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黧绯》暝*穆

6、CHAPTER6 黧绯·冰冷之绯艳

　　纱菲尔宅。
　　身穿女仆衣服的平淡女子敲了敲门。“小姐，是时候起床了。”
　　因为知道黧绯特别排斥公主这个身份，阿比盖尔一般唤她小姐。
　　里面传来细微的布料擦动声音，阿比盖尔于是转身下楼继续准备早餐。
　　圣克洛斯的校服十分正式端庄，女式是黑色双合襟衬衣，在衣领以及衣角有红色的装饰花纹，下身为黑色红纹的短裙，观赏性极强，当然为了防止某种意义上的“观赏”而特别配置了黑色连腰长袜。这身校服配上黧绯的黑色长发，以及那冷淡疏离的神色，莫怪圣克洛斯的学生会称她为“黑月之女神”了，确实是黑夜的明月，如女神般高不可及。
　　黧绯想了想，将那装有玄翡之坠的盒子放进了书包里。下了楼。
　　阿比盖尔已经将早餐准备在木桌上，去后园修整花花草草了。单从表面上看，这生活无疑是恬淡而平和的，只是两人都明白其中的暗涌。
　　“如果可以……逃离这个命运，即使是另一个不幸的开始，也要好的多。”白嫩如葱尖的手指持着银匙，漫不经心的搅动着冒着热气的奶茶。黧绯喃喃道。
　　……
　　“……黧绯小姐，早安。”
　　“……”
　　黧绯算是少数几个不在宿舍住宿的学生，一路走来，不少她根本没印象的面孔都会带着敬畏的眼神盯住她许久，而后小心翼翼的打招呼。黧绯一一点头回礼，不过她不喜欢对没有意义的人发出声音。
　　好不容易走到了教室，她放下书包，随意的伸手撩了撩长发，感觉到脖子有些僵硬。
　　放学后就去取蕾丝，应该已经做好了吧……以她的手艺。
　　淡漠的紫罗兰色眸子悠然扫向窗外，远处一只黑色的大鸟扑腾着翅膀疾速掠过。
　　黑色的鸟，黑色的羽翼……如果可以逃脱这个牢笼，即使被烙上堕灭的印记，也不会后悔。紫色的眼眸好像闪烁着黯然的忧伤。
　　黛莉丝·莱恩·沙菲雅……自出生开始就注定了是这样牵扯不清的命运？呵……真讽刺，所谓的公主连自己的父亲都不知道是谁。
　　黑色的大鸟——应该说是一只鹰，逐渐放缓了翅膀扑腾的速度缓缓降下，方位是西街郊区的木屋。
　　正在为娇嫩的花儿浇水的女仆听到那声音，好像骤然间变了一个人，眸子里带着鹰鸷般敏锐的光芒。她放下水壶，将布制的手套戴在右手上，举起手。黑鹰沉重的身躯乖顺的停留在她的右手上，尖锐的爪合拢，带来阵阵微疼。
　　鹰儿爪上绑着纸条，浅浅的草黄色纸纹细腻的衬在那有力又优雅的字体下。
　　看样子是沙洛亚殿下的消息。阿比盖尔随意的一挥手，黑鹰再次扑腾翅膀离开了她的手臂转而向肩膀驻扎。
　　展开纸条。
　　凯文与歩舞已经准备前往拉瑟斯，请继续保护好黛莉丝，以及在两人前来拉瑟斯时，尽可能的为他们提供帮助。暂时没有消息回报之时，黑翼就留在附近吧。
　　黑翼——这只鹰的名字。
　　阿比盖尔毁掉了纸条，拍了拍它的头。“殿下看到你可不会觉得欣喜，所以只能委屈你在林子里休息了。”
　　黑翼顺从的用头蹭了蹭阿比盖尔的脸颊，然后展翅飞走。
　　阿比盖尔望着黑翼离去的小影子，微叹口气，她取下手套继续刚才的浇水任务。
　　……
　　终于到放学，黧绯收拾好东西起身离开教室，刚踏出门便碰到了也提着书包离去的凰琳。
　　出于礼貌是不是应该打声招呼——黧绯想着，但是她从来没有兴趣主动开口说话。
　　像是感应到了黧绯的情绪，凰琳转过头来，对着黧绯绽开甜美的微笑。“哎呀，小绯，好巧哦！居然在这里遇到你！”
　　“……你好。”黧绯淡淡回答。
　　一旁的学生们都带着微微诧异的目光望向两人，凰琳……凰琳叫黧绯小姐……小绯！！而且黧绯小姐也没有拒绝！！！这……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啊！
　　完全无视一干人等的视线，凰琳毫无顾虑的移动两步凑到黧绯的身边。“呵呵，小绯好像不住在学校吧？现在正要回家？”
　　“去古董店。”黧绯答道。
　　凰琳笑得十分开心。“真巧啊，我刚好也要过去，那么一起走吧！”说罢拉着黧绯的手向前走去。
　　黧绯微微蹙了眉头，显然对这种亲近的举动并不习惯，但是，凰琳手心传来的温度好像让她……自灵魂深处感到相似……
　　“说来，上次真的是要谢谢你了！那张画我卖给了识货的收藏家，获得了三千克林的报酬，哈哈。”凰琳径自说着，“真是没想到呢，头一次可以赚那么多钱，嘿嘿。”
　　“……嗯。”黧绯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一会去完古董店，我请小绯喝奶茶吧，呵呵……真的是很高兴很高兴呢！”凰琳邀请道。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她说话，也没有人会和她这么亲近呢！黧绯缓缓扬起眸子，打量着眼前笑得好像要滴出蜜来的银发女孩。
　　“怎么了？又是门禁的缘故吗？”凰琳不解的眨了眨眼睛。“哎呀，就在爱丽雅蛋糕店，很近的，不用花多少时间的，不用担心啦……还是说，你担心我会绑架你。”凰琳故作凶恶状嘟起了嘴。
　　“并没有。”黧绯摇头。“我答应你。”
　　凰琳得逞的一笑~“太好了。”
　　基本上是凰琳在说话，黧绯偶尔应上几句，这在外人眼里已经是相当罕见的奇观了。两人走到古董店，推开门进去。
　　依旧埋首于角落的罂紫这时抬起头来，黑色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愫。
　　“呀~店主小姐，今天也在忙吗？”凰琳笑着打了个招呼。
　　罂紫对于那热情的微笑完全没有反应。凰琳悄然吐了吐舌头，看来这个冰美人可是比传说中的还要冷——她的招牌甜美笑容，连黧绯都卖面子呢！
　　“店主小姐，我依约来取订购的缎带。”黧绯走到罂紫面前，不意外的看到罂紫面前的桌子上，那根不能被忽视的黑色蕾丝缎带，精细繁复的花纹简直挑不出一丝破绽。
　　黧绯伸手捧起了缎带。轻声赞叹。“真是天赐的技艺啊。”
　　罂紫正在忙活的手指一僵。正在到处看新工艺品的凰琳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什么，但嘴角似乎扬起了一丝浅笑。
　　“两百克林。”罂紫吐出一句。
　　“……哎呀，真是绝美的作品啊，两百克林……唔……在这样精致的缎带前也不能说昂贵呢！”凰琳转过身来赞叹道。
　　黧绯眼睛都没眨一下付了钱。“多谢。”
　　“唔……小绯你看起来很富有呢。”居然都没有一丝反应的将钱拍上去了，凰琳惊道。“咦……说来，小绯你的生活费是怎样来的啊，唉……我那么拼命的画了两个月才谈定三千克林，如果是我说不定也会心疼呐。”
　　黧绯微微的顿了一顿。“……是工作酬金。”
　　“吔？小绯也在工作？哇……我……我一直以为你是很富有的大小姐呢！”凰琳惊呼着，又意识到自己说得不得体而吐了吐舌头。“啊……我……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生气哦。”
　　黧绯眸色一黯，显然不愿意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凰琳小姐，您的作品报酬，由莱恩先生支付到这里。”罂紫漠然又适时的插进话来，虽然冷淡无比还是维持了基本的礼貌，将沾了污渍的手套脱下，自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个信封。“请查收。”
　　黧绯又是一怔。莱恩？
　　凰琳立刻笑着收下了信封，笑得一脸无害。“呵呵，真是谢谢你了！这样，这个月又可以富裕起来了。小绯……我们去爱丽雅喝奶茶吧！”
　　罂紫戴上手套继续加工手里的物品，黧绯失了神立在一旁，凰琳轻轻摇了摇她的手臂。“小绯？”
　　黧绯不着痕迹的将思绪抽回，紫眸微扬，点了点头。凰琳立刻笑着再次挽住她的手臂向外走去……
　　莱恩？是巧合吗？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就会心底一颤？
　　看来有必要再来询问店主小姐一些事情了，但……之前，这个女孩……
　　黧绯在心底一叹。还真不是一般的黏人。
　　两人来到爱丽雅——这可以说的上是拉瑟斯最受欢迎的蛋糕屋了，尤其在休息时间，店内是不可能出现空位的，门口还有些刚刚从学院走出来的学生，穿着不同的校服，但很明显，圣克洛斯的校服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显得那么高贵，毕竟是体制相当完善而又颇有年代的公立学院。
　　凰琳看到人流倒是一点也不慌张，无视于在外面等待排队的人们推门走了进去。
　　这可真不能仅仅用蛋糕屋来形容了，规模已经能够及的上中等餐厅，分布合理的位置让店面显得十分温馨，在内的客人们也没有大声喧哗的，格调相当的优雅。
　　凰琳直接带着黧绯来到柜台前面。
　　正在负责收银的是一位有着温和笑容的女孩。她带着那好像永远都不会疲倦的微笑对着点单的顾客交谈着，顺便也朝着凰琳说了一句：“这位客人，很抱歉……请按照秩序排队……”
　　“凰琳，每天下午六点的草莓之间。”凰琳报出名字以及预定位置。
　　女孩微微惊喜的转过头来。“啊，是凰琳，这两个月你都没有按时过来，还以为是爱丽雅的甜品已经不能捉住你的胃口了呢。”
　　“哈哈哈……因为前些日子都在忙着画画。”凰琳笑道。“放心吧，从今天开始嘛，我会继续捧场的。今天还有带我的朋友一起过来哦。”
　　收银的女孩这才注意到旁边沉默不语的黑发女子，黧绯只是朝着她淡淡的点了头。“真是个美人呢……”女孩情不自禁的发出赞叹。“是凰琳你的同学吧，一样的圣克洛斯校服，真是绝配呢。”
　　“呵呵，她可是圣克洛斯被称作‘黑月的女神’的黧绯哦！也是我上一幅作品的模特。”凰琳笑嘻嘻的介绍着，言语中带着十分单纯的骄傲。“小绯，这是爱丽雅的招牌看板娘，爱丽丝哦！”
　　说是招牌看板娘一点都不过分，面带着微笑回答凰琳的话的爱丽丝同时也迅速的处理这客人们的点单，送单工作，并以十分精炼的手势指挥负责送餐。
　　“这么美的小姐会成为你的模特，你真是太幸运了。”爱丽丝带着几分狡黠的对凰琳眨了眨眼睛。“说来，什么时候爱丽雅要是出招牌活动，黧绯小姐有没有兴趣前来帮忙啊？”她误以为黧绯是以模特为副工的学生了。
　　“……”黧绯直接想要拒绝。凰琳似乎早就料到她将要摇头，插了一句，“听起来好像很不错啊！爱丽雅蛋糕屋的薪金从来不薄的，呵呵……不过，哪，还真是不公平，我李凰琳好歹也算美女吧，居然从来都不考虑我……”
　　被凰琳的话逗笑爱丽丝也没有再将注意力放在黧绯身上，只是挥了挥手。“好啦，我要继续工作了呢，再开小差我的招牌也会砸掉了……呵呵。”
　　“知道啦。”凰琳又一次拉了拉黧绯。“小绯想吃些什么。”
　　她从来没来过这里，又怎么会了解呢，但心底的那股莫名的颤触已经被唤起……看着凰琳和爱丽丝的笑谈，那属于普通平民的笑容，这些的确是她不曾体验过的，也是她……在心底，想要去碰触的所谓，另一个命运的部分。
　　耳边又响起凰琳的声音。“小绯，不如我向你推荐好了，我也是这里的老顾客，很有心得的，要不要相信我啊！”
　　黧绯点点头。
　　“那么爱丽丝，要两份哦！”凰琳没说到底是什么，爱丽丝也点点头，看来那个“一份”已经成为凰琳心底的最爱了呢。
　　两人一起走到草莓之间，粉红色的帘子垂下，将小房间隔成一个私密的空间。服务生也很快捧着盘子送上两杯有着冰块的奶茶。
　　“这是香草奶茶。”凰琳笑着介绍。“原料都是很新鲜的，用米尔克农场当天的新鲜奶高温杀毒后与朝摘的香草一起熬煮，再加入一点爱丽雅秘制的香料，还有蜂蜜，等着自然冷却以后就存在冰橱里，加了冰块味道会更加可口。”
　　有着清新香味的奶茶是放在可爱的透明玻璃杯里，这可和阿比盖尔每天准备的优雅早餐奶茶不一样。可是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看着凰琳丝毫不讲究的单手抓住杯身，然后用彩色的吸管大大的吸了一口，紫罗兰色的眸子里冰凉也褪去了不少，黧绯双手持着杯子，红嫩的软唇触到了吸管，然后喝上一口，冰凉而甜润的味道覆满了口腔。
　　凰琳血红色的眸子灵光闪了闪。
　　呵呵，去和主人报告，黧绯小姐的红唇是那么的值得期待……好像一只魔爪要引诱人一亲芳泽，连她这个女性也忍不住要为止赞叹呢……主人，会怎么想呢，会更期待计划吗？
　　完全不知道凰琳在想什么，黧绯松动了面部的冰寒。“很好喝。”
　　“呵呵，当然咯，虽然不知道你的口味，不过这可是我的最爱啊！”
　　服务生又送上两个盘子，绿叶形状的盘子上缀着一小块奶油蛋糕，上面的红色樱桃鲜美得就像凰琳的瞳色。
　　“樱桃栗子蛋糕哦。奶油加入了栗子酥，一点都不会腻人的！还会有香香的味道！樱桃也是新鲜的，小绯，快尝尝看。”凰琳满脸含笑，期待的望着黧绯。
　　明明也是不曾少尝过的点心，而这一次好像特别的香甜，也许是因为没有任何心理压力的缘故吧。“嗯，很美味。”黧绯点点头。“谢谢你，凰琳小姐。”
　　两人一起吃完小份的糕点，随后在爱丽雅前分手，凰琳向圣克洛斯的方向走去，黧绯转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