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道》正月初八

9、夺回灵器 3

　　清晨，和煦的日光从天边慢慢浮起，暗淡的荒漠染上金黄。温和的风静静扫过，带来一股温热，茫茫沙海除了风声一片寂静。

　　日光耀眼，越发刺目。申屠宏缓缓苏醒，整个人无法动弹，每一寸灵脉，每一块骨头都被碾碎一般疼痛。

　　心魔入侵，身体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力量，随心所欲恣意操控这股力量的感受令人上瘾、着迷。沉溺在杀戮中，申屠宏享受着将世间万物撕碎的乐趣，将一切遗忘，失去理智、失去自我、失去控制。甚至为了变得更强，吞噬魔气，最终沦为心智全无的魔物。

　　想起那段失控的时间，申屠宏倍感恐慌。昨晚不是他第一次被心魔掌控，却是第一次彻底失去控制。如今，申屠宏体内依旧魔气缠绕，灵脉紊乱，所幸一股圣洁清正的力量正不断灌入体内，缓缓净化他周身的魔气，痛苦也逐渐消除。

　　这股力量，来自凤玉，用他唤醒了入魔的自己。

　　申屠宏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窝在凤玉怀中。瘦弱柔软的身体将自己抱住，金色的圣光包裹着两人，他贴在凤玉心口，感受着他的心跳。

　　凤玉状况不太好，心跳乏力，呼吸声。申屠宏警醒过来，模糊的视线中凤玉凄惨的模样越发清晰。

　　苍白的脸没有丝毫血气，脖颈上醒目的四个窟窿触目惊心，鲜血还一丝一丝向外淌着。申屠宏左手悬在伤口上方欲施展治愈之术，却发现魔化的手尚未恢复原样，依旧带着魔化时的丑陋印记。

　　青黑色的肌肤布满丑陋的疙瘩和诡异的鳞片，双手如魔兽一般尖利，指尖上带着血液黏着的感触。

　　申屠宏小心将凤玉侧过身，他背上也是惨不忍睹，到处都是深深的抓痕。

　　凤玉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息，秀气的眉头微蹙，似在承受痛苦。申屠宏从芥子袋中掏出一颗丹药，完整的灵丹凡人承受不起，只碾碎了取几粒粉末洒在每一处伤口，不过几息的功夫，丑陋的伤痕恢复如初。

　　凤玉现在睡得很安稳，申屠宏将他搂入怀中，在神秘的圣光助佑下行功，驱散体内魔气。

　　不过，申屠宏无法做到心如止水，凤玉的脸总是出现在识海之中，扰乱他的安宁

　　他想起凤玉毫不畏惧向他冲过来的样子，眼中除了担心竟然没有丝毫的退缩和畏惧。他又想到凤玉被袭击时的模样，是那么脆弱、不堪一击，似乎他轻轻一碰就会被碾碎。可他却那样坚定。凤玉的性子并不弱，还能提着剑威胁化作魔物的自己，一边警惕他的攻击，一边坚持不放弃自己。

　　记忆中的凤玉，有些耀眼。

　　申屠宏不解凤玉为何如此坚持要救他，他该一剑穿刺他的要害才对。

　　灵界之人无一不是趋利避害、自私自利，这样舍身救人只在佛修口中的听过，亲自经历还是头一回。

　　“世上，还真有如此蠢傻之人！”申屠宏感叹，“欠你的因果，怕是还到你的来生才能了清。”

　　*

　　快正午的时候，凤玉眼皮子微微动弹，悠悠转醒。睁开眼，就看到申屠宏恢复正常的容颜，嘴角笑容格外温柔。

　　“以后别这么蠢。”申屠宏淡淡地说道。

　　“什么？”凤玉不解。

　　“别再傻乎乎地冲过来找死。”

　　“我没有！”

　　“还说没有。遭遇魔物，谁不是能跑多远跑多远，就你直愣愣冲过来的。”申屠宏笑说道：“凤玉，看着挺精明的，怎么做的事情那么傻？”

　　凤玉愣住，他根本就没想过逃跑。

　　情况危险凤玉未多想，只想申屠宏尽快恢复。他把握不大，但凤玉抱有希望。认识申屠宏不深，却知他绝对不会甘心沦为魔物。不论是他的拥抱起了作用，还是申屠宏自己克制了心魔，最终申屠宏恢复正常，这就是好。

　　“还有，我都差点把你咬死了。既然你拿到武器，就该杀了我。而不是心慈手软，给我机会再攻击你。”申屠宏好心提醒：“对待敌人，要果断些。”

　　“你不是我的敌人。”凤玉坚定地说道。

　　“我已化魔。”申屠宏比任何人都清楚化魔后的自己是多么可怕。

　　“我相信你会恢复清醒。你绝不会甘心被心魔所困沦为魔物。既然我能帮你平复心魔，或许能帮你从那种状态走出。”凤玉说道

　　“你的相信很天真。这次是你运气好。” 申屠宏感叹，“和灵界人相处，多考虑自己一点永远没错。下次，离危险远点儿！”

　　“如果你不幸再次遇险，若我能帮忙，就绝不会逃。”凤玉小声说道。天真就天真吧，明知道有办法救人，却独自逃跑，这样的事情他做不出。

　　如此简单的回答，让申屠宏有些无法应对。

　　他注视着凤玉的眼眸，那双眼睛清澈干净，申屠宏不由得移开了视线。

　　凤玉整个人就像是一枚新绿的嫩树叶，飘落在申屠宏平静的心海激起一圈圈小小的涟漪。看似弱小的涟漪，却让申屠宏感觉危险，似乎它们会掀起滔天巨浪。

　　一阵沉默后，申屠宏说道：“有力气弹琴吗？不然你再让我抱一会儿。咱们要尽快恢复，还要追那个该死的女人，找回引凤萧。”

　　“尊者，将凤栖梧给我就好。”凤玉脸上微微泛红。

　　“以后叫我申屠。”申屠宏不喜欢那么生疏的称呼。

　　“好。”

　　*

　　凤栖梧奏响，申屠宏在一旁运气调息。天空中出现一只五彩神凤不断盘旋起舞，发出悦耳的鸣叫，缓缓地落在凤玉肩头。

　　稍作交谈，凤玉和申屠宏跟随五彩神凤，持续在荒芜的沙漠中飞行。

　　他们并未飞太远，片刻的功夫，潜入西洲边境，从沙漠来到苍茫的草原，五彩神凤便寻得引凤萧的气息，落下云端。

　　顺着凤凰的指引，申屠宏与凤玉轻易找到了那位盗宝女子。她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气若游丝。

　　女子已经进入弥留之际，见申屠宏与凤玉也未有太多的反应，只是突然精神不少，似回光返照一般。

　　她无奈地说道：“你们还活着……我真的老了……连元婴小鬼头和凡人也对付不了……”

　　凤玉二人走进女子身边，空气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恶臭，比血腥和腐尸的气味还要糟糕。五彩凤凰受不了这味道，急忙蹭了凤玉的脸颊，振翅飞走。

　　“难闻吗？我这是得病了……从里到外开始烂，炉鼎最后都是这个命……平日里全靠冬日迦楼罗掩盖这腐臭……”女子喘息着，说话很累，她却带着笑容：“我还是运气好的……死前享受了一把自由……值了……”

　　凤玉走到女子身边，申屠宏炸开的那个洞已经修复妥当，女子的死是因为原本就疾病缠身，离死不远。明明她是敌人，是害死三百僧人的罪魁祸首。可每次看到她，却很难不去怜悯、同情。但被她算计一回，凤玉也不敢与她太过靠近。

　　女子不知为何，只是凤玉靠近她时，濒死的痛苦竟然缓解了许多。

　　“我本百兽门掌门……化神期修士……困在睦月楼不知道多少年月……”女子开始回忆：“修为被人采补夺走……不记得姓名……不记得来历……病无可医落入凡间才清醒……才开始谋划逃离……我也算是成功了……”

　　女子的目光中有深入骨髓的仇恨，也有解脱的欣慰。

　　她的目光落在凤玉身上，只见他身上那层金光闪得她眼睛发痛，她的痛苦原来是因为这光芒而减轻的。

　　突然，她狂笑不止：“哈哈哈哈……我真是老眼昏花……竟用魔物对付功德善人……顶个屁用！”

　　女子狂笑，这笑声格外渗人。

　　“不要听她瞎扯淡，直接解决了吧。”申屠宏提着剑靠近女子，引凤萧已经找到，这个元凶也可以处理了。

　　“申屠，手下留情！”凤玉拉着申屠宏直摇头。

　　眼前这女子眼看着就要断气，何必呢。

　　“手下留情……想当初……就是我手下留情才落得如此下场……”女子不停地咳嗽。

　　女子目光放空，若有所思，终究将不忿的话咽了下去。人都要死了，还纠结那些事情如何？

　　她的目光转向凤玉：“你这一身圣光乃佛门护体圣光……保你一生不受邪魔入侵……魔物奈何不了你……修士灵力也伤不到你分毫……”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凤玉这圣光减轻她的痛苦，让她死于平静，她提点他一番，了结最后的因果。

　　“不知你做了几世善人，修了几世功德，可这圣光不是恩赐而是诅咒……”女子呼吸急促，死亡的脚步逼近，“低级炉鼎做皮肉生意……高级炉鼎供人采补灵气和真元……但世间有一种顶级炉鼎可遇不可求……他们提供功德……”

　　女子言下之意让申屠宏皱紧了眉头，他原本就后悔带凤玉入了睦月楼、见了兰生，如今更是。

　　女子抓住凤玉的手，交代道：“芥子袋里有枚玉简……留了门功法……送给你……希望你永远没有用得上它的一天……”

　　说完，女子咽下最后一口气。躯体在死亡的瞬间风化、龟裂，强风吹来，那女子化为一道灵光，消散在风中，融入天际之间。

　　凤玉闭目合掌，念起一段往生咒。希望她有个好点的来世。

　　“修行之人自然是脱离轮回，死亡就是彻底的终结，魂飞魄散，不在存于三界之内。”申屠宏说道。

　　“是吗？”凤玉心中怅然。

　　申屠宏搜刮着芥子袋，里面东西不多。他找到了引凤萧，也找到那枚玉简。

　　一缕灵气灌入其中，名为《逍遥混元经》的功法灌入脑海。

　　“邪魔歪道！”申屠宏一声怒斥。他从未见过如此的淫邪、浪荡、狠毒的采补之术，想着将玉简毁去，半道却收了手。

　　还是留着吧，指不定什么时候会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