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经许可 爱》柳敏

11、颠覆

　　许可请了个长假，一个人回到C市。在曾经的‘家’门前徘徊了很久，也没有敢上前去敲门。那已经不再是她的家了……她在美国的时候多少次做梦都会回到这里，宽大的院子种满了各色的勿忘我，还有外公精心培养的牡丹，杜鹃，茉莉……
　　梧桐树下的秋千还在吗？夏天的时候，还会有很多蝴蝶在她的小花园吗？她一个人怔怔的站在院外，想象着里面的景致……
　　小可，记得带伞！小可，过马路要小心！小可，放学赶紧就回家！许可猛地回头，只是烟雾迷朦。熟悉的路上陌生的人群，闭上眼睛，泪还是从睫毛下溢出。回来了，隐藏的疼全部剖开了……
　　上天真的是嫉妒幸福的人。
　　她一直在想，如果不是那件事情的发生，她真的觉得她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就在她生日的前几天，爸爸放下公司的事，从遥远的C市来到A市来看她，还给她带来很多她平时喜欢吃但是从A市很难买到的东西。他整整在A市陪了她一天，像小时候一样，带她去滑冰，陪她去买东西，她印象里，爸爸好久都没有那么陪过她了。她真的太高兴了，还是和小的时候一样在爸爸怀里轻轻的蹭着，说了好多悄悄话，包括——卫向航。
　　爸爸怜爱的摸着她的头说，我家小可终于长大了，都有男朋友了，不过，是哪个坏小子敢把我女儿的心从我身边抢走？一定是个不要命的家伙吧？他还说，要她把卫向航介绍给他，说要一起吃饭。但是还没等到许可约到向航，爸爸就被公司的电话催了回去。
　　接着，变故出了。卫向航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和她提出了分手。她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也没有办法面对加绎，于是固执的跑回了C市。
　　那个初秋的天气格外的闷热，气压低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妈妈任可兰心事重重的坐在床边轻轻的抚着许可的头发，说这就是秋老虎，热的总是让人意外的压抑。妈妈看她从回来都不言不语，躺在床上恹恹的发呆，以为她不适应这种天气，每隔一会就会端来绿豆汤到床边给她喝。
　　那天夜里她翻来覆去想着卫向航前后对她的态度，他是因为想接近加绎才和她在一起，可是……他曾经是那么温柔……她越是想越是辩别不清楚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卫向航，或许根本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清过卫向航？
　　不知不觉中睡着，她好像是在迷迷糊糊起来去洗手间的时候，听到爸爸好像回来了，他们屋里虚掩的门里传出他们的说话声音。
　　“你一定要在小可在的时候和我谈论这些吗？”许明远压低自己的声音。
　　“你还在乎小可吗？如果你真的在乎小可，你就应该去自首。”任可兰压制着略微颤抖的声音。
　　自首？什么意思？
　　“自首？”许明远冷冷的轻笑，“你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了吧？怎么？他又给你打电话了还是从美国来看你了？要不要直接去公安局去举报？那样你还能有个大义灭亲的光荣称号，你们单位你还能评个先进……”
　　“明远！”任可兰沙哑的嗓子像是裂开了般，“为什么？你这样伤害我就痛快了？这样伤害我可以解决事情吗？”
　　“我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解决，而且……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为什么到现在都不肯相信我？”
　　“你相信过我吗？”许明远反问。“别人说什么你都相信，我的解释在你眼里毫无意义。”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你外面的情人找到家里来的时候去相信你？”
　　许明远一怔，转而冷冷的笑：“你可真是个淡然的女人哪，知道丈夫在外面有多少女人都能做到不闻不问任其发展，恐怕古今少有你这样胸襟的女子，我许明远何其有幸！这辈子能娶到你这样的女人。”说到后来许明远的音律已经不稳。
　　许可懵了。爸爸……外面有女人？还很多？怎么可能……爸爸是那么爱妈妈。
　　果然任可兰像是哭了声音：“明远……我知道我曾经对不起你，现在说什么都不重要了，但是……就算是为了小可，你去自首吧。”
　　“够了！”许明远粗暴的打断，“你就认定我杀人我也没办法，但是我到底杀没杀人法院会自会判决，你没有权利给我定罪！”
　　“那走私和亏空公款呢？你不要以为可以假借公司的名义就可以逃的过检察，查察院的人已经和你们的总会计师在接触了，明远，自首吧。争取宽大处理，我会去找一下爸爸以前的属下，只要你把钱堵上，估计……”
　　“不劳你费心了。”许明远固执的拒绝了任可兰，“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可以摆平。”
　　许可终于颤抖着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许明远和任可兰全愣了，惊慌失措的他们看着目光涣散的许可，“小可……”
　　“你们……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杀人？走私？你们……在说什么？”许可眼里再也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这究竟是怎么事？她感觉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
　　“爸爸……不是慈善家吗？……投资了……那么多学校，捐助了……那么多孩子……怎么可能……这是在做梦？对吧？我一定没有睡醒……”
　　“小可……”
　　许明远上前握住许可的手，许可像是触电般的抽了出来。许明远眼里的恐慌许可没有注意，她全然理不清自己的混乱，开始有些语无伦次“哪一个爸爸才是我爸爸？哪一个……才是我爸爸？走私？杀人？”
　　“小可……不是这样的。”许明远心疼着眼前楚楚可怜的女儿。
　　太复杂了……她要相信哪一个？被誉为慈善家的爸爸？走私涉嫌杀人的爸爸？走私？她一步一步往后退，喃喃的自语：“这一定不是真的，不是……”
　　突然她忽地转身，跑了出去。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她要回学校，她要去找卫向航，她必须找他在他的背后躲一躲。后面许明远紧追着像发狂般往外冲的许可，任何兰也紧随其后。她挥掉他们的惊惶失措的呼唤，她只想逃开，奋力逃开。
　　跑到大门外，许可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火车站。她大口大口的喘着，她的世界好像突然全被颠覆了，像是没有倒立过的她突然被强行倒挂了起来，脑充血，晕眩……她有种想吐的感觉。
　　这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或许……这些天发生的事情都是不真实的。
　　到火车站，许可一下出租车便被许明远拉住，“小可，你听爸爸给你解释，你一定要听爸爸和你说。”
　　“我不要听……”
　　“小可，你是爸爸唯一的支柱，你是爸爸的一切，你一定相信爸爸，爸爸没有杀人……”对他来说，只有这个女儿才是他属于他的，真真实实属于他的，也是他唯一能拥有的，他不能失去，即使是失去生命，他也不能失去这个女儿。
　　许可猛地甩开许明远颤动着的手，向马路对面车站内跑去，后面许明远几近撕裂的呼唤突然淹没在一声急刹车的声音里，许可才戛然而止。她木木地转过头，一辆大货车把许明远整个人都撞到了前面挡风玻璃上，然后又抛到了路中央。
　　许可的心，好像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她是在做梦，她肯定是梦魇了。
　　她一步一步的靠近许明远，眼前恍忽的一切一点一点清晰起来。她紧咬着嘴唇，发不出任何声音，过了半晌，终于失声嚎啕。她扑过去抱住血泊中的许明远大声呼救，撞人的大货司机愣愣的，显然这司机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形，直到被许可的哭声惊醒，方打了急救电话。
　　雨，倾泄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