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五夜：（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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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6年12月9日，下午20：00]—
风从头顶呼呼的刮过去，又呜呜的刮回来，金橘色的篝火跟着风势抖动招摇，烧的木头噼啪作响。
麦克和莱昂一边吃着烤的滋滋冒油的猪肉，一边用废墟里扒拉出来的破碗煮开雪水，有吃有喝还有个避风的地方，居然还挺惬意。
莱昂吃饱了抹抹嘴，掏出腰里和靴子里别着的两把枪，挨个儿仔细的检查一遍，满意的咂咂嘴，“麦克，要说起来恐怕你都不相信，这是我这个礼拜吃的最饱的一顿饭。”
麦克擦着长长的军刀，抬眼冲莱昂呲牙一笑，“你就是一‘肉食动物’没跑。”
莱昂刚想笑，忽然屏气凝神，微微的向一侧侧过了耳朵。
谛听半晌，他抬起左手食指朝着麦克身后十点钟方向勾了勾，随即俐落起身，避到墙角。
麦克用脚尖踩了踩篝火底下的余烬，也学着莱昂的样子，起身避到了与他相对的另一个墙角。
静候猎物的到来。
时间倒退回傍晚麦克和莱昂私下商量事情那会儿。
莱昂眯着眼瞅瞅地平线那头，又转过头看看自己身处的这片废墟，“哈”的呼出一口白雾，“我觉得就是狼。”
“那怎么办？就这么回去吗？”
“然后让狼跟着我们一路回去吃人肉吃到撑破肚皮？”莱昂瞥了麦克一眼，“你要问我的意见，我是想留在这里把它们都解决掉。”
“你有把握？”
麦克跟莱昂共事五年，从陌生到熟悉、从同事到兄弟，无论公事、私事，一直关系亲厚，尤其再加上乔伊和莱昂之间牵扯了两年多的暧昧情愫，就更是无话不谈。
莱昂每年年假都会去打猎，作为一个猎人，他的经验是相当丰富的。
所以麦克才会问他有没有把握，这既是出自他对好友的信任，也是一种“交付”。
他把自己的命，和所有人的命，都交给最有经验的人。
这是求生的首要前提。
莱昂选定的这处断墙，在飓风之前属于超市冷库的一部分，有两米多高，形状类似斜体的大写“L”。
因为之前的飓风和大水，所以在断墙的“I”字形残缺处，堆积了小山似的垃圾，其中夹杂着裸露出钢筋的水泥板、木头，甚至还有半截人的残肢。
后来莱昂在生火时，还特意又整理了一下墙体周围，为即将到来的“狩猎”做准备。
而麦克洒血的办法，其实也是莱昂教他的。
早在决定让诺丁他们先行一步的时候，麦克就在担心他们的安全，从莱昂那里一问到这个办法，他立刻割破手指洒落血滴，就是为了促使狼把注意力都放在他和莱昂这边。
麦克这么做的过程中，全心只为在狩猎同时给保护诺丁他们上一道“双保险”，甚至没有考虑失败的可能。
又或者该说，他是故意不去考虑。
也，不敢。
断墙西北不到百米的雪窝子。
一群觅食的黑狼终于寻着血腥和烤肉的香气而来，二十几只狼眼在深夜的雪光中，泛出慎人的幽幽莹绿。
它们是三天前从动物园中挖洞逃出来的狼群，头狼是一头毛发浓密体格强壮的公狼，在它的带领下，饥寒交迫长达一周的凶悍狼群，此刻正小跑着逼近麦克和莱昂。
一望无垠的黑暗中，那团墙后的篝火，是唯一的温暖与光亮。
噼啪作响的篝火能够照亮的范围并不大，麦克和莱昂屏气凝神的观察着光与暗的分界，生怕任何一丝懈怠导致两人葬身狼口。
狼群的形状在黑暗中慢慢凸显、清晰，狼爪踩在冰雪上发出细微的足音，和着狼群呼吸、低喘的声音，杂沓重叠着响起，给麦克两人警告的同时，也扯紧了那根绷在人与狼群之间的暗线。
线断，则胜负分明。
狼在火光映亮的边缘沉默的走动着，大半截身子掩在黑暗里，恍惚中竟让人生出一种其后仿佛还有更加凶险可怕的怪兽存在着的感觉。
莱昂和麦克紧靠着墙壁站着，戒慎的盯紧狼的动作。
在数清狼头的瞬间，彼此交换了一个无奈又略微放松的眼神。
莱昂枪里的子弹，刚刚够。
而就在麦克和莱昂各自收回视线的霎那，一匹年轻的黑狼腾空跃起，向着他俩中间巨大的空隙直扑过来——
“嗷呜……！”
狼的惨叫撕心裂肺，鲜血溅得到处都是。
麦克在狼越过篝火落地的同时提刀而上，一刀砍翻了它，却没有伤到它的要害。
狼被激怒，嚎叫着翻过身子，对准麦克猛扑过去，尖锐的犬齿与利爪划过他的脸侧与颈窝，留下细长的血痕。
麦克喘着气后退到墙根，冷静的挥舞手中仅有他手那么长的瑞士军刀，锐薄的刀面反射着火光，炫目到刺眼。
麦克与狼激斗正酣，另一边的莱昂则端着枪瞄准余下的狼群。
这就是他俩定好的策略，麦克用刀莱昂使枪，两人分散在两个墙角，一是为了防备狼从后面偷袭，一是故意用破绽引它们上钩。
莱昂说过，狼是与虎、豹、蛇、鹰一样位于生物链顶端的食肉动物，智力虽不及人却也有它独到的狡诈与奸猾，人若遇上群狼，就算有枪有刀也未见得能把握百分之百的胜算。
若不是他们现在处境特殊，打死莱昂也不会对这些狼动什么念头。
百余斤的黑狼挂在麦克的身上，重的活像一袋吃了水的水泥，压得麦克喘不上气。
麦克借着狼扒住他肩膀张嘴咬他脖颈的姿势，伸出右手臂拦住狼的腰腹，操起军刀直直的捅进了它柔软的腹部，横向狠狠一拉。
热烫的液体汹涌的冒出，迅速浸没麦克持刀的手、袖子跟外套下摆，狼呜咽着挣动两下，从麦克身上铿然坠地，再也不动了。
麦克深吸了口气，靠着墙壁站直了身子。
寒冷的空气里弥漫着湿热的铁锈味道，浓郁的教人直犯恶心。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夜空中又飘起了一簇簇的雪花，从细碎到铺天盖地，不过眨眼的功夫。
麦克平复了呼吸，把军刀往水泥墙上划了划，蹭掉上头淋漓的血迹。
狼群静静的与他俩对峙，头狼站在狼群稍后的位置，呲着牙瞪着浴血的麦克，喉咙中隐约有低哑的咆哮溢出。
麦克被那头狼瞪得心里有点不舒服，抿抿嘴唇，冲地上啐了口唾沫。
唾沫还没落地，又是一头狼嚎叫着扑过来，两爪直奔麦克的咽喉。
莱昂倏地端枪瞄准，“啪”的一声惊天动地，第二头狼连叫都来不及便摔在地上，死了。
人狼之间的气氛顿时变得一触即发。
接连死了两头狼，狼群显得有些慌乱，莱昂的一枪也明显给它们极大的震慑。
狼群裹足不前，低切的呜咽混合了示威似的闷吼，显得凄厉哀凉。
头狼稳稳的站在黑暗的影翳中，不向前，也不后退。
麦克和莱昂硬是被它看的冒冷汗。
—[2056年12月9日，下午10：57]—
时间在人与狼的僵持中越过越长。
麦克手上的狼血被风吹的几乎干透，黏黏的附着在他的指尖掌心，触感微妙。
莱昂眼睛盯着对面的狼群，嘴巴小幅度的开阖着低声说道：“麦克，我觉得有点不大对。”
麦克心里一咯噔，“……怎么？”
“你看到后面那头黑狼了吗，那家伙应该是头狼，我从没见过这么‘冷静’的狼。”
“难道咱俩就不‘冷静’？”麦克谑笑，“两人对十一头狼，除了你我，谁还敢？”
莱昂皱皱眉，“……要不要速战速决？我真的觉得有点奇怪。”
打猎十几年，他从没见过这么有组织、有计划的狼群，实在有点惊悚。
麦克来不及回答了。
莱昂的话音刚落，一头狼从墙后泰山压顶般的跃下，直接将麦克摁倒在地。
惊吓过度的麦克再也无暇顾忌靠墙不靠墙的问题，抱着狼就倒在地上一阵乱滚，衣服、头发、还有狼的皮毛，都沾了火星子四处乱迸，身上被火燎的疼痛不堪。
己方的突袭成功让最初与莱昂、麦克对峙的狼群欢腾起来，几头狼先后跃过篝火扑过去，摆明想将两人分而食之。
莱昂避在墙角，淡定的抬手，举枪，瞄准，立刻将朝他袭来的两头狼击毙。
而麦克那边，正跟狼近身搏斗，狼吼人叫，乱成一团。
麦克死命的挥刀乱戳，剧烈的摆动着脑袋躲避狼吻。
趴在麦克身上的狼明显占据优势，前爪搭在他胸口，后腿踩在他的大腿上，迅捷的闪过他一次又一次的反击。
“麦克，不然我开枪吧——”
莱昂一边拿枪瞄准不断向他们迫近的狼，一边嘶声大吼。
刚才他俩小声说话，是怕惊动狼群，造成混乱。现在？谁他妈还能顾得上！
“你……你省着子弹，”麦克喘着气吼回去，“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寒潮之前，在整个CIA局里，麦克和莱昂的近身搏斗及射击是最好的。
莱昂刚调来CIA那会儿，麦克跟他很有点不对盘，两人擦肩而过时习惯用鼻孔打招呼。
后来一次CIA和FBI协调办案，两边都要抓的那个通缉犯丧心病狂，抓了自己的妻子儿女做人质，嚣张的又是要车又是要钱。
麦克先去的现场，伪装成谈判专家进了通缉犯的房子，准备搭救人质击毙通缉犯时，才发现这一家人是在做戏。
通缉犯冷笑着掏枪瞄准麦克，正要扣动扳机，窗玻璃碎了一地，一颗子弹将他当场爆头。
而开枪的人，毫无意外的是后来才到的莱昂•蒂亚戈。
晚上回局里结了案，麦克邀莱昂出去喝了一杯，两人遂成兄弟，直到现在。
因为共同经历了太多事情，所以麦克跟莱昂之间那种英雄惜英雄的默契与信任，是旁人完全无法理解的。
麦克曾开玩笑说过，要不是莱昂跟他都是纯Top，他们可能早就去新泽西结婚了。
而向来比麦克话少的莱昂，他对他跟麦克关系的定位，是在与之出外勤的时候，永远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他来掩护。
所以麦克让莱昂“节约子弹”，莱昂就真的按兵不动。
而事后证明，他俩的决定是正确的。
加上刚才从后面偷袭的那头狼在内，麦克和莱昂一共面对着十二头狼。
麦克用刀捅死两头，莱昂弹无虚发的毙掉三头，还剩下七头狼。
莱昂伸出脚尖往篝火里踢了些早就备好的残枝，让火苗持续的燃烧着，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头狼。
现在这种时候，他跟麦克势必不能表现丝毫的畏惧和惶恐。
否则，一旦被狼群逮到他们的软肋，就彻底完了。
麦克被身上的狼压的喘不过气来。
他的脸上、头上，甚至是手背、手心，只要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都刮上了深可见骨的血痕。
人与狼的血腥气混合在一起，飘散在空气中，显得簌簌飘落的雪格外的白，也显得气温更加的低。
狼的呼吸近在咫尺，猩红的舌头滴淌着浓浊的涎液，带着令人恶心的味道。
麦克拿着刀的左手拼命的想往狼的后背扎，几次都划过狼的表皮，却无法伤到致命处。
一人一狼正僵持不下，头狼忽然仰脖低哑的长啸一声。
压在麦克身上的狼顿时发了狠，一低头生生从麦克手中咬走了军刀甩到了旁边，回身就冲着他的脖颈张开血盆大口。
莱昂一惊，“麦克——”
他的话音未落，头狼带着身旁的几头狼抓住他走神的机会纵身而起——
凌乱的枪声在夜空中持续的响起，之后就是动物死前的哀鸣跟男人明显绝望的怒吼。
大朵大朵棉絮似的雪花沉沉的坠落着，迅速掩盖地表的红液与尸体，无形中却又透出冷淡的肃杀。
莱昂到底还是没能沉着到最后，在他惊怒交加的用完两把枪中最后的子弹时，还有四头狼没死，其中一头还在跟麦克缠斗不休。
头狼缓缓的逼近莱昂，尖尖的鼻子紧皱起来，咧开的嘴巴露出锋锐的牙齿和淡红色的牙床，两只杏核状的眼睛里充满嗜杀的意味。
莱昂咽了几口唾沫，捂着刚才忙乱中不知是被哪头狼咬了一个对穿的左腿，踉跄着倒退回墙角，随手拾起一根钢筋，蓄势以待。
“他妈的，”莱昂笑着喘了一声，更加凶狠的瞪着朝他越逼越近的头狼，“老子从来没这么狼狈的打过猎！”
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五夜：（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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