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麒麟》路苔生

9、甜美的桃子

　　因为双杨庙的事耽误了启程的时间，怕前面再错过宿头，裴长风做主再住一晚，明日一早再赶路。却没想到当夜裴犁就发起高烧，显然是因为在双杨庙里被吓到了。
　　叶琉璃为表歉意，特意找了镇上最好的郎中来给裴犁诊病开药。
　　在等郎中诊脉的时候，陆飞蓉和叶琉璃两个在裴犁房外等候，假惺惺地寒喧着。都是年少成名的风流人物，虽是虚情假意的寒喧却也句句精彩，不知道的人会被他们满口的诗辞歌赋山河锦绣给蒙了去。
　　叶琉璃渐渐将话题转到了麒麟身上：“那位抱着黑猫的小兄弟，似乎对江湖秘辛多有了解，不知是陆庄主的什么人？”
　　陆飞蓉轻摇折扇：“麒麟乃在下好友，很少在江湖上走动。说到江湖秘辛，谁又能比叶捕头知道得多呢？”
　　叶琉璃一笑：“这桩案子里居然有宫廷秘药，实在出乎我所料。或许以后还有需要麒麟兄弟帮忙的地方，到时还请陆庄主替在下美言几句。”
　　陆飞蓉笑得爽朗：“何需在下美言，只要叶捕头铁索一抖，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叶琉璃笑得坦然：“陆庄主可还是怪在下之前无礼？那在下就在这里给陆庄主赔礼了。”说着当真深深作揖下去，倒叫陆飞蓉吓了一跳，急忙闪身避开这一礼，一时也不好再说什么。
　　待郎中诊完脉，陆飞蓉派人去跟着买了药，叶琉璃也就告辞了。
　　先去安慰了裴犁两句，陆飞蓉便去找麒麟。
　　麒麟抱着喵七倚在床头，手指轻骚着喵七的下巴，见陆飞蓉进来，只是眼波一扫，连动也不动一下。陆飞蓉被那一眼看得心里一动，暗想这孩子怎么越来越见妩媚，全然不似当初乞儿装扮时的木讷老实，倒像是描画精细的瓷娃娃得了仙气，竟活过来了。
　　犹豫了一下，陆飞蓉坐到他身边，顺手把他散落肩上的黑发理了理，道：“那彼岸花，你怎知是假的？”
　　麒麟道：“不知道。”
　　“啊？”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那是假的。”
　　有点拗口的句子，陆飞蓉默默消化了半天，鼓足了勇气想再追问，门却被人冒失地推开。陆飞苓跑进来：“麒麟麒麟，有果子吃。”跑到床前脚步一顿，唉呀一声，“大哥？”他手里捧着新鲜的水果，显然是洗过的，水渍把衣服都弄湿了，一脸献宝似的神情。
　　麒麟看了他一眼：“我不饿。”
　　陆飞苓笑：“水果又不能饱肚子，不过吃着玩，尝个鲜吧。大哥，你也尝尝。”
　　陆飞蓉挑了只形状漂亮的桃子，也不吃，拿在手里把玩。
　　见麒麟没有要吃的意思，陆飞苓便把水果都放到桌上，想了想，又取了几只，笑道：“我拿去请裴伯伯和师姐吃。”兴高采烈地跑出去了。
　　桃子的甜味萦绕在鼻端，麒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神一点一点柔和起来，整个人都好像在春水里浸过，既清亮明媚又柔嫩可爱。陆飞蓉一时看得痴了过去，完全忘记了自己要问什么。
　　“好像是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吃过一颗很好吃的桃子，咬一口，汁液流满颊。”
　　陆飞蓉微怔，麒麟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怎么突然回忆起往事了？他没有打断麒麟的回忆，但却收回了方才迷乱了的心神。
　　“村子里种了好多桃树，到了收获的时候就挑到集市上去卖。那一年，来了好多执刀仗剑的人，进了村子就杀人。我娘把我放在木桶里，吊到井中，她塞了一颗桃子给我，叫我慢慢吃，不要哭，也不要吵，她说她很快就会来接我出去。我等了好久好久，听到外面的声音慢慢安静下来，天上的星星都出来了，可是娘还没有来。后来，我饿了，就一口一口地把桃子吃掉，那桃子真好吃啊。”麒麟微笑起来，脸上的神色变得不真切，像是陷入了一场梦境里，那甜蜜的微笑也显出几分诡异。
　　“后来，天亮了，天又黑了，又亮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桃子都吃光了，只能含着桃核吮吸，骗自己说那上面还有几丝桃肉可以吃。我很渴，身子下面就是井水，可是我不上不下的吊在半空中，连水面都沾不到。我想，娘一直都不来，我要么会饿死，要么就会渴死了。”麒麟的话音突然断住，迷蒙的微笑渐渐消失，像是被阴冷的雾气所吞没，黑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陆飞蓉。
　　陆飞蓉觉得嗓子发涩，咽了下口水才道：“后来呢？”
　　麒麟慢慢笑了起来，语调轻松：“后来？我不记得了呀。”他从陆飞蓉手上拿过那枚桃子，指尖银光一闪，只是一眨眼的事，掌中只剩下了一枚被剔光了桃肉的桃核儿，光洁而饱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