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久别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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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屋，方遥便有些不自在，白色的墙壁，灰黑的格调，这显然是顾孟乔的风格。
不过，当她看到孟阿姨亲手做的满满一大桌子菜时，却再也顾不上这些。
“好几年没下厨了，孟乔这边也没什么材料，阿姨就随便做了几道菜。”洗过手后，孟韫慈拉着方遥坐到了饭桌前，“小遥，来尝一下这道芦笋虾仁，阿姨记得你以前很爱吃的。”
孟韫慈一脸温柔地看着方遥，方遥在她的注视下举起筷子夹了一个虾仁，放进嘴里品尝了一会，便笑着称赞道：“阿姨的手艺还是这么棒，这么多年了，我终于又吃到这么好吃的芦笋虾仁。”
“还是小遥的话我听得开心。昨天晚上我给这小子下了碗面条，他还说我放的盐太多，这是亲儿子吗？”孟韫慈指着坐在方遥对面的顾孟乔轻骂道。
方遥跟着孟韫慈一起对着顾孟乔笑着，却没有顺着她的话去假装指责顾孟乔“不懂事”。
五年前，孟阿姨跟着顾伯父和顾孟柳移民到了美国，此后便再也没有回国。他们偶尔会通通电话写写信，但到底不如在国内方便，到后来便渐渐断了联系。
这么多年过去了，方遥觉得孟阿姨似乎还跟她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那般优雅美丽，仿佛永远不会变老。
这么多年不见，方遥有许多话想跟孟韫慈说，而孟韫慈似乎也有很多事情要跟她分享。
“哦，对了，小遥，有个好消息正要跟你说呢。孟柳上个月生了一对龙凤胎，长得可漂亮了。待会吃完饭，我给你看他们的照片。”
“是她跟程子箴学长的孩子吗？那基因一定很好。”方遥顺着孟韫慈的话意，不假思索便说道。
没想到，孟韫慈却突然有些尴尬，“不是呀，是她跟Julian的孩子。子箴，孟柳两年前就跟他分手了。难道孟乔没跟你说过？”
方遥有一瞬间的怔忪，孟柳什么时候跟程子箴分手的？明明当初学长大学一毕业就追着孟柳去了美国，学长又一直是孟柳爱慕的人。Julian又是谁？她的脑海里闪现过一大堆问号。
孟韫慈见她满脸疑惑，顿时猜到其间缘由，她有些生气地看着从头到尾不说话只顾着吃的儿子顾孟乔。
“你不是当初跟我说，跟小遥还有联系的吗？孟柳去年结婚的事，你是不是也没跟小遥说。回国都快一年了，我问你小遥的事，你也说不知道。妈妈以前就让你一定要把小遥当妹妹一样看待，以前你不懂事老欺负她就算了，现在你都快三十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啊。”
“阿姨，快别说了。孟乔哥哥应该跟我说过的，可能是我自己记性不好，一时之间便想不起来了。您别怪他，他工作也忙，我学校事情又多，他回国这么久了我也没来南城看过他，也是我的不对。”在孟韫慈面前，方遥用回了以前对顾孟乔的称呼，刻意地维护着两人在孟阿姨面前的“和谐”。
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方遥觉得孟韫慈听了她的话后似乎有些高兴，但很快就见她生气地质问起顾孟乔来。
“孟乔，你看看人家小遥。这么多年了，只要你欺负她，她都是这么善解人意地维护你这个哥哥。你呢——”
“够了！”顾孟乔突然从座位里站了起来，指着对面的方遥，对孟韫慈大声地说道：“她从来就不是我的妹妹！”
说完，便推开了椅子朝门口走去，不一会儿便听到一阵剧烈的关门声。
他的动作太快，方遥和孟阿姨都没来得及反应，等反应过来的时，孟阿姨已是满脸怒容。
“这孩子，真是要气死我了！”
方遥坐在一边帮孟韫慈顺着气，一边安慰道：“孟阿姨，您别生气了。哎，都怪我不好。”
“不关你的事，小遥，是我从小太惯着孟乔了。”孟韫慈状似懊恼地看着方遥说道。
到底是母子，生了一会气，孟韫慈又有些为顾孟乔担心起来。
“也不知道这孩子现在跑哪去了，我得出去找找他。”
方遥自然不能让她真的就这么出去，现下外面这么热，阿姨要是一不小心中暑了可怎么是好。她忙安抚住孟韫慈的情绪，向她保证自己定会将顾孟乔带回，便匆匆出了门。
等方遥终于从电梯里出来时，离顾孟乔摔门离去已经有七八分钟的时间了。
她跑到小区车库一看，发现那辆路虎果然已经不在原位，便知道此刻顾孟乔怕是已经把车开出老远了。
她于是滑开手机，按下刚刚顾孟乔来接她时拨打她电话的那个号码。
“嘟——嘟——嘟——”
电话里是一阵忙音，显然顾孟乔此刻并不想接任何电话。
方遥顿时有些着急，她努力回想着当年在南城读书时，顾孟乔常常会去的地方。
终于，方遥想到了一个地方，她立马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南城一中的老校区里，有一个教师游泳馆，因为大多数老师都搬到新校区附近的配置房居住了，老校区里的老师便越来越少，游泳馆便逐渐向公众开放。但由于南城现在的繁华区已全部西移，老校区所在的城东便有些萧条。
所以，此刻，八月份的下午一点半，一天中最炎热的时段，游泳馆的售票厅里却几乎没有什么人。
方遥花了五十块钱，从门口那个有些眼熟的卖票大爷那领了一个小衣篮，那大爷见她手上什么也没带，便又开始游说她买一套泳衣。
方遥无奈，只好从那一堆花花绿绿的泳衣当中挑了最素最保守的一条浅蓝色荷叶纹连体泳衣。
方遥本打算就这么进去，哪知道守在游泳池出口处的中年大妈直接拦住了她。
“哎，小姑娘，没穿好泳衣不能进去。”
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的规矩还是没有变过。方遥在心里默默地吐槽道。
无奈，她只好跑到隔壁的更衣室去换上刚买的泳衣。没想到新买的泳衣胸部位置有些挤，方遥被勒得有点不太舒服。她在心里猜测着它的材质一定不是很好，至少弹性一点都不好。
大妈终于放了行，方遥赤着脚进了游泳馆。她环顾了一周后失望地发现，空荡荡的游泳池里似乎并没有人，她正准备转身要出去，却忽然听到一阵哗啦的水声。
下一瞬，顾孟乔的脸出现在水面上。
方遥看着他很快又扎入了水中，向着与她相反的方向游去，便急急地跑向泳池的另一端。
顾不上胸口的压迫感，她一路小跑到泳道的尽头，等着顾孟乔再一次浮出水面。
顾孟乔却没有停下来，而是一个转身又往回游走了。如此反复好几次，方遥知道他一时半会大概是不会停的，便索性在一边先等着。
她坐到池边，将两条细白的腿浸在清澈的水中，百无聊赖地想着事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当她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有人把她从池边拉下了水。
方遥顿时一阵惊叫，挣扎间，一双有力的大手按在她的肋下，将她从水里往上托了托。
“咳—咳—咳”
方遥这才顾得上将呛进口腔里的水吐出，她睁开湿漉漉的双眼，咬唇看向对面正一脸笑意的顾孟乔。
“顾孟乔，很好玩吗！”
就好像高二的那个暑假，每一次她来这里找顾孟乔，都会被他这么戏耍着掉入池中，然后再像现在这样气哄哄地对他说出这句话。
“很好玩啊。”一如当年，顾孟乔也满是调皮地答道。
十八岁的少年和眼前的这个顾孟乔渐渐重叠，他的眼睛依然明亮，鼻子还是那么高挺，甚至连上午还觉得很是厌恶的嘴唇也仿佛变回了从前的美好形状。
只是，他的手臂变得更为有力，突然的双脚离地，让方遥再一次惊叫起来。
“顾孟乔，你快放我下来！”
顾孟乔好似听不见她的惊叫，竟然还把她又往上举高了几公分。
方遥恐高，加上她还很没用地不会游泳，于是，她的惊叫声便此起彼伏地出现在了水面上。引得外面的守门大妈以为里面出了什么事，一路小跑着进来，待看到两人的情形后，又扔下一句“现在的小年轻真会玩”，便悻悻地离开了。
待顾孟乔终于把她放下来时，方遥已觉浑身有些虚脱无力，右脚一个没站稳，差点滑倒在水里，好在顾孟乔及时地把她抱住。
她有点瘫软地靠在他的怀里，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心跳。
“阿遥，对不起，我刚刚不该冲你发脾气。”顾孟乔突然开口道，叫的却是他们从前在一起时他对方遥的称呼。
方遥突然便从美好的回忆中清醒了过来，她想起那年顾孟乔出国时的决绝和无情，心一下子便冷了下来。
她从顾孟乔的怀抱中挣脱，背对着他说了一句话。
“孟阿姨很担心你，你早点回去吧。”她转身便要往岸边走去，顾孟乔却从背后拉住了她的手臂。
“阿遥，我们能不能好好说会话？”
他的语气里是难得的哀求，方遥却仍无动于衷，“说什么？说你还喜欢我？”她嗤笑了一声，转过身正视着顾孟乔，脸上满满的都是嘲讽。
“顾孟乔，十七岁的我可能还会傻傻地相信你的话，可是，现在的我却早已看透了你的把戏。”
顾孟乔不怒反笑道：“哦？你看透了我什么？”
方遥忍了忍，终于还是开口道：“呵。顾孟乔，你当年明明就看不起我，要不是高考那年跟人打赌输了，你又怎么会费尽心思地假装喜欢我。真是难为你了，装了这么多年，让你心仪的何依见学姐好等啊。”
顾孟乔的脸色顿时难看，他锁着眉，薄唇抿紧，压在她手臂上的力量也突然加重。
方遥一声吃痛，努力地想要挣脱他的钳制，没想到顾孟乔却突然一把把她压进他的怀里。
“顾孟乔，你放开我！”扭动间，顾孟乔赤裸的胸膛与她有些紧绷的胸脯贴合地越发严实，方遥一时之间几欲无法呼吸。
顾孟乔却完全无视她的挣扎，突然大笑一声，而后又忍着怒气开口问道：“那你说说，为什么现在，我放着自己心爱的人不去找，反而要来跟你玩这爱情的追逐游戏？”
方遥几不可察地翻了个白眼，想也没想便随口答道：“我怎么知道，大概是你犯贱呗。”
顾孟乔看着她的眼睛便突然黯了下去，嘴角浮现一抹刺眼的嘲笑，“你说得对，我还真是犯贱。掏心掏肺地喜欢一个人这么多年，她却只觉得我是在戏弄她。难道，她的心就真的跟块石头一样，怎么捂也捂不热吗？”
说到最后，顾孟乔直直地看向有些呆掉的方遥。方遥的眼皮突突地跳着，心中一时之间有些慌乱。
“可是你打赌的事情就是真的啊，何依见学姐当年一直默默地等着你也是真的啊，她亲口跟我说的肯定不会错！”方遥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急急地辩解道。
“方遥，你难道宁愿相信一个外人的片面之词，也不愿意听我说的任何解释吗？”顾孟乔大声地质问道。
方遥深吸一口气，终于冷静了片刻，“那你来说说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顾孟乔这才缓缓地开口道：“我承认，高三那年暑假，我的确是因为打赌输了才跟你表白的。”
听到这，方遥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顾孟乔有些轻微的刺痛，他调整了呼吸，很快又接着说道：“可是，那个暑假过后，我的想法就渐渐地开始改变了。等你终于也来C市上大学，我们相处的时间日渐增多，我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离不开你。直到那年在江滨跨年，你突然被人群冲散，我到处找你都没有找到，打你电话也是关机，我的情绪几乎快要崩溃。也就是在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你对我的重要性，而这种重要性就跟家人在我心里的位置一样。不，甚至更重要！”
顾孟乔突然拔高了声音，深情地凝视着眼前的方遥。
“因为那一刻，我知道，只有你可以陪我走完剩下的人生。”
他的眼神太过炽热，方遥不禁有些躲闪。
她突然也想起了她刚到C市的那个新年。C市的跨年活动向来极其热闹，所以当时来的人非常多。方遥一时躲闪不及，就被人群一个劲地往后推了出去，手机也在这推搡间被人踩烂而彻底无法使用。等她回过头来要找顾孟乔时，才发现自己离刚才他们所在的位置已好几百米远，而中间还隔着拥挤的人潮。
等她终于在原地找到低垂着头站在一边的顾孟乔时，已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情。方遥永远也不会忘记当时顾孟乔脸上的表情，坠入谷底的绝望和突如其来的喜悦融合在他那张十分英俊的脸上，灯光下，仿佛一只突然闻到食物香味的困兽。
他突然捧住方遥的脸，蛮横地亲吻起她的嘴唇。那是顾孟乔第一次如此激烈地吻她，恰好在那一刻，新年的钟声敲响，烟火在他们上方绽放。方遥曾经以为那大概是他们最美好的时刻，现在听了顾孟乔的话后，心里却忽然抑制不住的酸涩。
“那既然你那么喜欢我，六年前你要出国的时候，为什么却不提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当我收到短信说你已经在机场的时候，我的心里是多么的震惊和无助。而当我匆忙赶到机场，看到你与何学姐并肩谈笑准备出关时，我又是多么的绝望和难过！”方遥终于说出了藏在心里这么多年的疑问，她的眼角挂着泪，衬着她清瘦的面庞更加地楚楚可怜。
顾孟乔不由地想要伸手去帮她擦拭，方遥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自己狠狠地反手抹了一把。
“如果我说，我也是出国前一天才知道的，你会信吗？”
顾孟乔艰涩地吐出这句话，方遥的表情瞬间有些崩塌。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久别重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