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少微子

19、走火入魔

　　李轲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冰洞里。
　　他想起身却发现全身的骨头都犹如碎了般，更有一股冷寒之气凝结在胸，吐纳均不顺畅。再过一会，路萧走了进来，拿着些野味。
　　看他像要起来的样子，赶快说：“你快躺着！”
　　李轲躺下，“这里？”
　　“你中的是那天山派的寒冰掌，”路萧淡淡道，“经不得热气，若要疗伤，须在这种地方，才能以寒制寒。”
　　“那你帮我疗伤吧。”李轲笑笑。
　　路萧盯了他一眼，“若要运气疗伤，也须用寒气慢慢化开那打入你体内的冷凝之气。我只会一点。不知道全部化开得要多少时间。”
　　“这不挺好的吗？”
　　“好你个头啊！”路萧骂。
　　李轲笑，“你别生气，反正我们是要找个地方隐居的，我看这里就挺好。我反正无所谓，你可以慢慢来。”然后他想起来路萧好像是有事要做的，“要不，你先把你的事做完，我在这里等你？”
　　“等我做完你也死了。”路萧冷冷道，“我先教你要怎样冷却真气。待你熟练，你便在内疏导，我在外渡引。”
　　说完便如此这般告与了李轲。谁知道李轲本是热性的人，运气间不经意就引动一股热流，当即又是几口鲜血吐出，胸中的寒气凝结更深。
　　路萧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看李轲的眼神简直就像是要咬他。半晌，他恶狠狠地扔出一句：“李轲！你一天不学会这冷凝功，便一天不要想吃饭！”
　　李轲顿时心生凄然，想他师父当年煅他的时候都没有说过不让他吃饭。

　　不让李轲吃也就罢了，路萧自己却在旁边大吃大喝，看得李轲想死的心都有。于是他主动废寝忘食，被迫不吃不喝，好不容易才在第三天控制自如。其实这个时候根本也就没什么热量还可以让他驱动了。路萧探探他的经脉，非常满意。但却在李轲挣扎着向一只鸡腿伸出手去时说：“嗯，这个方法果然不错，再饿你一两天，才帮你运气疗伤。”
　　李轲绝望地想，恐怕在治好体内的寒气之前，自己就先被路萧饿死了。
　　第六天，李轲已经无法动弹，差点就要冬眠，路萧却依旧面不改色在他面前大吃大喝，还说自己需要能量来冷却真气。结果当路萧的掌心刚放到李轲的胸口时，李轲就先被吓了一跳。
　　路萧的体温已经变得非常之低，简直不像活着。李轲似乎终于明白这几日来不眠不休静炼冷凝大法的路萧为何脸色越来越苍白，李轲尽管已经无法反抗，只能仍凭路萧摆布，可还是虚弱地说出了一句话：
　　“你没练出问题吧？”
　　路萧冷淡道：“还好。”便把一股寒气逼进李轲的体内，这股冷冽真气刚进入体内时，突然和原先凝结于胸的那团寒气相斥。李轲只觉全身的经络血脉像被突然凝结住了般，碎碎的刺痛，连骨髓里都像渗进了寒霜之气。过大约半个时辰，这股寒气与刺痛逐渐地融进了体内本身的机理组织。李轲也觉得自身的体温在不断下降，慢慢地将那股凝结之气逐一吸收，化了约一个时辰，路萧慢慢地收功。然后一言不发突然冲出去。
　　李轲则晕了过去。
　　饿晕的。

　　李轲醒来的时候，路萧正用雪水做的米汤灌他。
　　看他醒来，路萧仿佛一点都不高兴。“照今天的速度，至少还要一个多月。”他冷冰冰地说，“你也来配合一下，用我最开始说的那个方法，你内我外，也许可以事半功倍。”
　　李轲觉得路萧的性情有了很明显的改变，他之前虽然也是冷冰冰的，但至少对他不会这样。他知道这世上有些功练了之后是会改变性情，冷凝就是其中之一。
　　“你要小心，”他终于有了点说话的力气，“别走火入魔了。”
　　路萧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隔日两人运功大约过了四个时辰，收功之后，路萧仍然是一言不发地冲出去。见他长久不回，李轲便自己试着运气疗伤，也不知过了多久，待收功之后才看到路萧脸色苍白地坐在身旁在继续修炼。
　　在洞里也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如此过了大约六七天，一日，李轲问：“你练这个功，若走火入魔会怎样。”
　　路萧眼珠一转，轻幽幽地说：“会想吃生血。”
　　李轲冷汗都吓出来，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路萧。
　　他决定要看看路萧背着他的时候都在干些什么。
　　第二天他迷迷糊糊地听到外面隐约有什么声响。起来后看到路萧不在，便偷偷地摸出洞去，没想到这个洞弯来弯去，仿佛没有个头，正想回去的时候突然听到很重很重的呼吸声。他好奇地把头伸过那个拐角，看到一幅恐怖的景象。
　　只见地上全是各种动物的尸体，都是咽喉被割断，血流尽而死，在那些动物尸体的不远处，甚至还有几具人类的尸体，而此时此刻，路萧正坐在那堆尸体中，用逆鳞割开一个活人的咽喉，低下头去喝他的血。
　　李轲看着那个人的手脚还在挣扎，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冰凉了。就在这一刻，路萧抬起头来，他便看见了路萧的那双眼睛。
　　一对冷冰冰的毫无活气的眼珠。
　　李轲失去了理智，惨叫起来，然后
　　他醒了。
　　他吓坏了，原来是梦。他觉得他从来没有做过这么恐怖的梦。
　　还好是梦，李轲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刚抹抹脸，路萧就脸色苍白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李轲注意到路萧的衣襟上有些微的血迹。
　　“你……”李轲结结巴巴地说，“你没有走火入魔吧？……”
　　结果他话音未落，路萧突然大怒，“我若走火入魔，头一个杀的便是你！你既然还好好的站在这里，还问甚么蠢问题！”
　　李轲被他骂傻了，然后路萧很快恢复平静，淡漠道：“我们开始罢。”
　　李轲注意到路萧性情的新变化，一言不合便暴跳如雷，接着又立刻心如止水。李轲已经觉得自己快要崩溃。

　　如此这般又过了半个多月，路萧偶尔会离开一两天，李轲便自己运气疗伤，待李轲的伤势终于好得差不多了，路萧也开始喂他吃些别的东西。
　　某日，李轲见路萧长久不回，想想自己在这个洞里待了那么久，还是出去看看吧。出洞之后，正是晌午。
　　太阳明晃晃地晒着，李轲好半天才适应过来，然后看到自己脚下的雪消融成一条条小溪流。
　　他留意到那些水中有血丝。
　　而且雪融得越多血丝就越多。李轲又想起来他那个梦，浑身一抖，蹲下身就开始挖那些雪。果然那些雪下面几乎全是血。他使劲地往下挖。正挖得起劲的时候，身后传来一把声音，“你在挖什么？”
　　李轲脱口而出，“尸体。”然后他跳起来，冷汗涟涟地看着站在身后的路萧。
　　路萧倒是一副好奇的样子，“什么尸体？”
　　于是李轲只能硬着头皮把他那个梦讲了一遍，然后低着头等着路萧的恶骂。
　　结果路萧笑了。
　　李轲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路萧笑了。
　　“你这蠢货！”路萧笑着骂他，“这些血都是我的。”
　　原来路萧需要积累能量冷却真气，吃了大量高补的食物。虽然练了冷凝之后他的内腑有了一股强劲的寒气，可那些食物的高热之气却积压在身体里无法发散，寒热两种气在体内争斗，而他本来又不是练冷凝的，便不能像天山派门人那样掌控自然，需时时刻刻专心控制，故表现得对其他任何事物均不感兴趣冷冷冰冰。而至于他脾气暴躁只是因为那些东西吃了本来就容易上火，心急火燎的，路萧已经很能克制。至于这些血，都是因为他每次帮李轲运气疗伤之后，绝大多数寒气都打进了李轲的体内，他本身的热气便冲上来。这些都是积热之血，吐出来就好了。
　　李轲得知真相后，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你知不知道我这段时间吓得不得了，老想着你要是走火入魔了可怎么办。”他皱着眉说。
　　路萧便笑：“如果我真到了要吃人的地步，你怎么办？”
　　李轲想也不想便说：“杀掉你！”
　　路萧露出一丝惨淡的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