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道》正月初八

6、 寻觅灵器 3

　　高级炉鼎供人采补，低级炉鼎以色侍人。

　　与炉鼎双修，修士吸纳炉鼎灵气、炼化真元，将修行风险转嫁给炉鼎，自身毫无阻碍修为日进千里。炉鼎功力深厚、灵气纯正，采补之人受益越多。故而，虽睦月楼声名狼藉，却有无数人趋之若鹜，一掷千金。

　　然而采补一事对炉鼎本身百害无一利，炉鼎最终都逃不过真元耗尽、灵脉枯竭的命运，沦为以色侍人的低级炉鼎，做起皮肉生意，油尽灯枯而亡。

　　无人甘愿成为炉鼎，睦月楼里就没有心甘情愿的人。或是强行掳劫，或是被人贩卖，又或者生在睦月楼，无论是何缘由入得睦月楼，都无法再逃离它的掌控。

　　睦月楼常露面的两个管事，扶摇和兰生，一人金丹修为，一人元婴修为。还有一为高深莫测，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楼主，据说是大乘期修为，都是不好惹的人物。

　　也曾有名门世家子女沦落睦月楼，家人师门打上门的，但还没听说有活着回去的人。灵界修士对睦月楼既有几分向往又无比忌惮。

　　南华仙宗不少人是睦月楼常客，掌门无尘真人现在用的几位炉鼎也都出自睦月楼。

　　管事兰生也好几次光明正大送炉鼎入宗门，他和申屠宏打过照面，几次三番企图塞炉鼎给他。申屠不喜兰生的油腔滑调和柔弱无骨的艳俗外貌。

　　对睦月楼，申屠宏一贯是敬而远之，却不想如今竟会领着一个凡人闯入这不净之地。

　　申屠一脸坏笑，问凤玉：“确定要进睦月楼？”

　　凤玉疑惑：“为什么不去？”

　　申屠宏说道：“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若非睦月楼外有一层高深的结界守护，他的神识无法入侵，他也不想进睦月楼。

　　而凤玉，这人清澈出尘如谪仙人般，带他进那地方是一种玷污。他的气质、他身上的圣光与污浊的睦月楼格格不入。即便不是睦月楼，去寻常烟花柳巷、秦楼楚馆逛，同样是亵渎。

　　这样一个人，该和自己一般求仙问道、逍遥天地才是，申屠宏如此想。

　　凤玉道：“即便是龙潭虎穴也要进去，职责所在。”

　　“到时候可要跟紧我。”申屠宏提醒。

　　凤玉点头应下。

　　申屠宏带着凤玉收起飞剑，落下云端。两人才发现睦月楼在中洲不仅仅是一家青楼，而是一座淫靡奢华的城。

　　子时已过，整座城内却依旧灯红酒绿，歌舞升平。姿容过人的男女浓妆艳抹，衣着轻薄，倚门卖笑、迎来送往，招待络绎不绝的各地宾客。

　　申屠宏、凤玉刚刚靠近睦月楼，一名妩媚艳丽的女子笑意相迎，一双玉婉正欲攀上凤玉的胳膊，申屠宏一剑拦住，将手打开。

　　冰冷的剑光吓得女子花容失色，当即娇声求饶：“这位爷，奴家多有冒犯，还请赎罪。”

　　凤玉留心看着女子的手背，那有一枚淡红的弯月。目光有打量周围的迎客的炉鼎，同样的位置，有着相同的印记。杜聿口中盗宝人也有这样的印记。

　　申屠宏自然也发现这条线索，赏了女子一块灵石吩咐道：“一间安静的厢房。”

　　女子双眼发光。灵石自然比黄金白银珍贵，对落魄的炉鼎来说，这是天大的赏赐。再看申屠宏和凤玉，一人风仪严峻、英俊魁伟，一人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女子暗骂自己眼瞎，如此相配明显就是一对儿嘛！她衣袖都没碰着衣袖就吃醋了，也是可爱至极！

　　“多谢尊者赏赐，奴家这就照办。”女子笑得谄媚，收紧灵石，便领着两位进入睦月楼。

　　*

　　踏入睦月楼内，是一道如梦如幻的长廊。廊中灯火朦胧昏暗、云烟缭绕、熏香四溢，甜美浓郁的香气掩盖了满室淫靡。

　　“冬日迦楼罗？”凤玉又捕捉到一条线索。

　　昔日贵妃娘娘也爱用冬日迦楼罗制的香，凤玉对此很熟悉。

　　“这位公子好见识。”领路女子恭维道。

　　红色弯月印、冬日迦楼罗，盗宝的人很大可能是睦月楼的炉鼎。

　　进入大堂，凤玉原想仔细查看，却被眼前场景惊到。睦月楼的大堂内，有歌姬弹琴吟唱，妩媚多姿，有舞女偏偏起舞、身段妖娆。宾客在台下说着污言秽语调笑陪酒的炉鼎，更有大胆之人宽衣解带嬉闹一团。凤玉瞥了一眼，面红耳赤。跟着上得楼去，寻欢作乐的放肆声音接连不断入耳，凤玉越发不自在。申屠只看他一路局促不安的模样，强忍笑意心中直乐。

　　“二位爷有何需要尽管吩咐。”领路的女子带着凤玉和申屠宏进了间清幽雅静的包房，便躬身退下。

　　申屠宏拉着凤玉到一旁坐下，笑道：“你的脸，比涂了胭脂还红。”

　　凤玉脸上滚烫，他低着头说道：“我还是头一次见这种场面。”

　　虽知人的欲念不过寻常之事不该如此大惊小怪，但这个地方的冲击实在太大。

　　“我也头一次。”申屠宏坦言，“往日都一门心思修炼，谁来这种鬼地方瞎混。”

　　凤玉轻笑一声，不安和窘迫消失无踪。

　　进入睦月楼，守护的结界果然不在阻拦。申屠宏小心放出神识，探查引凤萧的踪迹。

　　东洲奉天祭祀，下凡的修士不少，睦月楼内的灵器也不少。加上未曾见过引凤萧，寻找起来有些困难，但申屠宏还是顺利探到想要的信息。稍微多花了点时间，终于在各种灵器中分辨出出引凤萧。

　　人间将引凤萧的地位看得至高无上，但它的气息着实微弱难查，它又被数股凶悍的力量压制，申屠宏差一点错过。

　　“引凤萧如今在凡人手里，人在五楼。他在忙着办事，我们再等等。”申屠宏笑道，他又问：“我不能在睦月楼动手，也不能对凡人下手。你有办法吗？”

　　“我这就用飞音令传讯，求镇西大营出兵。”凤玉简单说道。

　　“最好不要在睦月楼拿人。”申屠宏建议。

　　睦月楼这地方，是灵界修士的地盘，确实不便太过张扬。

　　“好。”凤玉从怀中掏出飞音令，正准备传递讯息。

　　飞音令上凶兽白虎栩栩如生，如同活了一般飞跃，长着大嘴欲扑向申屠宏。申屠宏摇头，想摆脱幻象，眼前却浮现出太子轩辕昭的身影，他身后那只血红魔眼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此时，神识监视着的地方发出阵阵凶兽的咆吼，被关在奴兽袋中的凶兽，正企图逃出牢笼。

　　狂躁、暴虐的煞气升腾，灵脉忽地狂跳不止，灵气在体内肆意冲撞。气海瞬间变火之炼狱，雄雄烈焰在身体每一寸燃烧，痛苦难耐。

　　屠戮一切、撕裂世界的渴望再起，被申屠宏用意志强行镇压。杀戮之心与心智开始博弈。这次心魔的爆发没有任何征兆。

　　凤玉十分担忧，申屠宏面色难看，全身肌肉膨胀青筋暴起，似陷入无尽的痛苦中。他的手放在申屠攥紧的拳头上，轻声问道：“尊者，你怎么了？”

　　圣洁清正的力量顺着凤玉温暖的指尖流淌入申屠宏全身灵脉，水一般温柔而强大的力量扑灭体内燃烧的烈火，杀戮之心被瞬间遏制。

　　申屠宏一手搂过凤玉，强健的双臂将他禁锢在怀中。他的头藏在凤玉脖颈处，尽情呼吸那股安静祥和的气息。

　　无论凤玉是何身份，有何秘密，凤玉是一个让他宁心平静的存在。

　　炽烈的怀抱、坚硬的身躯、突然的亲密接触都让凤玉倍感不适。他挣扎着、推拒着，却无法动弹。

　　“放开我！”凤玉抗议，想要挣脱申屠宏的怀抱。

　　“凤玉，我心魔发作、灵气暴动，需要你的帮助。请你不要挣扎。”申屠宏也不再隐藏真相，他需要凤玉的帮助。

　　自从结婴以来，无数的日夜申屠宏保守心魔的折磨与煎熬。他怀疑无尘知道自己一生心魔，才坚持带他下凡，估计他就盼着自己心魔发作，触犯法则伤害凡人，永远困于凡间。

　　遇到凤玉，是他的机缘，是他的幸运。

　　真心之言脱口而出，这还是头一回，申屠宏放心的和人分享秘密，承认自己的痛苦。

　　“灵界一贯弱肉强食，但弱者联合起来，也能消灭强者。若有更强的人嫉贤妒能，想活着就非常困难。”申屠宏回忆道：“我非掌门嫡传弟子，却拿下首席之位享受最好的资源，一贯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自我进入南华仙宗，已有一百二十年，步步杀机、险象环生。不知应对多少陷阱和算计。但就是各种磋磨算计，反倒让我功力大进。”

　　申屠宏的手臂如钳子一般勒得凤玉发痛，他却不再挣扎。仔细听申屠的话，虽然只轻描淡写几句话，却能想象他往日艰辛。

　　“十年前，我结婴。一群人联合冲入密室想要借机除掉我，被我尽数杀灭。我顺利进阶，却不料因此种下心魔，每日晚上发作，若控制不住走火入魔，会陷入疯狂的杀戮。如此已经煎熬十年。”申屠宏说道。

　　凤玉问：“我能帮你？我们的交易，你让我为你弹琴，就是为了平复心魔？”

　　“没错。”申屠淡淡地说着，他已恢复平静。

　　“那你放开我，我为你弹琴吧。”凤玉提议道。

　　申屠宏松开怀抱，凤玉的温暖令他留恋不舍。这样抱着他比听琴还管用。

　　正欲取出凤栖梧，忽闻“哐当”一声作响，厢房的门被踢得四分五裂。

　　一位身姿英武的高大男子闯入厢房，俊俏的脸上阴森骇人，他拔剑对着申屠宏：“臭小子，你找死！”

　　申屠宏正欲应敌，却听凤玉出声：“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这闯入之人正是凤玉长兄冯琪。

　　“二弟，我也问你，本应在皇宫的你为何出现在此地？莫不是跟这个人私奔？”冯琪怒气冲天。

　　先不管到底怎么回事。看凤玉发丝凌乱，衣衫不整，通红一张脸，若说没被欺负，他怎么都不信。

　　冯琪看着申屠宏，冷笑道：“你最好给我一个好的解释，否则我砍了他！”

　　凤玉无奈，只亮出手中御赐宝剑。他原本就是想请兄长出面协助，却不料重逢时，场面竟然如此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