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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花影红结交李三郎 秦千岁整治吕别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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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那人沉森森的面容上忽然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来。李旦也笑了起来,拱手一揖笑道:“在下李旦,表字子暮,多谢义士刚才出手相助,敢问尊姓大名?”
“在下芜湖花影红。”那人亦拱了拱手,报上名姓来。
李旦大笑一声,拉了花影红的手,说道:“花先生,你我有缘,我愿延治酒席和先生痛饮几杯,望先生不要推辞啊!”一旁的简玉笙早已被人扶起,携了曲若华的手上前也笑道:“多谢二位公子的救命之恩,就让妾身和曲妹妹为二位公子准备酒席歌舞吧!”
她微微低头的时候,眼角带着几分缱绻媚意,丰腴美丽堪比杨玉环,神态颇为可爱。
李旦笑道:“那就有劳二位娘子了。”
简玉笙拉了曲若华,边走边笑道:“若华妹妹,那位公子是谁?”
曲若华携着简玉笙的手,低头一笑,凑到玉笙耳边笑道:“姐姐,你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咱们凑在一处说真心话,我说,总有一天,会有一个文质彬彬的君子来赎我出去的话么?”
玉笙颔首笑道:“难道就是他?”她见若华含羞点了点头,不由的喜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真性情君子呢!但不知他姓甚名甚,家在何处,是不是真的有财力赎你出去?”
曲若华一面让嫣儿去花厅置办酒席,一面倚在阑干上,托腮笑道:“他姓李,名旦,字子暮,从前和一位姓韩的公子结伴游历到此处,和我相识。我爱慕他的性情和才学,而他待我真情实意。就算他没有那份财力赎我出去,他的那份真心也足够我瞑目了。”
简玉笙心下一片感慨,拉了曲若华的手,摇头笑叹道:“妹妹,你可真傻啊!”她取下发髻上歪斜了的牡丹花,拈在指尖看了看,说道:“花好不长久,你我美貌又能有多长久呢?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妹妹,我可真羡慕你啊!”
她心念一动,忽的一惊,对曲若华说道:“我记得听人说过,秦王的名讳就是一个旦字,且又喜欢云游,会不会他就是?”
曲若华一听,噗嗤笑出来,侧头对简玉笙笑道:“天下重名重姓的多了去了,他怎么就是秦王了?我怎么就一点儿都不知道?”
玉笙打趣她:“要真是秦王,你可要做王妃了!”
曲若华轻轻拍了她一下,轻笑一声,忽然叹了口气,颇为伤感的说道:“我宁愿他不是。他说好赎我出去,我打算就给他做妾,伺候他一辈子,他就是我曲若华的丈夫了!可他要真是秦王,我的梦想岂不成了痴心妄想了?”她说到“丈夫”二字,不自觉的加重了一点,带着无限的寄望期许。
她一说完,二人都伤感起来,想起自己的身世可怜凄凉,不由的落下泪来。
到底简玉笙年长不少,擦拭了泪,对曲若华笑道:“好妹妹,快别哭了,不是说还要准备歌舞的么?咱们去换衣服吧,好久没一起跳舞了,这次跳什么好呢?”
曲若华挽了简玉笙的胳膊,宛然一笑说道:“跳剑器舞吧,姐姐当初不就是凭着这支舞迷倒了许多公子哥么?我给姐姐打羯鼓。”简玉笙笑着在她鼻子上轻轻拧了一下,笑道:“小妮子,你倒拿我开起玩笑来了!”
说罢,二人互相挽着手,笑语晏晏的去打扮收拾了。
嫣儿小雀似轻盈的跑到拥翠楼的鸨妈宋氏那里,笑道:“妈妈,我们曲姐姐有娇客来了,烦劳您老家帮忙张罗一桌好酒菜。”宋妈妈才受了吕肖闹出了的惊吓,叫了些热汤菜正在房间里吃,一边嚼,一边拿眼乜嫣儿,冷笑道:“什么娇客?就是方才说话的那个书生?我呸!他才得罪了吕家的五少爷,断了老娘一条大财路,又碰倒了老娘放在楼梯口的古董花瓶。老娘还没跟他要钱呢,他敢来叫老娘伺候他吃酒取乐?”
嫣儿一听,跺脚赌气说道:“你这妈妈,怎么生了这么一副势利眼?只会拜高踩低,欺负老实人!那吕五爷又是什么好人?偏您老人家拿他当个宝!”她见宋妈妈不理她,只管挑拣鱼肉吃,不由的夺了她的筷子,藏到背后,说道:“您老家到底去不去置办酒席?”
宋妈妈一面剔牙,一面慢条斯理的冷笑:“办,倒是可以。只是银两是分文也少不得的!要是他拿出来,非扒了他的衣服再打他出去不可!”
嫣儿便笑道:“谁赖你的!曲姐夫可不像个没钱的,又不是所有人都把家当穿在身上的。您老现在瞧不起人,等会儿别后悔!曲姐夫还说要赎曲姐姐出去呢!”说完,朝宋妈妈挤眉弄眼的吐了吐舌头,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叮嘱一声:“快去啊!”说完,一道烟的跑了。
那宋妈妈在背后咂嘴冷笑道:“不过是个外出漫游的书生,哪来的口气要赎我们若华?等吕别驾知道他欺负了自己的儿子,他就知道厉害了!”
谁知一人笑道:“谁要知道哪般厉害?”就见书枫笑着走进来,他随手搁了一个织锦荷包在宋氏面前,笑道:“妈妈,这是我们爷叫给您的,置办酒席歌舞,怎么能没有银子呢?您说是不是?”他怕李旦身边没有服侍不好,一早就让福生先带着吕肖去别驾府上了,自己折了回来,果然碰上了让人看低的事来,又不敢违背李旦告诫不许透露身份的事,思忖着连忙拿了银子来,好不叫人轻贱了自己的主子去。
宋妈妈打开荷包一看,银钱十分的丰厚,连忙换了副喜笑颜开的面容,赔笑说道:“嗳呦,我的小爷!小丫头不会说话,我跟她玩笑呢!上头的三爷要什么酒菜,吩咐就是了!”一面连忙收了银子,叫小子去准备好酒好菜来。
这下边闹了一出喜剧,上头却浑然不知,李旦携着花影红的手将他迎到花厅,和他在坐榻上坐了,笑道:“方才楼梯间,兄以一当百,骁勇无比,真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啊!”丫鬟奉来茶,他亲自端起一杯送到花影红面前,笑道:“李太白有云‘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起初还不信,今日见了花兄,才知道果真有如此英勇果敢的人物。小弟以茶代酒,先敬你一杯!”
花影红坐直身子接过茶杯,浑不在意的笑一笑,说道:“我是个粗人,不懂得什么诗文,只是早年间得人教导,也会念一句。”他说着,顿一顿,托着茶杯沉声诵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他五官有如雕刻,棱角分明,稳重得仿佛如泰山一般。
李旦闻言,不由的大为感慨,长叹说道:“原来花兄是这样的英雄豪杰,失敬失敬!”他挥袖,扬眉朗笑说道:“快拿酒来!为花兄的这份豪情,弟当浮一大白!”
此时曲若华已换好衣服,在门口听见李旦的笑语,便从侍儿手中接过玉壶,侧托在耳畔,盈盈笑道:“哎,酒来啦!”说着,便像画中的仙子一样,迈着凌波微步,袅袅娉娉的走了过来,执起一盏夜光杯,万种妩媚地斟满了酒,递给李旦:“三郎,给。”
李旦笑着接过,打量了一眼红如宝石的美酒,笑道:“葡萄美酒夜光杯,就是醉死了也是心甘情愿啊!”他坐起身,双手奉上夜光杯,笑道:“花义士,李三郎敬你一杯!”
花影红接过酒杯,嗅了嗅,面上带了笑意:“嘿,有酒就对我的脾气了!”说完,先品了一口,发觉甘美异常,便将酒一口吞了下去,以空杯示意李旦,朗声大笑:“多谢了!”
又见简玉笙换上了胡姬的黄色轻罗纱衣,露出大片白皙胜雪的肌肤,梳着高耸着的凌虚髻,簪一朵开得红艳正好的牡丹花,插戴两把雕花金梳,戴着一对胡女的彩金圆形大耳坠,丰腴饱满的双臂上缠着一对数十串的缠臂金,衬得她整个人金碧辉煌,神采奕奕,美轮美奂。
她挽手朝李旦和花影红礼了一礼,千言万语化作嫣然一笑。
“三郎,玉笙姐姐算不算得上是倾国倾城的美人?”曲若华轻附着李旦的肩膀,笑问他。
李旦闻言,细细瞧了一番简玉笙,点头笑道:“简娘子名不虚传,果然有沉鱼落花之色啊!”他说着,心中却想起一人,美得不可方物,也无需绫罗珠宝,便有华艳照人的娇贵之美,那种骄矜自持的贵重仪态,却是与生俱来,旁人修也修不来的。
简玉笙笑着抚一抚脸颊,莞尔叹息笑道:“妾身老了,容貌不如从前了,三公子取笑了。”她见侍儿把羯鼓抬了过来,便笑着对曲若华招了招手,曲若华会意,对李旦笑道:“三郎,玉笙姐姐的剑器舞,师承公孙大娘的弟子,乃是一绝呢!我来击鼓,姐姐来跳舞,好么?”
李旦颔首笑道:“当然好。好久没听到你击鼓了,还颇为想念呢!”他对花影红笑道:“花兄,好酒没有好歌舞,不免少了些乐趣,就让二位娘子献上一舞来助酒兴吧!”
便见简玉笙接过侍女递上的宝剑,正欲应和着鼓点起舞,忽听花影红说道:“等一下。”简玉笙停下来看着他,花影红便把佩剑取下,一手递了过去:“用我的吧!”
花影红的剑与李旦的有着本质的不同。李旦的剑虽也锋利,但更多的是做仗剑云游的佩饰,上面雕纹了许多花纹。花影红的却是真真正正杀人饮血的青铜宝剑,一点多余的纹饰也没有,擦拭的锃亮无比,是杀人的利器。
简玉笙不敢接,花影红便往前递了递。简玉笙抿一抿红唇,这才一笑接过。曲若华见势加快了鼓声,简玉笙便随着鼓点声拔剑出鞘。
她的剑舞,既有胡姬的刚健,又有汉女的娇媚,宛若一只凤凰鸟,灵活地在剑影中上下腾飞。尤其是那回眸的一刻,便有万种柔情,千般妩媚。
一舞跳完,李旦大笑着鼓掌,赞叹道:“妙啊!妙!果然堪称一绝!”
花影红微微有些愣神,叹息道:“我曾在十三年前,受启哀帝召见,有幸在长安见过当年的贵妃做剑器舞,绝妙无比,仿佛游龙惊鸿,使我的剑法也受益许多啊!”
他一说完,简玉笙也顿时失了神采,黯然一笑,摇头叹道:“那时我才十四岁,懵懵懂懂,无忧无虑的,什么也不知道,整天只知道玩乐器、唱新歌、跳新舞。”她回忆着,对上李旦探究的视线,苦涩一笑,说道:“李三公子怕是不关心宫闱之事,当年的贵妃姓,”她哽咽一声,笑道:“姓简。”
李旦颇为震惊:“娘子是……”
简玉笙攥着帕子轻轻擦着汗,点头,伤心道:“我十三岁入宫,十四岁就做了贵妃,只三年,国就没了。我便从贵妃一落千丈,成了歌伎,只能任人消遣取乐。”她深吸一口气,连忙对曲若华笑道:“妹妹,今天是你和三公子再会的日子,你应该唱支歌来庆祝庆祝啊!”
曲若华知道她不想扫兴,便点头笑道:“好。我唱一曲。”她向李旦横波一笑,略略思索片刻,回头吩咐了众乐伎,取过嫣儿递来的琵琶,
只听她唱道:“”语调戚戚,低回幽咽,一番情肠,许多悲喜,都在其中,听得李旦不由的长叹一声,生出几分酸楚与惭愧来。到此一顿,歌曲之声却渐渐欢快了起来,就听若华又唱道:“”,一时间,许多期盼,无限憧憬都涌了上来。
若华的一片心思,都丝毫不藏的付诸于口,李旦听了很是明白,又觉一个纤弱女子将一番希望都寄托在己身,不由自觉责任之重大起来。他向曲若华伸出手,宛然一笑,张口闻言笑道:“若华,来。”
曲若华见他向自己伸出手,知道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这一十多年受下的许多腌臜闲气,千般万般都化作了颤抖的一声“三郎”,她起身扑到李旦座下,紧紧抱住李旦的双腿,一下子泣不成声起来。
李旦轻抚着她瘦弱的后背,宽慰孩子似的宽慰她:“别哭,以后都会好起来的,都会顺遂人愿的。”他对嫣儿笑道:“去请妈妈来,我有话对她说。”
简玉笙知道他是要和宋妈妈谈论赎人的事,便对花影红一笑,说道:“花先生,多年未见,可否赏光一叙?”花影红点头,对李旦说道:“某去去便回,阁下随意就是。”
不一会儿,宋妈妈便来了,又是行礼又是问好,眉开眼笑的一叠声问李旦:“三公子,酒吃得可好?菜色可喜欢?歌舞听得还畅快么?”
李旦早已拉了曲若华同他一处坐,此时便搂了若华在怀,点头风流一笑:“托妈妈的福,我玩得很开心。”他指一指底下的凳子,笑道:“妈妈坐。”
宋妈妈也不客气,便坐了,笑道:“三公子叫老身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李旦瞥一眼一旁的书枫,书枫会意,笑道:“妈妈,我们三爷要为曲娘子赎身,您开个价吧!”
“哦,赎身啊——”宋妈妈随手拔下发髻上的搔头,在手背上摩挲两下,耷拉下眼皮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不瞒三公子,若华可是我这儿色艺双绝的,这些年来,求娶的名门贵族也是接踵而至,开出的价得有天一般的高。三公子有心,不知道肯出多少?”
李旦轻笑一声,反问:“妈妈要多少?”
宋妈妈哼笑一声,麻利的伸出五个手指,曲意假笑道:“看在三公子对我们若华是一片的真心实意,就给你这个数。只是,少一分也不成了!”
五千两银子,这分明是要为难人了。曲若华立即变了脸色,便要起身理论,一个“你”字刚出口,就被李旦不动声色的搂了回去。李旦微笑道:“论理五千两也不算多,赎若华也不算贱。”他顿一顿,挑眉笑道:“可我要是没这么多钱,又想把人带走,宋妈妈,您说,这该如何是好呢?”
宋妈妈立即翻脸:“五千两,一个铜板也不能少!否则休想!”
书枫在一旁不咸不淡的笑道:“哎呦,宋妈妈,您是生意人,别把话说这么绝啊!”
曲若华便垂泪,倒竖了两弯温温柔柔的柳叶眉,启唇谴责道:“妈妈可真是只认银子不认人的狠心人!想我曲若华一生命苦,辗转娼门,自从九岁入行,七年来拿我这破败惨淡的身子不知给妈妈赚了多少血肉钱!如今有个人真心实意的肯来赎我,妈妈不想着为我半点好,只想着要刁难他,果真一点脸面情分都不看吗?俗话说天道轮回,妈妈但凡做一点好事,将来必是能报答在您身上的,您为什么就不能略略的放我一马呢?”
她说得一片伤心,字字血泪,直叫花厅里的众伎子不由的都伤心起来,纷纷掩面垂泪,一时间整个花厅呜呜咽咽,好不凄凉惨淡。
宋妈妈不由的恼道:“哭什么哭!都不许哭!把客人哭走了,看我不一一个扒你们的皮!”她叉腰指着李旦的鼻子跳脚道:“我养了十六年的女儿,宝贝着的摇钱树,你没钱,就敢说我赎她?我今儿还就把话撂这儿了!五千两,有钱抬人,没钱走人!否则,我报官抓你!”
书枫纵然好性,不由地也恼了,他的主子,就算是从前不做秦王的时候,仗剑云游,四方结交,疏财如挥土。如今不过是穿戴得略微简单了些,怎么就叫人看低了下去?便拔剑怒对宋氏,喝道:“我把你个瞎了眼的老婆子!报官抓人?你要抓谁?”
宋氏便尖叫称要杀人,正巧看见一人锦服纱帽,领着几个家仆大步走了过来,于是一下扑了过去,扑在那人脚下,又哭又闹又撒泼,尖声嚎叫道:“吕大人,您可要为我做主啊!那小子要强抢姑娘,还要杀我!”
谁知那人看都不看她,一脚踹开宋氏,从跟着的家仆身后揪过一人,将他一脚踹到李旦面前,随即自己也跪伏下来。李旦来不及阻止,他已口内高呼千岁起来:“臣金陵别驾吕克携不孝子给秦王殿下请罪!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此话一落,众人皆惊,宋妈妈哭嚎的声音一下顿住,曲若华更是震惊得脸色煞白,捂着心口,眼看就要晕厥过去。李旦顾不得吕克父子,连忙伸手去搀扶曲若华,担忧道:“若华,若华!你怎么了?”
嫣儿连忙在一旁扶住曲若华,见她手心冰凉,呼吸急促,便说道:“曲姐姐一定是闷气了,我扶她出去透透气。”李旦连连点头,知道事出仓促,一定是把曲若华吓着了。
曲若华刚被扶到花厅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打嗝声。原来是宋氏一下子哽住了,实在控制不住,打起嗝来。曲若华顿住脚,目光颇为复杂的看了看宋氏,还是俯身将她拉了起来,轻声说道:“妈妈还是先出去吧!”
等曲若华出去了,李旦这才把目光落到吕克身上,轻笑一声,理一理衣摆,问道:“哦,请罪?你有什么罪?”
吕克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纳首说道:“臣管教不善,致使孽子冲撞了殿下。特地捆了这个混账糊涂的东西来向殿下谢罪!”
“哦,原来是因为冲撞了我,因为我是个王爷。”李旦不急不忙的端起侍女送来的一杯茶,轻轻吹了吹茶汤面,却也不饮,托在手上,似笑非笑的突然发难,“吕大人的意思是,若我不是秦王,或者换了其他人,你的儿子便打得骂得?便可以不把王法放在眼里?”
吕克脸色一变,刚要说话,却被李旦打断,继续不冷不热的笑:“还有更荒唐的呢!刚刚令子称你是爷爷,自个儿是老子,是这里的爷,要治我呢!”
吕克嘴唇嗫嚅了一下,一把抓过地上五花大绑着的吕肖,扬起手来就是一个老大的耳掴子,打得吕肖一下子扑倒在地,嘴角渗出血来,仍是不解气,反手又是一个。吕肖疼得满地打滚,冷汗浸湿了衣衫,一嘴的血腥,模糊着直叫娘。吕克喝一声“闭嘴”,一面不停向李旦磕头谢罪。
李旦侧头吩咐书枫:“你去请简娘子来。”
书枫应了,没过一会儿将简玉笙带了来。简玉笙已经听说了李旦就是秦王的事,又见吕氏父子跪在下头,心里猜到三四分,面上不动声色,只对李旦拜一拜,说道:“妾身不识君容,如有冒犯,请殿下恕罪。”
李旦对她温和一笑,说道:“娘子为我跳了一支妙舞,我很感激你。”他向简玉笙招招手,示意她走到自己身边,对她笑道:“这位大人说得罪了你,要向你赔罪呢!”
吕克如见曙光,立即便对简玉笙说道:“简娘子,小儿顽劣,冲撞了娘子,特来给你赔罪了!”说着,强行将吕肖的头一摁,让他给简玉笙磕头。
简玉笙背过身去,梗着脖子,一言不发。李旦也不催促她,果然半晌之后,简玉笙方才含泪摇头:“大人的赔罪我也受不起,大人还是请离开吧。我们虽是卖唱卖笑的,到底也是爹娘生养的,是有血有肉有心肝的,再贱,也有那一点点的可怜的自尊。”她对李旦礼了一礼,强忍着泪,慢慢走了出去。
李旦顿一顿,对吕克哼了一声:“简娘子的话,你听清楚了么?”
吕克点头称是。
李旦闭目片刻,笑了:“你走吧,你不归我管,我不治你的罪。等我回长安,上报父皇,等候父皇发落吧!”
吕克怕的就是这一招,所以才特地捆了他儿子来给李旦赔罪,又低三下四的朝简玉笙赔罪,没想到李旦仍是揪着不放,不由的焦急起来,把逆子给狠狠捶了一顿,对李旦不住磕头道:“殿下就当体恤臣下了,请殿下开恩!”
强抢民女、欲杀皇子、私遣官兵,三条罪状,你让我怎么饶你?李旦心里不痛快起来,真当我好欺负了不成?他示意书枫一眼,书枫立即会意,上前说道:“吕大人,小的奉劝您一句,还是不要在此间胡搅蛮缠了。之前的事情,陛下最多惩罚你教育无妨,若再纠缠,殿下要报上去的,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
吕克见李旦只管喝酒,再无半点回旋余地,狠狠的起身,拉着吕肖颇为不甘心的缓缓退了出去。
李旦独自沉默的坐了一会儿,书枫见他心里不痛快,便劝他:“殿下,曲娘子还在外头呢!您找她说话去吧!”说了两遍,李旦方才回过神来,起身说道:“是了,若华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他徐徐走了出去,四下转了一圈,都没有看见曲若华,却碰到正巧外出回来的白玉霞,一面走一面解披风,一面还捂着发红的脸颊,想来是陪酒时灌红的。她含笑对跟着的两个娘姨抱怨:“那赵员外看着干瘦干瘦的,怎么那么能喝?自己喝也罢了,还非拉着我死灌!旁人看了去,不当我是在喝酒,倒像是在往肚子里灌酒,拿出去卖呢!可我又偏不缺这几个酒水钱,可多冤枉!”两个娘姨还没怎的,跟在后头一个拿东西的小丫头先噗嗤一声笑了。
白玉霞从李旦身边走出两步,复又停了下来,见李旦眼熟,想了想,想起是曲若华的情郎,便笑着轻轻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说道:“喲,三公子,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若华妹妹陪着?”
李旦一见一个云霞胭脂染成的白玉似的美人,立即认出她来,笑一笑道:“我正找她呢!谁知碰上了玉霞你。”
白玉霞笑道:“哦,她在后院拜月亭望月呢!快去吧,春宵苦短的,怎么好叫女儿家一个人待着呢?”说罢,又在李旦肩上挑逗似的拍了一拍,风情万种的走了。李旦知道她素来如此,也不在意,便往拜月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