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在不能醒》傅春香

14、宫女日志（三）

　　公孙凌柏走上前一步，道：“上次承泰阁之事还要多谢白姑娘才是。”

　　“举手之劳而已，再说也是奴婢不小心倒翻了茶水，公孙大人不必介怀，倒是奴婢应该责罚才对。”客气而有礼的回答，显得冷淡而生疏。

　　公孙凌柏挑眉，这个小女子，上次承泰阁遇他还是神色激动甚至有些失了常态，怎么今日倒是一派冷淡之色？从来没有一女子不是对他百般讨好，这个白薇……前后差别如此之大，有意思。

　　“白姑娘说的也是，是应该责罚，倒是本官疏忽了。”毫不客气的接过话头，神情依然一派君子，说出来的话却很是带着几分轻佻。

　　“啊？”有些不知所措，薇薇偷偷瞪了眼公孙凌柏，这男人怎么回事？她是随便客气客气诶！他到还敢当真？

　　白薇因尴尬而带着红霞的脸蛋让公孙凌柏很是愉悦，俯身上前，凑近白薇，低声道：“就罚白姑娘唱完刚才那首曲子，可好？”
　　说罢，转身坐于一旁的石凳上，略整衣袍，俨然兴味十足。

　　“呃……这个……对了！今日公主不是约好公孙大人讲课么？第一天授课，公孙大人理当早早过去才是！”她力持镇定，只想赶快离去，不想和此人过从甚密。或许其他的女子对公孙凌柏趋之若鹜，但如今，这张俊颜却是她最不愿见到。

　　“授课之时还未到，这点白姑娘不必操心。还请开始吧，对于白姑娘的曲子，本官倒有些急不可待了。”食指轻敲手中的扇柄，发出嗒嗒的声响，眼光灼视在她的眉眼间不曾稍离。

　　白薇抬眼刚欲回绝，却是无法对着这张脸孔说出一个“不”字，只得闷闷答：“那公孙大人就容奴婢献丑了。”

　　婉转起伏的曲调翩然响起，飘荡在带着午后夏日香气的园内。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你的美一缕飘散~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的飘逸，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你眼带笑意……”

　　白薇随性的开唱，嗓音并不十分柔美，但自得其乐的神色奇异地吸引住了公孙凌柏，眼中兴味更盛。曲调新奇却动人至极，词作得更是美不可言。

　　啪，啪，啪。
　　公孙凌柏三击掌，朝白薇欺近一大步。
　　“好曲好词！好一个‘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这曲子实在精世妙无双，词曲是白姑娘自己谱的么？”

　　听见公孙凌柏的夸赞，薇薇有些讶异，抓抓头发，不好意思地道：“不是我作的。这是我家乡那里的高人作的……”
　　公孙凌柏很是感兴趣的问：“噢？是何高人？必定是极通音律之人，如此惊才绝艳之作，本官倒也想拜会。”
　　白薇差点被口水噎住，拜托哦。老兄，你要见周杰论和方文山？也得先学她穿越再说！

　　“呃，这个么，他们两位隐居很久了，不见外人……”隐居的地点是二十一世纪中国台湾……

　　“这样啊，那也只好不便叨扰了。”公孙凌柏神色间却并不遗憾，此刻他更想了解的是眼前的女子。
　　凌牧闪烁深意，此女子并不顶美，不是没有见过比她美上许多的绝世佳人。只是如此奇特的气质倒是生平罕见，身为宫女见到他堂堂一品大员不卑不亢，言辞间虽自称奴婢，居然是没有一丝低人一等的感觉。

　　“那个，如果公孙大人没有别的事，容奴婢先行告退。”略一福身就欲离去。

　　公孙凌柏一甩广袖站起，哦？这么急着逃开他？“如此极好，本官也要去给公主授课，正好可以一同前往。”斜睨白薇一眼，也不等她回答，径直往前走去。

　　你官大了不起哦？！
　　……是很了不起。白薇叹口气，无奈的跟在公孙凌柏的身后。

　　好不容易回到了赵蓉寝宫，白薇刚松了口气，准备回到膳房那里吩咐手下的宫女端点甜食上来，却被眼前的奇景吓得狠狠倒抽一口气，哦买尬！这是什么状况？！

　　诺大的正殿内没有一个服侍的宫女，宫殿被层层飘逸的紫纱笼罩，往日为了配合赵蓉的品位，宫殿里几乎是处处放上贵重华丽的饰品，比如镶金边的软榻；用夜明珠来替代烛火；完全是上等香樟木做成的桌椅；为了让赵蓉随时可以欣赏自己的美貌而镶于墙面硕大的菱花镜……现在居然一个个凭空消失了？！整个宫殿显得极为空旷。

　　“这，这，这，这！！！！”颤抖的指着躺在地上的艳红色身影，薇薇睁大双目，确定自己不是老眼昏花。

　　她亲爱的伟大的赵蓉公主居然身着一袭艳红色纱裙，在宫殿正中央侧躺于地，鬓云乱洒，□□半掩，手腕间的金环更是衬得星眸皓齿，瑰丽绝艳，手肘撑地，媚眼如丝。身旁还放着白烟徐徐的香炉，散发着幽韵撩人的浓郁香气。

　　看见公孙凌柏，赵蓉柳眉一挑，朝公孙凌柏扬手道：“公孙大人，奴家~~等你许久呢~~快来教~~教~~奴家~~~嘛~~~”

　　薇薇眼角抽搐，大小姐，这里除了你和香炉哪里有什么东西可以教？！
　　唔，明白了，现在是在上演古代宫廷香艳片对不对？这部片子是叫《丞相和公主的风流情事》吗？哇~接下来是要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吗？好期待哦哦哦~~~
　　忍不住偷偷回头看了看公孙凌柏。居然面不改色？！大哥！你强悍的！够定力！我顶你……个肺啦！

　　神色平静的对赵蓉福身，“公主殿下，容奴婢先行告退。”这种时刻，当然是要偷窥才够味嘛~

　　步出宫殿门外，逮住路过的小玉就急不可耐的问：“小玉，这怎么回事啊？公主干吗搞得像妓……极为漂亮的仙女？”
　　小玉闻言很是不解，答道：“白嬷嬷你怎么自己忘记了？这不是你出的主意吗？”
　　“我？！”她有这么恶毒？
　　小玉点点头，“是啊，公主昨天问咱们怎么才叫妩媚动人，然后嬷嬷你那个时候不是说你见过最妩媚的女人叫什么……什么王祖贤？还说了什么一大堆薄纱啦香炉啦最好要扭来扭去之类的，奴婢反正不懂啦，公主倒是放在心上，今天早上就命咱们按着嬷嬷你昨天说的把宫殿弄成这个样子了。”
　　“呃……好像我是这么说过来着……”昨天随口把王祖贤演的电影《青蛇》里面的场景说了出来，没想到赵蓉大小姐居然来个真人秀……好吧……是她的错……
　　忽然想到极为重要的一点，一拍脑袋，兴奋的大嚷：“小玉，快叫来大家伙！咱们看戏去！”
　　“啊？”

　　于是乎，在一等宫女白嬷嬷的千呼万唤下，赵蓉宫里的所有宫女太监人手一小板凳，排排坐于殿外的窗户下，凑着脑袋，争相朝里张望着。
　　远处一道娇小的身影飞奔而来。
　　“白嬷嬷，你好慢诶！”蓝蓝不悦的腾出一点地方。
　　“哎呀，我拿了点瓜子来~~”看戏怎么能少了这个？！
　　众人倒吸一口气，居然还不忘带瓜子？！哇~~会不会太阴险了！
　　“呃……别这样啦，我分给大家点就是了。”
　　“嘘！别吵！开始了！”前面的小李子狠狠瞪一眼，众人即刻噤声不语。

　　“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公孙凌柏负手而立，朗声念着论语，神色一派自如，全然不被这样突兀的场景干扰。

　　只听得赵蓉酥酥软软的声音，“嗯~~公孙大人~~你觉得~~孔子和奴家比~~~哪个比较美诶~~~”撩了撩发丝，秋波暗送。

　　公孙凌柏闻言，恭敬抱拳道：“公主之美和孔子实乃一天一地，万万不可相较。”温润的眼角却透出几分嘲笑之意。
　　一旁听着的薇薇忍不住偷笑，果然是公孙凌柏，骂人不带脏字的。这分明是说你赵蓉是地，孔子是天，比都没法比。可惜按着她赵蓉公主的性子恐怕是绝对不会想到这层意思了。

　　赵蓉果然大悦，笑得益发勾人，拍拍手道：“来人！”
　　薇薇一跃而起，“哦耶！！激动人心一刻来临了！”闲闲嗑着瓜子的众人不解，“白嬷嬷，怎么了？”
　　摆摆手，“哎呀，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我去也~~~”

　　整整衣冠，白薇由于过于激动而双手颤抖，端着装满晶莹荔枝的果盘，抖啊抖地步入正殿。

　　递上水果，忍住笑意，“公主万福，奴婢告退。”
　　公孙凌柏皱眉，怎么回事？这白薇干吗对他笑得贼头贼脑？当然，公孙凌柏的疑惑在下一刻揭开谜底。

　　只见赵蓉拿起一颗剥好的荔枝，将荔枝放入嘴中，并不咽下，只轻轻含住，扭着腰肢姿态妖娆无比的凑近公孙凌柏，嗲声道：“公孙大人~~~请用~~~荔枝~~~~~~~~~”

　　刚步出门口的白薇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脸色通红，眼眶含泪。哦哦哦~~~~来了来了，青蛇的经典段落——白娘娘喂许仙吃荔枝！！双手握拳，等的就是这一刻！！

　　白薇眼看赵蓉口含荔枝，本来妩媚的脸庞却因为公孙凌柏长时间的不语而有些扭曲，心中痛呼，靠~~~公孙凌柏你也太没人性了吧？！荔枝这么大颗，含这么久很酸的诶！

　　终于，众人眼中的仙人凉凉开口：“谢公主赏赐，可惜本官不得不提醒公主，您的荔枝上有条虫……”
　　“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