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夏∮雪

24、二十四

　　霍向天登机那日没有通知我，我也不想去。
　　老人们常说，这个世界上有两个地方是最容易惹人掉泪的，一个是机场，一个是火葬场。
　　生离和死别，算是人世间最悲伤的事了。
　　清晨，我呆坐在阳台，看着霍向天昨天还睡过的床铺，傻笑。
　　这个冬日里给我带来温暖的傲慢男生，终于，他要展翅高飞，而我只能徒留原地，默默地给予祝福。
　　妈妈坐在客厅，吃着我一早买的豆浆油条。她看上去并没什么异状，对于霍向天的离去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走好啊。”也不要他回来看看，也不指望他会再度回归这个让他感到太多不快的地方。
　　“乔楚，你不吃？”隔着偌大的空房间，她问我。
　　我摇摇头：“吃过了。”彻夜未眠，晨曦微现的时候我已然跑下楼，循着过去霍向天晨练的路线，跑得一身疲乏，然后买了早点，上楼，发呆。
　　妈妈说：“他是上午10点的班机吧？”
　　“嗯。”匆匆一瞥他的机票，他连他去哪里都没有告诉过我。霍向天已经拒绝和我讲话，他都快要走了，也不知道对我好一点……我郁闷！更多的，还是难受。
　　“叮咚！叮咚！”
　　门铃乍响，妈妈懒洋洋地指挥我道：“你去开，我手上都是油。”
　　我慢吞吞走过去，门开，戴玲直接扑到了我的身上：“乔楚，快去送机！”
　　“萧俊也在楼下等你！”她大口喘气，咋咋呼呼地：“快去！不然以后没机会见了！”
　　“送不送都一样！”
　　我顽固地站在原地。
　　戴玲瞪大眼睛：“咦，这次我没搞错吧？不是说，你喜欢霍向天的么？”她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继道：“乔楚，你该不是玩弄人家感情吧！”
　　“我，我像那种人吗！”
　　她不解地端望我：“那你为什么不去送机？就是普通朋友，也该送一送啊！”
　　“有那个必要么？”我推开了她纠缠不休的胳膊，退后几步，“反正早送晚送都一样，他都走了。”
　　戴玲再度将我扑倒。
　　“我不管！你要去你要去的！不然，以后你会后悔的！”

　　最终，不是被戴玲揪到了楼下，而是被我妈一脚踢出了大门。
　　“一大早的那么吵，我吃完了还要补觉呢！”
　　以后怎么没发现她那么爱睡啊……

　　被萧俊和戴玲两位大将架到飞机场时，飞机已经起飞了。我们估错了时间，机场这一条路堵塞的情况超过了我们的预期。戴玲刚才在车上已经哭得梨花带雨，萧俊只能不住地拍我肩，安慰我道：“想开点。”
　　我有什么想不开？
　　我推开了他们两个，一个人跑到机场的绿化带边，漫步。
　　天蓝蓝草青青，世界何其美好，少了一个人，地球又不会停止旋转。
　　我乔楚有什么好难过的？至少我四肢健全，三餐不缺，比起这世上很多人，要幸福许多。
　　不哭，不哭。我对自己说。
　　我慢慢地伏到草地上，仰着头看那白云苍狗。
　　十几个小时后，他会在地球的另一边，美国。那里有着富丽的商界，高挑的金发美女，还有着最好的师资的大学等着他。他不用再寄人篱下，不用再给我妈妈使唤，更不用再忍受我这样糟糕的人。
　　多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看到脚边多了一道颀长的影子。
　　“萧俊，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想再待会。”
　　来人没有回应，我想也许是戴玲，于是更加不耐烦地道：“你们有完没完啊！给我一点时间消化一下心情不可以吗？”
　　还是不给个话。
　　我有点气急败坏：“好，我是后悔了！我恨不得立马插了翅膀飞到天上去追！可是有用吗？你们也不替我想想！我见了他只会更加伤心！更加难过！这样的话，还不如不见的好！”
　　我有妈妈，她是一个比我更糟糕的人，可是我丢不下她。她是我妈，我不能让她一个人留在那么间空屋子里，我太了解她，她会寂寞得发疯发狂。
　　影子在草坪上迟疑了一下，然后，缓缓地退去。
　　身后的人是走开了。
　　我一个人望着这片天，日暮镀了金，将这世界染得一片绚烂，更衬得我心情之凄凉。

　　入夜，我像个丢了三魂七魄的无名野鬼，晃悠悠踱步回了家。
　　钥匙在门锁里转了半圈，将门打开，看到自己的房间里竟然亮起了灯。
　　走到妈妈房间的门口，看到她正睡得酣甜。
　　那么，我房里的灯是？
　　我的心情难以名状，只能忐忑地走到自己房间的门口，轻推微掩的房门。
　　“你，你怎么不走了？”
　　我眨眨眼，又偷偷捏了自己一把，这才确信眼前的人，不是幻觉。
　　霍向天坐在我的书桌前，手里还是那一陈不变的词汇手册。他看上去清朗了许多，眉目间，虽有恼怒却也有着淡淡的喜悦。我奔了过去，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哈，真的，是真的霍向天！
　　我张牙舞爪地在他身上又拍又摸，眼睛，鼻子，耳朵，嘴巴，一样一样，是原来的那个，都没有变，这个货真价实的，是霍向天本人！
　　太激动了，以至于他怎么拉，我都不松手。
　　末了，他无奈地感慨道：“乔楚，你这么成流氓了你？！”
　　我红了眼，这才放下爪子，喃喃道：“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你怎么不走了？！”
　　“怪了，”他故作讶异，“我走不走，不关你的事吧？”
　　“那当我没问……”我弱弱地顶嘴，然后看到他嘴角上扬，扯起一抹笑。禁不住窝进了他的怀里，反复地劝慰自己：“我当做梦好了，霍向天，你不要走好不好？我一直不敢跟你说，我怕你不答应又怕你答应了耽误你前途……我其实……”
　　“你其实什么？”
　　我抬头看他，眼泪不听话地淌出眼眶。
　　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其实有一万个舍不得，可是我从来都学不会哀求。强留他在身边，只会让他讨厌我，不是吗？
　　他伸手轻轻拭去我的泪，“不哭了，不要再哭了。你心里藏了太多的话，我一直都知道。乔楚，我知道你没有你所想的那么糟糕，你比谁都善良、敏感。大大咧咧是你的坚强的伪装而已，乔楚，别哭了，我不会走了，我……我离不开你。”
　　我受到震动，直愣愣地望着他。
　　他苦笑：“总要有人先服软的，是不？”

　　不日前，他对我说，你让我感到温暖。
　　而现在，他又说，我离不开你。
　　这些，都是藏匿在我心里许久许久的秘密，他竟然一语道破。
　　感动之余，我问他：“那今天机场的人，站我背后好久的人，是不是你？”
　　他微笑着摇摇头，眼睛飘到门外。
　　“你妈妈，她说她代表她不争气的女儿来跟我交代，说她女儿失魂落魄，我要是走了，她一定会发疯的。”
　　啊？
　　我张大了眼，拒绝接受这个说法。
　　霍向天忍不住又笑：“我坦白，她的原话是：你到底走不走啊？不走的话，现在还能退票！机票多贵啊，浪费钱财的人不得好死！”
　　我跟着笑作一团，幸福似花一样，朵朵盛开。

　　“乔楚，等我爸爸出来了以后，我们还是一家人，好么？”
　　“嗯！”

作者有话说

　　烂俗结局，图个开心，(*^__^*)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