲。三个人分别占据一角，姿态暧昧的监督着对方，没人说话。
　　坎尔扎比歪靠在沙发里，深棕色的眼睛远远的凝望着布满污痕的玻璃窗，双颊紧绷。

　　汤米赶到的时候，麦克正在大发雷霆，原因是组里被派去跟超市“某雇员”沟通的两个见习特工，没有按照要求拿到需要的资料——最后，超市的平面图居然还是米罗找员工送过来的（换句话说，米罗又走在了麦克的前面）。
　　按照图纸分析，坎尔扎比所处的位置处于超市三楼的警卫室，对面是学校，后面是加油站，位置很危险。如果麦克处理的不好，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你们是白痴吗？啊？”麦克怒吼，“CIA的特工竟然还不如私人电视台的记者！说出去能听吗？！”麦克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行为与迁怒无异，但他就是忍不住。
　　“嘿，麦克，”莱昂敲敲车窗，适时的前来“搭救”快被骂哭的同事，“汤米来了。”
　　麦克粗鲁的抹抹脸，起身走了出去。

　　米罗正在跟观察超市平面图的复印件。
　　从图纸来看，诺丁和詹姆似乎是从超市后面的地下仓库进去的，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俩现在起码是到了二楼，距离恐怖分子所在的三楼警卫室，也就两三分钟的距离。
　　可是……
　　米罗揪着眉毛狠狠的瞪着那条用黑色粗线特别标注出来的同道，心里七上八下的敲着鼓
　　——诺丁，他知道这个地方吗？

　　在走廊的拐弯处，诺丁停了下来。
　　“诺丁？”詹姆疑惑的挑挑眉，“怎么？”
　　“CIA一直没有疏散顾客，”诺丁隐身在墙壁一侧，看着空旷走廊的另一头，“看起来他们似乎不敢惊动恐怖分子。”
　　从他的角度看向外面，超市门口的马路依旧是车水马龙，一切正常。
　　“也就是说，”詹姆慢慢的勾起嘴角，酷好冒险的男人露出得意的笑容，“只能靠我们自己啰？”

　　“……山羊胡说：‘现在我来做决定，你必须听我的’，”汤米看着录像翻译着，不忘担忧的询问麦克，“格雷修，难道——坎尔扎比的做法被发觉了？”
　　麦克抿紧了嘴唇，“或许。”
　　“我们不能让这家伙死，绝对不能！”莱昂一跃而起，捞起椅背上的外套就要往外跑，“我去联系局长，找支援过来。”
　　麦克一把扯住他的手肘，力道大的像是要掰断他，“不行。”
　　“为什么？！”
　　“人太多反而会打草惊蛇。”麦克沉着脸，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们不能冒险。”
　　“那怎么办？”
　　“你跟乔伊准备一下，”麦克的眼光落在屏幕中那个山羊胡的男人身上，“待会儿，你们跟我进超市。”

　　坎尔扎比说要去厕所。
　　山羊胡和持枪者小声的商量了几句，最后点头同意。
　　持枪者跟着坎尔扎比往外走去，手里的枪顶在他的腰上。
　　CIA的监控车上，汤米和同事一边关注着里面的情况，一边用无线耳麦告知麦克等人。
　　同一时间，欧文打进电话，听说麦克已经进了超市时勃然大怒，接电话的人被骂的臭头。

　　麦克、乔伊和莱昂兵分两路，莱昂穿着便衣大摇大摆的从大门进了超市。
　　而麦克和乔伊，则顺着诺丁的路线进入超市的仓库。
　　莱昂走进电梯时与一个带着棒球帽的男人擦撞了一下，男人慌里慌张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迅速的低下头跑开了。莱昂站在原地短暂的思考了一会儿，忽然惊讶的瞠大了眼睛。
　　“麦克！”莱昂闪身避到墙角，扯出话筒低声急喊：“我刚才撞到超市的经理了，他换了衣服逃跑，找人拦住他！”
　　超市经理，就是莱昂的线人情报的“来源”——身上留着一半中东血统的他，从五年前就被CIA的探员们盯上了，不过都是在暗处监视，没有公开而已。
　　“我知道了。”麦克的声音意外的冷静，“莱昂，你继续做你的事情就好。”
　　“OK。”

　　诺丁和詹姆一前一后小跑着穿过走廊。
　　两人顺利的躲进楼梯间敞开的白色门板后，扛着摄像机的詹姆为了保护机器，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却不料一脚踩在门缝处的易拉罐上，金属质地的刺耳响声吓了他们一跳。
　　“——谁在那里？！”
　　腔调古怪的英语从走廊另一头传过来，下一秒，两个中东男人出现在诺丁惊愕的瞳孔中。

　　“——哎？这是怎么回事儿？”
　　一直守着监视器的汤米失声惊叫，把周围的两三个同事都吸引了过来。
　　无声的黑白画面上，狭小的警卫室里多了两个陌生的男人，其中一个居然还扛着摄像机！看他们走路的姿势和脸上凝重的表情，他们似乎是被胁迫——或者该说是被绑架了。
　　监控车里顿时乱成一团，有人忙着给欧文打电话要求增援，有人在联系已经进入超市的麦克三人，一时间整个车厢都在杂沓的脚步中摇晃起来。
　　汤米瞪着显示器上山羊胡不断开阖的嘴唇，下笔如飞的记录着他说的话。

　　—[2056年12月5日，下午19：56]—
　　欧文是在总统办公室接到局里电话的，得知坎尔扎比劫持了M&M的两个记者，他顿时头大起来。旋踵回到总统身边，他沉声说道：“总统先生，我有急事处理，得先走。”
　　总统皱眉，“什么事？”
　　“有恐怖分子在超市里劫持了M&M电视台的记者，我得到现场看看。”
　　正在办公室另一头操作测试仪的汉诺威闻言抬头，“M&M？米罗•斯内森？”
　　“你认识米罗？”欧文诧异，“巴度教授？”
　　“是的。”汉诺威沉重的叹口气，心里涌上不好的预感，“我中午才刚刚认识他。”

　　诺丁蜷着身子侧卧在冰冷的墙角，身后的双手拇指被一根鞋带牢牢的系着，挣扎不开。詹姆跟他头顶着头，以相同的姿势靠着沙发的一脚。
　　在两人的身边，坎尔扎比绷着脸蹲坐在沙发里，浓黑的眉毛沮丧的耷拉着。
　　山羊胡颇有兴致的摆弄着摄像机，嘴里咋咋有声。
　　气氛很凝重，却又诡异的透出某种滑稽。

　　“大约十分钟前，那个持枪的男人出去找食物了。”汤米冷静的将目前的状况告知飙车赶到的欧文，“麦克他们现在在这个位置，”修长的手指在平面图上有力的一指，“距离警卫室已经很近了。如果强行进入，大概有八十以上的把握。”
　　“可是，这个家伙，”欧文用下巴撇撇屏幕上的山羊胡，“手里真的没有武器吗？”
　　“这个我不知道。”汤米脸色不太好看，“他们的交谈中没有提到。”
　　欧文沉思来回观察着显示器和平面图，叹口气，“超市经理在哪儿？”

　　米罗发觉跟诺丁和詹姆断了联系的时候，他的员工进来告诉他欧文也到了现场。
　　米罗沉着脸点点头，简短的考虑了一会儿，抬脚往车外走去。
　　“斯内森，”在外面等了有一会儿的汉诺威抬起苍白的脸，“诺丁是不是出事了？”

　　在欧文决定通知麦克警卫室里有人质前，米罗和汉诺威找到了他。
　　“道格拉斯局长，凭我对格雷修的了解，”汉诺威急促的在积着薄雪的马路边踱了几步，嘴唇微颤双手紧拧的开口，“我建议您最好不要跟他说人质的具体情况。”
　　“为什么？”
　　“……记者之一的诺丁•张，”汉诺威和米罗交换了一个眼神，“是他以前的爱人。”
　　欧文悚然瞠目，脸色顿时铁青一片。

　　麦克接到有人质被俘的消息时，正和乔伊躲在反锁的楼梯间里，透过门板上灰蒙蒙的矩形玻璃，他谨慎的注视着斜对角的警卫室。
　　听完同事对监控里的描述，麦克回头看向持枪半靠在墙的乔伊，“汤米说，有两个男人被山羊胡劫持了。”
　　“操——。”乔伊咬牙低咒，“总有些白痴在这种时候捣乱。他们——什么身份？”
　　“不知道。”麦克耸耸肩，“大概是碰巧在走廊经过的什么人吧。老头儿让我们强行进入。”
　　“也好。”乔伊颔首，抬手拧拧酸痛的眉心，“速战速决吧。”

　　超市经理蜷缩在窄小的藤椅里，灰暗恐惧的眼光落在镶着铁栏杆的小窗户上，嘴巴紧闭犹如蚌壳一般。欧文沉默的站在他的对面，背着光，所以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气氛凝肃的令人窒息。
　　细碎的敲门声不轻不重的响起，一个CIA探员在得到欧文的回应后走进门，手里拿着一个A4大小的牛皮信封，里面鼓鼓囊囊的塞满了东西。
　　“……穆罕默德，”欧文精神一振，在身侧的藤椅落座，姿势轻松的翘起二郎腿，“你知道，我是在跟你讲道理，争取跟你的合作——不过，如果你还是这么固执下去……”老头儿接过探员手里的信封，潦草的打开看了看，蜷起嘴角笑道：“后果恐怕不是你想要、以及能够承受的。”说着话，他把打开的信封丢了出去。
　　上百张照片稀里哗啦的从信封里甩出来，惊动了发愣的男人，而当他的视线被牵引着看到那些画面，平板的脸孔顿时诡异的扭曲了……

　　“……嗯，是的，爸爸。”汉诺威靠着车窗跟父亲通着电话，深褐色的眼睛凝视着超市门口巨大的蓝底白字的招牌，“总统先生已经接受了我的提议，大概会在明早八点或者十点召开电视会议，通告全国。”
　　“你有没有跟国际气象合作组织的专家们联系过？”
　　“罗比和皮特正在联系，结果很快就会出来。”汉诺威注意到米罗从转播车上走了下来，连忙坐直了身子，打开车门，“……我这边有事情要处理，先挂了。再见。”
　　“我没有打扰你吧？”米罗等汉诺威关了手机才开口，“抱歉。”
　　“没关系。”汉诺威心不在焉的扁扁嘴，“诺丁那边怎么样？”

　　“现在可以确定，山羊胡手里有一把单动左轮。”
　　略显拥挤的车厢里，欧文焦躁的眯了眯眼，缓慢的开口对周围年轻的谈员们说道：“而根据穆罕默德的供述，我们也基本确定，‘山羊胡’就是‘克洛伊’这条线上的二号头目。”
　　车厢里短暂的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随即又陷入了死寂。
　　“所以，”欧文的眼光在探员们的脸上转了一圈，语气沉缓的说道：“今天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我们都要抓到他。而且，还必须做的干净，不留痕迹。”

　　白宫，一楼走廊尽头背光的宽敞房间。
　　罗宾蹲在地上摆弄着滴滴作响的试验器，神情很严肃。
　　凯文和克里斯蒂以助手的身份协助他，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最后的测试。
　　皮特从敞开的门外进来，端着一个塑料托盘，上面放着四杯咖啡和三明治。
　　“嘿，”皮特弯腰看看不断闪烁的仪表盘，侧过脸看看他们，“先来吃点儿东西吧，今晚我们还要忙很久的。”
　　皮特谨慎的按下手边的控制钮，抬头感激的对他笑笑，“我还真有点饿了呢。”

　　与麦克和乔伊呈前后包夹趋势的莱昂，现在来到了二楼到三楼的楼梯间里，在他的左手边，是直达超市食品区的安全通道的拐角，右手边的走廊一侧，是员工专用电梯。
　　莱昂压抑的喘口气，掏出配枪，在耳麦另一端同事的提醒下，小心的往楼梯间走去。
　　与此同时，刚才还跟山羊胡、坎尔扎比在一起的持枪男子，正拿着一大包快餐食品，从食品区往通道口这边走来——

　　诺丁安静的侧卧在地板上，被束缚在身后的手臂已经麻木的毫无感觉。
　　自从诺丁和詹姆被绑进来，山羊胡始终没开口说过话，坎尔扎比在语气急促的嘟囔了几句话后，也不再吱声，情绪也似乎越发的低落了。
　　诺丁缓慢而仔细的的观察着警卫室里的一切，在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小修改，调整BUG和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