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少微子

15、竹林小筑

　　李轲莫名其妙地提着自己的剑，赶去她遗言中那个偏僻的地点。经过一天一夜的奔波，他终于抵达了那里。
　　那里是一大片郁郁葱葱的竹林，风吹过竹林时发出音乐一般好听的声响，气氛宁静祥和，没有丝毫阴谋的味道。
　　月光洒在每片竹叶上，闪着淡淡的光。
　　李轲走着走着就看到不远处有一间小屋，屋里透出微弱的光亮。
　　他握紧剑，防备着四周，慢慢地走过去。然后在靠近窗边的时候他突然听到有个人叫了一声
　　“雪衣”
　　李轲仿佛突然变成了一根木桩并且被人一榔头钉在了地上。
　　“雪衣”本来并没有什么让他如此震惊的。
　　关键是叫那一声“雪衣”的分明就是路萧的嗓音。
　　李轲开始觉得有点冷了。
　　接下来，屋里非常安静，然后又过了一会，突然传来路萧有些愠怒的冰冷声音：“别碰我！”
　　衣服摩擦的声音，好像有个人走开了几步。
　　然后他又听到路萧说，嗓音变得稍微温和些：“你的伤……”
　　现在才是萧雪衣的声音：“已经不碍事。”声音非常谦卑，恭顺。
　　又沉默了一会。
　　还是路萧的声音，他冰冷地说：“你走吧。”
　　这次有一小段的宁静，然后听得出来萧雪衣走出来了。
　　李轲因为过于震惊，所以在萧雪衣走到门口看到他时，他还像一根木桩那样杵在那里。
　　萧雪衣的脸变白了。
　　惨白。
　　他和李轲两个人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看了好一会。最后是萧雪衣咬着牙狠狠地一甩衣袖，展开身法飘逸地飞了开去。
　　李轲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得出结论他长得好帅。
　　然后他看见了路萧。
　　路萧的脸比萧雪衣的脸还要白。
　　他们两个人又开始你看我我看你，看了半天，李轲终于说出一句话：
　　“你干吗叫他雪衣？”
　　路萧咬着牙蹦出一句：“难道叫他慕容兄？”
　　李轲瞪大眼，路萧转身进屋，冷冷甩下一句：“他本姓慕容。”
　　“那他干吗要改姓萧？”李轲跟进去。
　　路萧背对着他沉默了半天，才勉强地说了一句：
　　“他有毛病。”

　　那天晚上李轲酝酿了好几次想问你和萧雪衣到底是何关系都被他自己咽了下去。
　　路萧指给他一张床，和他睡的那张还用帘子隔着。
　　李轲实在是觉得不舒服。
　　你说这种偏僻的地方，本来屋子就小，你们两个大男人就是挤一张床，也很正常。何必特地分开。
　　他睡在那间屋子里浑身不自在。
　　那天晚上他们谁也没开口说话。
　　背对背地睡。

　　第二天一早，萧雪衣就来了。
　　他好像已经想通了被李轲看见脸这件事，并决定完全无视李轲的存在。
　　他带来了一些食物和药。
　　“我要喝酒，”路萧说。
　　萧雪衣就说：“好。”
　　李轲说：“他还有伤。”
　　路萧还没说话，萧雪衣就冷冷地盯了他一眼。言下之意是,这没你说话的份。
　　萧雪衣又出去了。
　　一整天李轲都无聊地在屋里打转。
　　午后萧雪衣真的带了酒回来，他甚至还做出了一桌的菜。
　　李轲很别扭地咬着筷子，他觉得让他看见在厨房里干活的萧雪衣还不如让人一刀捅了他比较好。
　　然后晚饭时他居然听到萧雪衣是管路萧不是叫的你而是叫的
　　“萧”
　　他闷闷地挑了点菜放到自己的碗里，端起来坐到门口去吃了。
　　屋里的两个人看着他走出去，路萧回过目光继续吃。
　　萧雪衣停了一会没动，然后站起来走了。
　　“我回宫了，”他走过李轲身边的时候抛下一句，甚至没有看他，“你好好照顾他，他吃了凝气丹，到夜里才能恢复功力。”
　　李轲在萧雪衣已经跃起的时候突然问：
　　“路萧刀上的字是不是你刻的？”
　　萧雪衣没有回答
　　飞走了。
　　“是他刻的。”路萧走出来说。
　　李轲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好意思看路萧。
　　“你还想问什么？”路萧走过来。
　　李轲低着头想了半天：“那……他身上的梅花钉是你给的？”
　　路萧笑了笑：“我后来才想起来……是我打他的。”
　　李轲一愣。
　　“他以前……”路萧想了想，“有点烦人……我打过他。”停顿，“我只是警告一下他——梅花钉的威力是最小的——没想到他躲也不躲，用身体硬接……甚至还收起来……然后我就知道打也没用……”
　　李轲觉得他还是实话实说的好，不然憋得太难受了：
　　“你们到底是……”
　　路萧笑了一下：“你觉得？”
　　李轲有点不好意思：“难道是他单方面……”然后就说不下去。
　　路萧又无奈地笑了笑：“我刚遇见他的时候，他挺正常的，谁知道后来变成这样。”
　　李轲看着他闷了半天，只憋出了一句：
　　“你这个祸水。”

　　那天晚上李轲和路萧高高兴兴地边喝着萧雪衣带来的酒边谈天。
　　“你们认识很久了吗？”李轲问。
　　“六七年了吧。”路萧随口说。
　　“你那时就认识他？！”李轲很震惊。
　　路萧惨淡地笑笑：“我和他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说完他喝了好大一碗酒。
　　哦，李轲点头，怪不得你们的功夫路数都是一样的。
　　“他怎么会进缥缈宫？”李轲皱着眉说。
　　路萧黯然道：“这世上有很多事，是由不得你自己作主的。”
　　说完他正要喝酒，突然一口血喷出来。
　　李轲跳起来抓住他：“怎么了！”
　　路萧扭曲着脸：“气……”然后又连着呕了好几口血。
　　李轲一把他的脉，气息紊乱。
　　“你的气好乱！”
　　路萧脸色惨白，表情痛苦，已经说不出话来。
　　李轲抓过路萧，赶快运气控制住他体内乱窜的真气，连汗都吓出来。
　　半个时辰后，终于平静。两个人都是一身汗，既有冷汗也有热汗。
　　路萧的脸仍是没有半点血色。
　　他突然目露凶光：“MD让老子杀上那天山派，保管杀他个鸡犬不留！前前后后干干净净！”
　　李轲瘫倒在床上无力地看着路萧，无奈地说：“你还是不要随便在江湖上露面了，随手抓一个来都是你仇家。”
　　路萧脸色又变。
　　李轲马上挽回：“我们找个地方隐居吧？”
　　路萧想想，“我还有事要做。”
　　“那我等你！”李轲笑。

　　李轲的伤已无大碍，路萧因为一恒那一掌过狠，至少还要再静养个六七天。
　　李轲便天天陪着路萧运气帮他疗伤。
　　约摸过了半个多月，萧雪衣竟一直没有回来。某日，李轲突然心生好奇，便问路萧：“你身上到底有多少种暗器？”
　　路萧道：“二十三种”。
　　李轲吓一跳：“多少种有毒？”
　　路萧笑道：“绝大多数都有毒。”
　　李轲便好奇问：“我看看？”
　　于是路萧便一样一样拿出来给他讲，这件放在哪里，要怎么发，有什么技巧弱点等。
　　讲了大半天，李轲突然哈哈一笑，他对路萧讲：“你完了！”
　　路萧一愣。
　　李轲继续笑着说：“你现在把等同于自己身家性命的武技秘密都告诉我了，还不完了？”
　　路萧一笑，随手就打出一片银光：“那我杀人灭口了！”
　　李轲拔剑，一道雪亮银光便卷住了路萧所发出的暗器。
　　然后两个人都觉得这个好像比较好玩。
　　路萧飞身跃起，双手连发数点寒星。
　　李轲也跳开一段距离，舞出亮晃晃的剑花来打落。
　　这两人像小孩子玩过家家般拿自己的武艺来玩耍。
　　这一边是路萧在轻身跃起衣袂翩翩双袖翻飞暗器打成满天花雨，那一边是李轲纵身来回把剑抖得轻灵飘逸如剑舞般回击。
　　而此时此刻，萧雪衣正在距离两人大约百丈的地方带着一种哀怨的眼神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