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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三章 棋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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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透过窗纸打到圆缺脸上,眼皮微微一动,睁开眼来,颓然的眼神。身上没什么力气,挣扎着坐起来,又觉头晕脑胀。
外面的雨还在下,院中无人练武。一个小仆十分准时地送来早饭,日日都一个时间,不差分毫。
圆缺洗了把脸,依旧觉得晕眩,怕是昨夜淋雨,病了。端起碗喝了几口粥,毫无味道,还真是病了。吃饱后他又爬上床,打坐做早课。坐了一阵,忽然睁开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匆忙下床,跑出屋子。
穿过走廊尽头的圆门,去到另一个院子。见院子里所有房门都紧闭着,他站住了脚。忽听得“吱呀”一声,西侧的一个房门打开了,先是走出一个小仆,后又走出孔洙。圆缺见了,急忙跑过去。
“圆缺?”孔洙有些意外,又见他精神不振、双目无光,忙问:“你怎么了?”一边拉过圆缺,伸手摸他的额头,“发烧了?”
圆缺却是开口问:“先生今日要走了是吗?”
“别说了孩子,先进来。”孔洙将圆缺带回屋内,让圆缺躺到床上,又吩咐小仆道:“去跟山庄要一帖药,煎好送来。”
小仆去后,孔洙看着这孩子不由有些心疼,“你师父怎么也不管你。九皋说,你师父待你不好,看来果真如此。”
圆缺一着床,便昏昏沉沉的睡去。中间,起来喝了一次药,又接着睡。
因下雨,许多客人都留了下来,也有走的。薛昂夫因有官职在身,冒雨回了西安县倚郭。赵缘督则留了下,他来孔洙房里时,在门口恰遇见周九辰,两人便一同进了屋。
周九辰见圆缺躺在床上,道:“圆师弟原来在这儿。孔先生,我是来找师弟的,他怎么了?”
孔洙道:“发烧了。”
“哦,定是昨夜淋了雨。多谢先生照顾师弟,不敢劳烦先生,九辰现在就把师弟带回去。”
孔洙却道:“不必了,你回去与年掌门说,这孩子就由老夫代为照看了。”
周九辰不甚明白,谢道:“那就有劳孔先生了,九辰告退。”
赵缘督看周九辰出了门,说道:“看来九皋说得不错,都是自己的徒儿,怎这般不怜惜?”
孔洙点头:“嗯。这孩子一大早过来,说是有事找我帮忙,也不知是何事。”
一直到了天黑,圆缺才醒来,烧已退,却仍是有些乏力。孔洙让小仆送来吃的,圆缺吃了两口,忽然紧张道:“师父该找我了。”
孔洙笑道:“你师父已经来过了,他知道你在这里。”
圆缺松一口气,忽然想起还有事情未做,小声说道:“先生能帮我个忙吗?”看看外面,心中忖度天黑出去不易被人发现,“我有要事要出去,现在被师父知道了,必是出不了庄门。晚辈知道孔先生心地仁慈,请先生帮晚辈隐瞒。”
“可你还病着,什么事这么要紧?”孔洙有些担心。
圆缺却说:“我不要紧的。”
这时忽听有人敲门,圆缺心一紧,盼着千万别是师父。孔洙去开门,却是赵缘督。他进门见了圆缺,喜道:“孩子醒了?”
孔洙回身,略微迟疑,对圆缺道:“你去吧?”
圆缺感激道:“谢孔先生。”包了些桌上的点心,拿上伞匆匆跑了出去。
“他这是去哪儿呀?”赵缘督看着圆缺的背影问道。
孔洙摇摇头,道:“沂山派的人可能会过来,你我在此看着,莫要让他们进屋。”
自那日在山崖上看见这孩子便觉有内情,看来果真如此。赵缘督压低了嗓音,说道:“要不派人偷偷跟着?”
“偷?”孔洙看他一眼,“君子所不为。”
赵缘督撇撇嘴,不再多说,吩咐身后小仆:“连城,在门外守着。”
小仆应声:“是,先生。”
韩尚友躺在山洞里,看着外面由天黑到天明,又到夜色降临。忽然听见外面雨声之中有别的声响,很快又听到脚步声,接着便有一个人影出现在洞口。
“前辈久等了。”圆缺快步上前,点燃火堆。
韩尚友仔细看了看圆缺,见他脸色苍白,担心道:“你病了?”
“昨夜淋了雨,着了凉。已经吃过药了,不要紧。”
韩尚友神情缓了些,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孩子啊,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于你。”
圆缺眨眨眼,问:“可是会惹来杀身之祸的那件事?”
“你怕?”
“不怕。”圆缺应道。他心性清静,且孑然一身,了无牵挂,自然不会怕那不定数的杀身之祸。
韩尚友别无他法,只好将事情说了出来:“那王质害我都是因为一本棋谱。”
“什么棋谱,竟为了它要害人性命?”
“害我一人也就罢了,我不出去就是不想害更多人的性命,因为那绝不是一般的棋谱。”韩尚友说得诡异,圆缺听着也觉惊诧。
他接道:“事情至今也几十年了,那时整个江湖武林为抢夺‘琴棋书画’,不知死了多少人,也不知多少门派被灭满门。”
圆缺奇道:“琴棋书画?一本棋谱,武林人士抢它做什么?”
韩尚友摇头:“我也不知,师父——也就是山庄原来的主人申屠子,他临终前将它给了我。我被五步蛇咬了,下一刻也不知是生是死。我怕我要是死了,这世上就再也无人知晓这本棋谱了,所以我欲将它交与你。”
圆缺点头:“那,棋谱在哪儿?”
韩尚友却道:“被我烧了。”圆缺愕然。他又道:“不过都映在我脑子里了,我转述与你。”
“可,可是我不会下棋。”
韩尚友道:“那你在地上画个棋盘。”
圆缺拾起一块石头要往地上画,落了地却又停下,问道:“棋盘几个格?”
韩尚友瞥他一眼,道:“你当真一点也不会?棋盘是由十九条横竖直线交叉组成,共有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我就将最后两局转述于你,奇怪的两局。这本棋谱不过十三局,我却用整整三年时间去研读。它的确是本绝妙的棋谱,但值得细斟的是最后两局。整本弈谱像是一人指导另一人下棋,执白者为师。所以一直都是白棋赢,但黑棋进步极快,可见其资质可嘉。第十二局,就下成了和棋。可细细观来,是执白者让着执黑者,却不着痕迹。可到了最后一局,突然变得奇怪,双方厮杀得及其厉害,最终白棋输了。直到这一局才显示出执白者的高强,执黑的天资不凡。”
说话间,圆缺已在地上画了两个棋盘。
韩尚友又吩咐:“以石子画圆圈表白子,小石子表黑棋。好,现在在盘上四角星位放置黑白两色座子。”
“啊?”圆缺抬起头来不解地看着他。
韩尚友道:“就是四个角,纵横第四条线的交点。在左下和右上星位放白棋,左上和右下星位下黑棋。”
“嗯。”
韩尚友又道:“每下一步,你在旁边写下序号。黑棋右上三六位,左下竖三横六交点。”圆缺在右上三六位画了一个小圈。“白棋右下三六位。”圆缺放了一颗石子在右下星位……
“……到此,局终,白棋认输,黑棋获胜。”地上画了两盘棋。
圆缺道:“看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徒弟赢师父了。”
韩尚友却道:“不。一般人看了,都会认为这局棋已经下完,赢的一方赢得巧妙,输的一方无路可走。可经我细细研究,其实并未下完。你看左下角空缺处,白棋下在此便能扭转乾坤。接下去是我续的,你接着摆棋……”
局终,韩尚友叹息道:“这两局白棋都能赢,可最终都让黑棋获胜。”
圆缺思索片刻,才道:“这是为何?前辈对着它三年,难道就为了破解那一步?”
韩尚友轻笑一声,道:“不是,我反复看这棋谱,一直想一个问题。这执白者与执黑者究竟是什么关系。是师徒——不像;是棋友——也不像。从中我看出了许多东西……但还是不明白啊!那棋谱也不知是何人的,只有扉页的一个‘沈’字。”
圆缺一眨眼,道:“那必是下棋的一方姓沈了。”
“嗯。其实我最不明白的,便是为何有那么多人要抢这棋谱,而且争得你死我活的。”停了片刻,又道:“两局棋你多记几遍,每一步把棋下哪儿都要记住,一定要记住。”
“嗯。”圆缺点点头。
“你不懂棋,难为你了。”
却听圆缺说:“不难,我已经记下了。”
“什么,一遍你就能记下?你又不懂棋,现在可有两局棋,每局都是二百余手啊,你也能记得住?”韩尚友有些惊讶,“来,你在我身边画两个棋盘,再摆一遍。”
韩尚友扭过头看着圆缺左手放石子作黑棋,右手画圈当白棋,不假思索地的摆起棋来。圆缺本来就不懂,不需要思考,但偶尔也会停下,回忆一小会儿才落棋。棋盘逐渐盈满起来……
圆缺放下的最后一颗石子时,韩尚友吃惊道:“果然是过目不忘,竟然一步也不差!平时看你愣头愣脑的,真不像有过人天资。难怪总听你背诵大段大段的经文,你还真记得住!”
说着又叹息一声,“你那师父待你不好,你跟着他真是可惜了。不如跟着我拜我为师,我教你下棋,以你的资质,将来定成大器。”
圆缺却低声道:“谢前辈好意,圆缺定是要跟师父走的。”
此时,孔洙与赵缘督坐在孔洙房中,忽闻敲门声,心里一跳。
“连城!”赵缘督叫一声门外的小仆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他又叫:“连城!”
“周九辰求见孔先生。”门外之人应道。
赵缘督起身走到门口,开一道窄缝,闪身到了门外。周九辰躬身作揖,道:“缘督先生也在啊,九辰来接师弟回房睡觉。”
赵缘督道:“不必了,你师弟与孔先生已经睡下。”
“啊?”周九辰有些为难。
赵缘督又道:“我也略懂医术,在此这照看一阵,他不会有事的。倒是让你们照看才不让人放心。你回去吧,叫你师父不必担心。”
周九辰只好道了别,一个人回去。
赵缘督正要回身进屋,却见一个人影从院子南面的门洞走了进来,正是那个小仆。便叱道:“连城,跑那里去了?”
连城走至他跟前,惶恐道:“连城只是去了趟茅房。”
赵缘督微带怒意道:“你跟我这么些年了,应该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吧?有事也要先与我说一声。”
“连城知错,以后再也不敢了。”
赵缘督转身进屋,与孔洙一直等到圆缺回来。
◇*◇*◇
因孔洙与赵缘督的关系,圆缺在围棋山庄便不受那许多管束了,可以随便出入、四处玩耍,自由多了。当然,他都是去山洞照顾韩尚友。
“下丹田近后二穴,通脊脉,上达泥丸……一时而下入胸,至中丹田。灌五脏,却历入下丹田,至三星,遍经褷膝、胫、踝,下达涌泉……闭炁鼓咽至三十六息……”圆缺坐在溪水边的石头上对着书自语。
在一旁晒着太阳的韩尚友开口说道:“你师父就是教你学这些东西?”
“嗯。”圆缺点头。
“道家气法讲的是养气,而非练气,讲究身心兼修、性命双修。养气即道家静坐功夫,将气运于丹田,使之凝聚不散,不让身外物诱导而外泄。虽能保身,却无攻击力,所以你还应该练气,练气乃以运行为主。”
圆缺不解的看着他,问:“可是,我又不攻击人,要练气做什么?”
“人心叵测,你不攻击人,人要攻击你……”韩尚友沉默了一阵,才又道:“反正我韩尚友这条命也是你捡回来的,不如教你点东西,别人都不会的东西。我将口诀心法讲述与你,你本懂得行气调息吐纳之法,学起来也容易。”
圆缺心想石太然说过“多从一家师,多懂一家艺”,必是没错,自己应该多学些东西,便道:“圆缺要拜前辈为师吗?”
“要拜我为师可只能是学围棋,我韩尚友从不收学围棋之外的任何徒弟。”他顿了顿,又道:“不如我收你为义子吧。”
圆缺自小没有父母,师兄弟们常有下山探亲的,他便羡慕得不得了。现在能有个义父,虽不是亲的,但心里还是高兴得很,忙跪下拜道:“圆缺给爹爹磕头。”连磕三个头。
“乖儿子。”韩尚友有些激动,“过来,到义父身边来。”待圆缺走近,他忽然叹了口气,道:“若是我儿还在,也该有你这般大了。”
“他怎么了?”
韩尚友沉声道:“彤云是师父的女儿,师父临死时将她许配于我,还给了我那本棋谱。我一心扑在那棋谱上,娶了彤云的第二日,便一个人住到后山上的草舍,整整三年。当中,彤云来看望过我几次。那一次我叫她别再来了,不要打扰我。之后,足半年,她都没有来,每日送饭来的仆人也从不提她。那日……”
“老爷!老爷!”一个仆人大叫着冲进草舍,满脸是水,不知是汗还是泪,“老爷,夫人难产!”
“难产?”这消息如当头一棒,韩尚友愣住了,自己甚至不知妻子何时怀了孕。
“老爷,快回去吧!”仆人催道。
韩尚友急忙冲出草舍,奔下山去。
“彤云!彤云!”他跌跌撞撞冲入房中。
没有夫人痛苦的叫喊声,有的只是下人的抽泣声。孩子静静地躺在母亲身边,身体来到了这个世上,灵魂却留在了另一个地方。
“彤云,彤云……”韩尚友痴痴的走到夫人身边,跪在地上,“你有了身孕怎么不告诉我?”哭了一阵,他忽然站起身来,冲出屋子。
“老爷,老爷,你去哪?”身后的人在呼喊。
韩尚友冲出围棋山庄,跑到后山的草舍。抓起席上的棋谱,狠狠地撕了个粉碎。又把碎纸装进火盆里,一把火烧成灰……
圆缺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究竟是韩尚友无情,还是韩夫人绝情。她用自己和儿子的性命换得丈夫一生的懊悔。
过了许久,韩尚友渐渐平静下来,听得圆缺自语:“若是我知道父母是谁就好了。”
韩尚友问:“你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你不是姓圆吗?”
“我自小便没有父母,是三请山的一个老爷爷把我捡到三清观。圆缺应该是师祖给取的名,圆一、圆歧都是师祖取的。”
韩尚友想了想,道:“你就随我姓韩,好不好?”
“好,今后我也有姓了!”圆缺高兴的喊道。
“啾——”空中传来一声鸟叫,很悦耳。抬头望去,远处的天空飞着一只不知名的很美的雁。突然,那鸟直直的落了下去,就如中了箭一般,但并不见有箭支射去,在湛蓝的天空被划出一道伤痕。圆缺的心跟着一紧……
水的那边,山林中,一个蓝色身影在林间穿梭,在半空中伸手抓向那只落雁。就在要抓住时,侧面突然打来一只手。一道青色的影子与他纠缠起来,两人争夺起那只落雁。最终,那只雁落入青衣人手中。
青影先落地站定,蓝影随即着了地。一个红色的身影从青衣人身后走出,正是赤澜。
蓝衣人单膝跪下:“连奴见过二小姐。”
“起来吧。”
连奴起身,抬头……却是连城,赵缘督身边的那个小仆。与青雳子一般年纪,细看来,相貌俊秀。只听他道:“连奴探得韩尚友尚在人世。只要沿着山庄后山脚的溪水逆流而上,便能看见一个山洞,韩尚友就藏身于那洞中。”
原来在那雨夜,他并不是去茅房,而是跟踪圆缺去了。
“嗯,做的好。”赤澜对他说道,而后眼角余光斜向左侧,“烂柯樵。”
“是。”一个苍老的声音。
不远处的一棵杉木下坐着一个老头,蓬乱灰白的头发,听得赤澜叫他便站起来,转身离去。只见他背后腰际别着一把斧子,漆黑奇丑的刀斧,其柄更是一根朽木,可当真是烂柯了。
“连城子。”赤澜叫道,连城子眼中光芒微颤——许多年不曾听人叫他“连城子”了。只听她问道:“离开山庄多久了?”
“四年了。”他垂首答道。
“该回来了。”
“是。”
她道:“去吧。”
“是。”连城子躬身应道,然后转身离去。
赤澜接过青雳子手中的雁,托在手里,伸手轻轻抚过它那洁白的羽毛。它还活着,却不能动弹,因为它的翅根上插着一支细小的发簪。
“三小姐怎么也在?”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
赤澜微微抬头,看见一个与青雳子年纪相仿的少女从林中走来。
“三小姐,抓鸟玩呢?”少女的语气中不带半分恭敬之意,又看向青雳子,道:“人你去抓吧,我跟三小姐在外面玩几天。”
青雳子表情僵冷,也不说话。少女有些不耐烦了,道:“又不说话,就这么定了!”
她笑着看向赤澜,还欲开口,忽然听赤澜淡淡说道:“香附子?”
香附子笑道:“几日不见,三小姐不认识得我了?”
“香姐姐!”身后传来一个清甜的叫声。
香附子转头看去,又一个三小姐。碧霄笑盈盈的看着她,慢跑过来。香附子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脸色骤变,急忙跪下,拜道:“香奴拜见二小姐。”
“不是几日不见,是五年不见了。”赤澜轻声说道,忽然唇畔泛起一丝令人难解的笑意, “我都不认得你了,你还认得我呢?”
香附子把头又往下埋了一些。五年前,那个小女孩,似乎已经在这些人心中埋下一种意识,那就是——畏惧,或是说敬畏?
“香姐姐为何跪着?”碧霄停下脚步,收了脸上笑容。
赤澜嘴角微挑:“是啊,为何要跪?快起来吧。”
“谢二小姐。”香附子站起身,却也不敢抬头,“香奴还要赶去擒拿叛教逆贼,告退。”说罢,逃似的退了下去。
碧霄看着香附子远去的背影,道:“碧儿有些害怕。”
赤澜问:“怕什么?”
碧霄垂头不语。
赤澜微微一笑,道:“姐姐没有叫别人下跪,是他们自己要给姐姐跪下的。”将手中雁往前送了送,“姐姐帮你捉到这只雁了。”
碧霄急忙接过,问:“它受伤了?”
“不要紧,拔掉它背上那只簪子便没事了。”
碧霄闻言,便拔去那只簪子,那只雁扑棱一下翅膀便飞了起来,飞出林子,回到蓝天。纯真的脸上终于又露出笑容,姐妹俩虽得相似的模样,神情却大相径庭。
“你不是喜欢这只雁吗?”赤澜仰头望着飞走的鸟,轻声问道。
碧霄望向天空,唇畔漾着笑意,道:“喜欢不一定要抓在手里啊。碧儿喜欢的,是它在空中飞的样子,而不是把它抓在手中,或是关进笼里。那样,它一定不会开心的。”
赤澜看着妹妹,忽然想起在飞天客栈时,听客人说的一个故事。
昔日燕太子丹为鼓动荆轲刺秦,因荆轲无意说了句“千里马肝美”,便杀骏马取其肝亲自烹饪献于荆轲;因荆轲席间赞弹琴女子手美而砍其手,擦去血置于匣中呈给荆轲。
谁想,自己竟也做了一回燕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