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黧绯》暝*穆

26、CHAPTER 26 光之向·暗之逆

　　疼痛已然淡去，梦中撕裂的血花与呛人的黑雾也慢慢退了色。这是二十年来从不曾属于过她的……宁谐。
　　温暖……从泛着冰凉的伤口溢出，渐渐唤醒了她的意识，紧接着，强烈的警觉感促使她猛地睁开了眼！那是湛蓝的天空与青郁的树木。
　　凰琳立即想要坐起来，身体忠实的反应——伤口撕裂让她一下又瘫倒下去，这才发现背靠着的是佣兵常用的露宿毛毯，却是格外的柔软舒适。凰琳瞪大了眼，不甘心的四处张望，大约十步距离是一潭碧纹，金发的高大身影正蹲在湖边。
　　金发！银色的徽纹盔甲！凰琳惊异的咬住了唇。她……还没死……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
　　像是感觉到了她太过于强烈的视线，金发的男子起身走过来，手中握着一条白色的布巾，见到她那百感杂陈的表情也仅是微笑了一下。“你终于醒过来了。”
　　“……你……救了我？”凰琳试探性的开口。
　　男子扬高了唇边的弧度，过于细致俊美的面容好像也布满了淡淡的光辉。“很抱歉，似乎是的。”
　　那温煦的笑容并没让凰琳安心半分，她皱眉。“你是佣兵？”
　　男子只是蹲下身，将布巾贴近她的脸庞擦拭着噩梦遗留的虚汗。“是的。我只是顺路经过，然后见到你似乎被邪恶的死灵所困。不过……很惊讶，你的伤竟然会因为光属性的治愈术而更加恶化，我并不想隐瞒这点，希望你原谅我的冒失。”
　　“……光之治愈术？”凰琳的表情似乎纠结的抽动了一下。没去在意男子的动作。“……你的职业是骑士……嗯？”
　　“是的。”男子收回布巾。“需要水吗？”
　　待得他问出口，凰琳这才觉得确实十分口渴，她缓缓点点头。男子随即将腰边的水袋解下递给她。
　　凰琳下意识又想坐起来，男子立刻意识到她的行动不便，以及数条绷带下渗出的红迹。“抱歉。”他说了声，把水袋放到地面，体贴的将口子对准她的嘴。
　　凰琳表情复杂的抿紧了唇。
　　“喝吧。”男子依旧一脸淡然的温煦。
　　凰琳张开口，让凉液缓缓流入喉中，方才撕裂伤口的痛楚好像也渐渐平缓了下来。待得她喝足了微一偏头，男子了然的将水壶收回。
　　“……你对陌生人都是这么无微不至的吗？？”凰琳语气怪异的问。
　　男子笑得坦然。“你是伤者，而且是我不小心使你伤得更重的。”
　　凰琳眉头蹙得更紧。“你不好奇我是什么人吗？”
　　“……死灵法师是吗？”男子笑道，绿眸中暗含着深意。“你的法杖还在旁边，不适应光之治愈术也是这个原因吧？”
　　“……”凰琳仅是一惊，随即有些懊恼的撇开头。
　　“告诉我你的名字吧。”男子平和的问道。“需要去什么地方吗，我可以顺路送你。”
　　“……李·凰琳。我是七级佣兵。”凰琳淡淡答道。“我只是在完成基本的任务希望晋级而已。”
　　男子笑了。七级佣兵怎么可能卷入那样的死灵纠缠中呢。“凰琳……”不知为何在他口中念出她的名字，让她感觉到全身都酥软起来。怪事。
　　男子站起身，俊颜因为背光而显得高远而诡暗。“那么……你要记清楚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沙洛亚。沙洛亚·沙菲雅。”
　　……
　　黧绯在街道上不紧不缓的走着，自阿比盖尔离开以后她的事也成了圣克洛斯的焦点，不喜欢受人瞩目的她因而干脆请假待在纱菲尔宅。
　　轻叹一声，这也是她懦弱的一面吧。紫眸缓缓抬起，爱丽雅甜点屋。只是这一次没有凰琳的陪伴，不过爱丽丝见到她便露出了熟悉的笑容。“黧绯，又来啦。今天有特点松花栗子蛋糕，要不要尝一个啊。”
　　黧绯点头。
　　“哦呀，因为今天不是特别时间所以草莓之间已经有客人了，黧绯，坐大厅可以吗？在那边安静的角落里不会很吵的。”爱丽丝利落的替她写下需要的食物，充满活力的声音解释道。
　　“好。”黧绯应了一声。似乎是有些心不在焉啊。爱丽丝耸了耸肩。“那么饮料依然是香草奶茶？”
　　黧绯点头，随即付钱离开柜台，走到靠着墙的单席坐下。
　　爱丽雅的服务是绝对优秀的，不出五分钟，蛋糕和奶茶已经端了上来。啜了一口奶茶，黧绯忽而想到了那日凰琳拥着她哭泣的光景，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似乎从凰琳的出现开始，一些不平常的事情就开始陆续发生了，而自己却仍旧活的没有笑容也没有自由，是因为一直在躲避，置之事外的缘故？
　　她好矛盾……
　　“哇~这就是爱丽雅甜点屋，实在是太棒了！”惊喜的娇美女声从门口传来。
　　“知道了，想要吃什么就快去买吧。”男人的声音平淡的说道。
　　女孩的声线穿过大厅，来到柜台。“嗯！凯文大哥真是个好人！”
　　知不知道这样会被误解成他是用甜点拐卖罗莉的大叔啊？凯文暗暗叹息，算了，他习惯了。歩舞在前激动的与看板娘交谈，手中还有着几张优惠券……唉，平素冷静又守规矩的禁卫军副队长，一碰到甜食整个人就好像完全转性了一样。
　　两人无心的声音传入角落里——黧绯的耳中却是如雷贯耳！她脸色微白，撇了头望去！
　　亚麻色长发的女孩对着红发男子笑着，低声说着些什么，红发的男人只是无奈的摇摇头。而这幕光景在她眼里却好像是什么洪水猛兽……
　　她不会认错的。那是沙洛亚贴身禁卫军的两位呀！见两人已经付钱打算寻找位置，黧绯忙将脸偏了开去。思索着立刻离开这里！不管是不是沙洛亚的主意，反正两人见到她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
　　心思完全不在甜点上，黧绯仓促的站了起来，由于急促转身而甩动的长发不慎碰到了杯盘，瞬时间大半杯香草奶茶泼洒出来，滚落的玻璃杯发出破碎的脆响。
　　“……哎呀，这位客人您没事吧？”一名看店小姐已经来到她的面前。
　　黧绯摇摇头。凯文与歩舞的目光已经转了过来。
　　不！
　　“…………啊！”歩舞仅是惊呼了一声，指着黧绯。
　　“是殿下！”凯文压低了声音。“我们得追上去。”
　　这是自然的，沙洛亚早就知道她会在拉瑟斯，只不过这也是计划的一环？！
　　黧绯转身就跑！她绝对不要再恢复那个可憎的身份！
　　瞬间气氛改变，黑发的女子急速逃跑，两人在后面苦追。又不能暴露双方身份……哎……唉！！
　　黧绯并不是什么娇弱的女子，就逃跑身手而言似乎还算不错。只苦了后面两人，尤其是歩舞，边跑还边惋惜着刚才要的优惠特点……
　　跑离了大街来到偏僻的西郊，凯文和歩舞相视了一眼，歩舞继续在后面追赶，凯文则不客气的微一躬身，以极其诡异的灵敏身形绕到黧绯的前方。“抱歉了殿下！属下两人必须耽误您一点时间。”
　　黧绯不悦的凝起眉，歩舞也已经来到黧绯身后，两人警惕着黧绯逃跑的可能。见没有退路，黧绯冷漠的微微抬头。“他不会那么有闲情逸致叫你们两人来带我回去。”要逮她回去的话早就带了，不会搞得这么突兀。
　　“……抱歉，我们两人是来拉瑟斯执行任务的。听到阿比盖尔小姐遇袭之事也相当焦急。殿下，这对您来说太过于危险。”凯文解释道。“既然幸运的能够遇到殿下，那么请殿□□量我们二人的心情。”
　　“我与他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不需要为我操心。你们只是他的直属禁卫军，与我无关。”黧绯冷淡的说道。
　　“殿下，凯文队长的意思并不是想立即将您带回去，而是希望就近保护您。”歩舞认真的大眼睛盯住黧绯。“我们二人追上来就是这个意思。”
　　“不需要。”完完全全的排斥态度。
　　凯文微微深呼吸了一下。“殿下，是这样的。我与歩舞二人其实是前来着手调查‘邪灵’事件的，两次在拉瑟斯发生的遇袭事件都似乎与它有着莫名的联系，出于基本的警惕态度，我们才希望殿下理解。”
　　黧绯仍是一脸冷凝。“你们二人希望如何？”
　　“……第二次事件是在您的居所外发生的，殿下您是否介意我们两人前去打扰一下……”见黧绯的脸色更加恶劣，歩舞赶紧再加上一句。“我们保证绝对不强求您回艾斯梅拉！”
　　黧绯沉默。
　　不强求她回去，暂时的和平共处是可以考虑的。可是心底的阴影又扩散了几分，而且从两人口中隐约察觉着，事情比她所想的还要复杂的多。她不禁想起了凯洛的话语……我给你一些时间考虑吧。跟随我，你将能够知道你想要知道的，能够得到你所想要的，不过那将完全颠覆你的世界……
　　“走吧。”她……决定了！
　　得到黧绯首肯的两人皆是舒了口气。只是各人心底各有千秋。
　　入夜，凯文与歩舞二人决定不打扰黧绯，先去枯鸦森林调查。黧绯冷冷待在二楼露天平台，心底的焦虑撕裂了绝美面容素日的淡漠。
　　……她要如何才能再见到凯洛？黧绯无意识的重重咬住了唇，发出细微的懊恼呻吟。月色仍是一贯的森冷，她所烦恼的却不是自身安危问题。她带着不安的双手紧锁胸前，伴着不匀的呼吸而起伏着……手指无意识的碰到了玄翡之坠。
　　该怎么办……黧绯一点也没意识到玄翡之坠发出了暗黑的光芒，直到一种类似玻璃渣儿落下的声音响起，她才微惊的四下张望。
　　“在找我吗？”凯洛恰到好处的回应道，了然而悠闲的神情与黧绯显然形成对比。他丝毫不顾虑的走到软椅上坐下。“如何，相信你能够给我答案了。”凯洛将目光定在桌子上的圣典，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声。
　　“……带我离开这种困境，让我知道我所想知道的。你所想要的代价是什么？”黧绯问道。
　　“我记得我上次说过，能得到你所想要的，就要颠覆你往日所知的世界。”凯洛轻松的答道。
　　“……我绝对不会出卖自己的灵魂，你也不要指望我会轻易的属于黑暗阵营。”黧绯冷淡的吐出话语，每一个字都冰凉得好像绝望。
　　“不要说的这么惨烈，我并不是古典里记载的迷惑人心的恶魔。”凯洛淡淡扬眉。“既然在阅读圣典，应该也多少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邪灵，或者是黑之子？”
　　凯洛点点头。“嗯，看来功课温习的不错。好了，这里不是什么聊天的好地方，既然决定了，那么在这个契约上签下名字吧……”他悠然一弹指，黧绯的面前出现一张发着黑光的半透明卷轴，卷轴缓缓打开，红色的字体以她所能辩知的语言写着契约的内容。
　　以珞洁尼之名起誓，将以永远的遵从换得灵魂的真相。吾之契约将化作瑰色荆棘，作为束缚条例。
　　“……荆棘？”黧绯语气略带疑问。
　　“我已经很宽容了。”凯洛的笑容透出浅浅的危险。“那只是在你违背契约的时候，让你感觉到□□上的一点痛苦而已。不会很残忍的，只是像荆棘。”
　　黧绯分明的感觉到背脊窜升的凉意。凯洛的笑，去掉了那份淡然随意后就显得侵略性十足了。她咬住了唇，伸出右手，黑色卷轴旁出现一支黑色羽毛笔，她在上面迅速的写下那个令她厌恶的名字。黛莉丝·莱恩·沙菲雅……
　　凯洛阖上眸子，露出满意的笑。黑色的卷轴迅速扭曲，化成一条红色的带状物，自动的捆缚在了黧绯的左腕上。
　　“很好……记住，我的名字，凯洛。凯洛·奥西雷尔。”凯洛站起来，拖住她的手背以唇轻轻碰触，声音如醉。“该好好办一场迎接会了……”
　　黧绯还只来得及骇然一震，身影便随着凯洛一起消失。
　　抖落几片黑羽化作人形的阴柔男子，眼神带着某种冰凉，凝视着两人的消失点。
　　<人物关系基本确立，黧绯中间奏十三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