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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很高兴你能和我说这些。” ...

  •   看见吴平进来,夏天阳亲自从谢疏影手中接过咖啡杯,递到吴平手里,这几日够难为自己的这个特助了。
      “不是叫你睡一觉再过来的吗,怎么这么早就跑来了?”
      吴平接过咖啡杯,笑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得老了,总是睡不着。”
      夏天阳笑道:“你那不是老了,是当猫头鹰的时间太长了。”
      “夏总取笑了。”吴平笑道,将咖啡杯放在茶几上,随后表情严肃地说:“夏总,我核实过了,那个私家侦探确实是郑以珊小姐请的。”
      夏天阳点点头,拿起桌上的照相机,这架照相机的特别之处在于是私家侦探常用的型号。“就这一架?”
      “检查过了,就这一架。”
      夏天阳再次点了点头,继续翻看着手中的照相机,忽然目光停在一张照片上,照片里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将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孩揽入怀中。照片照得虚了,显然是瞬间的抓拍。
      “你怎么想?”沉默片刻,夏天阳抬起头来问。
      “这件事有些奇怪,我总觉得作为郑小姐实在不应该对您有这么大的兴趣。”吴平严肃地分析道。
      “你也觉得她对我的兴趣过于浓厚了?”夏天阳笑道,“还有什么可挖的吗?”
      吴平想了想,摇摇头:“估计没什么可挖的了,从您交代之后,那个私家侦探就一直在我的监控下了,据我看,他讲的是实话。”
      话虽这样讲,吴平的心里却有另一种想法。
      这些年,他总是有一个奇怪的感觉,自己总是在和一个看不见的影子不停地兜兜转转。
      这一次,这个感觉更为强烈。因为只是一个感觉,他没有说出来。
      “咖啡是不是凉了?”夏天阳垂下眼,按下内线,不一会儿,谢疏影走了进来,今天的谢疏影依旧一身白色长裙。
      “换两杯咖啡。”瞥了一眼谢疏影,夏天阳吩咐道。谢疏影答应着,低头收了杯子,又安静地换好咖啡,将杯子递给他。
      夏天阳正欲伸手接过杯子,忽然注意到她手腕上的一圈淤痕。眸光一暗,收回手,转身坐到一侧的沙发,冷冷地朝她挥了挥手。
      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杯子,谢疏影走到茶几旁,将杯子放好,转身离开。
      门被关上的瞬间,夏天阳注意到她脸色苍白。
      盯着已经紧闭的门,夏天阳沉默片刻,指着桌上的照相机对吴平交代道:“物归原主吧。”末了轻声补了一句:“把有疏影的那几张删了。”
      “是。”
      “还有,”夏天阳站起身来对吴平说,“中国有句古话——礼尚往来。人家这么热情地找上门来,咱们也不好失礼,该送的礼还是要送的。”
      吴平立刻会意:“我马上去办。”
      “外面怎么这么吵?”夏天阳边说边出了办公室。
      “夏总,”一见夏天阳,公关部的冯秋灵立刻跑上前去:“我有很急的事情要跟您汇报。”
      “说吧。”
      “昨天我将公司的捐款送到孤儿院了,孤儿院的韩院长说有一个叫多多的孩子,刚被领养一年,就查出得了肝癌,需要做肝移植手术,肾源都找好了,可是没钱。医生说如果不尽快做手术怕就做不了了。”
      沉吟片刻,夏天阳问:“费用是多少?”
      “四十多万。”
      “为什么不早说?”夏天阳皱起眉头,今年的捐赠支出额度已经用完,下季度的各项预算刚批下去,现在才提这件事,叫他管还是不管。
      “谢秘书让我等到会后再说。”
      “谢秘书,是这样吗?”
      望着夏天阳严厉的神情,谢疏影一句解释的话也说不出来。
      “谢秘书,以后我要约见谁会给你汇报的!”冷冷地扫了谢疏影一眼,夏天阳转身对吴平说道:“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回过头来,接着对冯秋灵说道:“这次会议你也参加,会上你把这件事提出来,今天就把这件事定下来。”
      见夏天阳和冯秋灵去了会议室,站在一旁的吴平收回视线,轻声安慰谢疏影道,“夏总很少这样,今天只是心情不好,别往心里去。”
      谢疏影点了下头,朝吴平笑了笑,“我知道。”
      这个时候吴平的关心,真的让她很感动,但是他是不可能了解她现在的心情,她不是怕夏天阳的严厉;而是怕他的厌恶。
      近来,她总有一个不好的预感,夏天阳会发现她的体检报告是造了假的,到时他会厌恶她,开除她。
      “谢秘书,我们的报告怎么还没批下来?”
      吴平刚走,研发二部的何齐就怒气冲冲地跑来兴师问罪。
      “我上周已经把报告交上去了。”
      “那怎么还没批下来?研发一部比我们的报告迟一天,他们的都批下来了,你是不是把我们的报告压下来了。你知不知道那个报告是我们花了一个月才完成的。”何齐提高了声音。
      “我如果有本事压报告,我可真就本事了。”谢疏影边想,边苦笑道:“你再等一等。我会尽快给您答复的。”
      终于送走了何齐,电话、手机同时响了起来,谢疏影只觉得脑袋顿时有三个大,只恨不能成哪吒,除了有三个头,还有六臂。
      正忙得一锅粥,夏天阳开完会进了办公室,谢疏影硬着头皮端着咖啡进去,借机提起研发二部报告的事情。
      夏天阳脸色一沉:“谢秘书,你很喜欢替代我安排事情吗?”
      “对不起。”
      “你先出去吧。”
      刚出了夏天阳的办公室,何齐的电话又打了进来:“谢秘书,我们的报告到底什么时候批下来?”
      “是啊,到底什么时候下来?”谢疏影喃喃自语。
      “谢秘书,”
      又有什么事?
      谢疏影抬头,冯秋灵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面前:“夏总让你现在和我一起去医院看看那个马上要做手术的那个孩子。你快点!”
      不等谢疏影答话,冯秋灵已经去了电梯间。
      “冯经理,请等一下!”谢疏影边喊边关电脑,匆匆忙忙地向冯秋灵的方向追去。
      到了医院,冯秋灵刚和多多的养母打了个招呼就被财务部的电话催回了单位,多多的养母正巧要去找医生联系做手术的事,就央求谢疏影照看一会多多,谢疏影答应着,留了下来。
      等从病房出来,已经11点多了,谢疏影正准备搭电梯,却听到了这一天最悲伤的声音——
      “鸣鸣——鸣鸣——你别抛下妈妈呀……”
      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妇扑倒在一辆滑车上,撕心裂肺地哭喊着。车上躺着一个人,从头到脚蒙着乳白色的被单。
      “鸣鸣——鸣鸣,——我的孩子……”
      “真可怜,才13岁。”
      “是啊,花了四十多万,手术失败了。”
      “哎!”
      嘈杂的议论声,在谢疏影四周此起彼伏。
      离开人群,谢疏影感到浑身乏力,恍恍惚惚地坐在医院花园旁的石凳上,独自发呆。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到死亡。
      如果有一天,自己有机会做手术,结果会不会也是这样?
      她曾经有个心愿,希望能让李眺给自己做手术,自己怎么这么残忍?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手术失败了,李眺那双拿着手术刀的手也将是送她上路的手,谢疏影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谢疏影随手按下接听键,话筒里传来夏天阳的声音,“谢秘书,你现在在那里?”谢疏影怔了许久,才说:“我......在医院。”
      “怎么还没上班?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我让你去看病人,不是给你放假!!”“啪!”的一声,电话挂了。
      望着眼前耸立着的急诊大楼,回想刚才推向太平间的滑车,谢疏影再一次陷入巨大的孤独之中。
      一个活生生的人,转眼间就成了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生命是如此的脆弱,那么为什么要坚持呢?为什么要坚持呢?!
      手机又响了起来,她再次接起,“我马上就回公司。”脱口而出的嗓音,有些沙哑。
      “是不是不舒服?”夏天阳问,声音低哑。
      “没有。”
      “出什么事了?”他又问。
      谢疏影垂下眼,凝视地面,“有个小孩子死了,在我眼前推到太平间去了......”
      轻嘘一口气,夏天阳缓缓说道:“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
      “我知道,”她顿了顿,接着说,“可是有一个问题一直想不不明白。”
      “你说。”
      挣扎了许久,谢疏影缓缓问道:“既然人都是要死的,那活着有什么用?”
      夏天阳微微皱起眉头,没有吭声。
      “你说人死是不是跟没出生差不多?”她又问。
      半晌没听见他的回答,谢疏影以为电话已经挂断,正要收回手机,夏天阳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壶水烧开后又凉了,是不是跟没烧过一样?”
      谢疏影垂下眼,摇头。
      “好了,疏影”夏天阳轻柔地唤她,“术业有专攻,哲学的问题就交给哲学家吧!现在我要出去一下,你早点回公司。”
      “嗯。”
      “疏影——”
      “嗯?”
      “很高兴你能和我说这些。”说完,夏天阳挂了电话。
      谢疏影深吸一口气,然后屏息。她也没有想到,她会同他讲这些话。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的话,仿佛有种魔力,轻而易举的就缓解了她的孤独感。
      慢慢地将手机放回包里,谢疏影站起身,朝医院大门口走去,忽然看见罗芷云正在不远处和一个男人争论着什么,男人显然非常生气,使劲推了罗芷云一把,扭头就走开了。
      因为急于回公司,她没有过去和罗芷云打招呼。
      回到办公室,此起彼伏的电话声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终于到了下班时间,谢疏影疲惫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胳膊被人一把抓住:“谢疏影?”
      “真的是你?你不记得我了?我是霍凡凡呀。”
      困惑地盯着对方,半天谢疏影才认出自己的这个高中同学:“霍凡凡?!七八年不见了,你可是越来越漂亮了。”
      “嘴巴越来越甜了啊。对了,你的病好了吗?有男朋友了吗?”
      谢疏影摇摇头。
      “哦,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我原以为……”霍凡凡忙止住了话,不安地看着谢疏影。
      “没关系的。”谢疏影淡淡一笑,“你怎么在这儿?”
      “同学聚会路过,一起去吧?”
      “不了。”
      “走吧,老同学难得聚聚,我去开车。”
      一辆银色的富康停在了谢疏影身旁。“你买车了?”
      “对啊!”霍凡凡得意地说。
      “你在哪里上班?”
      “我把银行的工作辞了,自己干!”
      “你真厉害!”
      “这算什么?还记得曲冰吗?就是当年坐你后面的男生,他现在在他妈妈开的惠能公司里干,将来惠能公司就是他的了。惠能公司的资产听说要四五个亿呢!咱们班里现在最有钱的就是他了。”
      说话间,车子到了BOSS酒吧。酒吧里十几个同学坐在一起,聊天的聊天,打牌的打牌,谢疏影与大家互相打了招呼后,就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谢疏影?”
      走进酒吧的曲冰一下愣住了。
      盯着坐在角落里的谢疏影,曲冰一时恍惚。
      她还是那么安静,安静得像一副画,没有声音,却让人无法忽略。可是比较遗憾的是,相较与她,他总是那么热闹,热闹得总不在她的视线里。终于曲冰决定走进她的视线。
      “谢疏影,我可以在你对面坐下来吗?”
      “曲冰?好久不见!快坐!”看到曲冰,谢疏影露出笑容。
      “我一直等你认出我,可是你好像把我忘了。”曲冰有些失望地说道。
      “我怎么会忘了你,你曾送我去过医院的啊,我刚才只顾嗑瓜子了,没有看见你进来,真不好意思。当年真要谢谢你。”想起同窗时的往事,谢疏影对曲冰满心感激。
      “听说你昏倒在考场了,真为你可惜。”
      “其实也没什么可惜的,我的功课原本就很一般啦,就是没病也考不上的。我听说你去日本留学了,有钱又帅又能干,身边又是美女如云,真是羡慕死你了。”
      “你也是这么看我的吗?”曲冰的脸色僵了下来。
      意识到自己的话伤到了曲冰的自尊心,谢疏影赶紧使出杀手锏,讲起了笑话:“昨天我碰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你想不想听?”
      “什么事?”曲冰问。
      “我昨天去超市,看见一个人悄悄地把手放在条码扫描器上,那个屏幕上居然显示:猪蹄 8元,他以为机器坏了,就把脸凑过去,结果屏幕上显示:猪头肉 5元 。”
      曲冰咧嘴一笑:“你还是那么会讲笑话。”
      “真的吗?我还担心你听了不笑呢。”
      自从知道自己的病一时半会好不了,谢疏影常常看笑话,就一个目的,在爸爸妈妈烦心的时候逗他们开心。
      “你看上去很累,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现在应该还有公交车的。”一语未了,曲冰拉下脸来,“我的驾照是考的。你不要把我想得好像什么事情都是靠父母的好不好?”
      “我不是那个意思……”谢疏影慌忙解释。
      “我去开车!”
      见曲冰执意要送,谢疏影也不好勉强。
      不多时,一辆银灰色的越野车停在了她的身旁。曲冰下了车,替她打开车门,请她上了车。
      “我出国前曾经找过你,可是你家搬了。”曲冰边开车边说。
      “哦,我爸爸转业了,部队上的房子交了。”
      “你……过得好吗?”
      “嗯。你呢?”
      “我?”曲冰苦笑了一下:“在我妈的公司里混。我这辈子永远都只能在我妈的安排下生活了。”曲冰的声音有些艰涩,“其实,我挺不愿意按我妈的意愿生活,可是靠我自己,又什么都做不了。你挺看不起我这样的人吧?”
      曲冰转头看了谢疏影一眼,接着说:“考大学,我的成绩不够,我妈竟然有本事让我上了大学。大学里成绩挂了,她也能帮我摆平,后来她又送我去日本留学,不算学费每个月要花五千多,反正她有钱。在别人上班挣钱的时候,我在日本大把大把花父母的钱,结果什么也没学到。现在回国什么也做不了,觉得自己挺没用的。可是身边总有许多女孩子缠着,因为我长得可以,这点也得感谢我妈。加上家里有钱,又有留学的背景她们就觉得我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常到我家来。这些女孩子根本就看不清楚我是什么人,我越是告诉她们我不是她们想的那种人,她们缠得越厉害,我很想摆脱这一切,我熟悉的这一切,可是我又离不开这一切!我讨厌这一切!有时候真觉得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曲冰越说越激动,脸涨得通红。
      “我的生活完全就是一团糟,觉得自己一点用都没有!”他终于给自己下了结论。
      谢疏影低下头,半晌才说:“有用没用不过是个比较。我毕业后找不到工作,我爸妈除了要支付我的日常生活开支,还要支付一笔不小的医药费,而我自己都不知道那天就不在了,按你的逻辑我是不是该立即去死?”
      “谢疏影,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之所以说这些是因为我觉得你会懂我。”他停下车,凝望着她。
      故事得说给懂的人听的。懂的人,感同身受;不懂的人,当看热闹。
      他认为她懂他,他要她懂他,他需要她懂他。现在的他就像挂在悬崖边的人,松手只是转念间的事,他需要有个人拉他一把,不然,随时都有松手的可能,免去倒挂的劳累。
      “我知道,”谢疏影抬起头来,冲曲冰一笑, “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她说完下了车。
      “谢疏影,别忘了常联系。”
      “好,再见!”谢疏影笑着向曲冰招了招手,转身才走了两步,就有些摇晃。
      一双手扶住了她的肩头。
      “不舒服吗?”曲冰温暖的声音传来,就像中学时一样。
      “没事,只是一时没有站稳。你快回去吧!”谢疏影强打精神。
      “我送你到家门口吧。”曲冰的手不自觉地进一步扶住了她。
      “不用,谢谢你,我真得没事。”谢疏影边说边脱离了曲冰的扶持。
      “那......你小心点!”曲冰搔搔头,不情愿地上了车。
      目送曲冰的车离开,谢疏影心里一阵酸楚。
      “像他这样的人都觉得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我还有什么留恋生的理由呢?”
      定定神,谢疏影向巷口走,忽然发现马路对面有一辆熟悉的车子,她正想看清楚一些,那辆车已疾驰而去!
      回到家,谢疏影正打算进自己的房间,却听见父母的一段对话。
      “我说你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别老这么拖着。”妈妈的声音。
      “没事,不就是高血压吗,我自己注意就是了。现在单位效益一年不如一年,能省一点就省一点,别好容易等到影影能做手术了,到时候咱们拿不出钱麻烦就大了。”
      “可是……”
      “没事,我身体结实着呢,倒是你要多休息,备课别备那么晚了。”
      “我想下班后代几个孩子的课,你说行不行?”
      “算了,你还是多休息休息,最近不是老头疼吗,别再想代课的事了。为那几个钱把身体拖垮了那个多那个少?”
      ……

      走进自己的房间,谢疏影陷入一片迷茫,自己明明是一个多余的人,上天为什么还要让自己来到这个世上?曲冰说他没用,最起码他还是一个健康的人。
      她呢?一毕业,爸妈为了她的工作就四下里送礼,求人说好话,工作解决了,又得为她的婚事求人说媒。就因为她的无能,她善良的爸妈必须到处看别人的脸色,忍受他人的讥讽。
      一切都是她的错,为什么却要让她的爸妈来承担这份羞辱?
      房间里的空气有点凉,谢疏影不觉打了个寒颤,一颗心直往下沉,没有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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