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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似真非真亲兄弟 欲说还休俩冤家 ...

  •   刚入夏热了几天,紧接着就连绵不住的下起雨来,刚热起来又凉了下去,人们纷纷又翻出刚收起来的春衣穿上。

      这一日正巧暂歇了雨,皇帝李燚便带了几个未成年的皇子公主去宫中龙首池划船,顺便问一问功课生活。

      雨后的龙首池荡漾着层层的涟漪,宫人们划出一艘飘扬着五色彩旗,挂满了琉璃灯盏。前后各有教坊乐伎,或坐或立,或抱着琵琶,或横吹着长笛,鼓瑟击缶,很是热闹。

      船舱里李燚正和皇四子李旸对弈,织敏织慧两位公主一左一右笑着观战。
      “朕有日子没和你下棋,你倒是长进了不少。”

      李旸轻轻落下一子说道:“儿臣近日时常与未央博弈,未央颇善此道,故而儿臣有所得益。”

      李燚颔首,望了一眼正陪着四公主画竹子的柳未央,颇为满意的笑道:“未央少有美名,朕召你来与皇四子作陪,你做得很好啊!”

      柳未央起身一礼:“臣下为陛下尽忠,为四殿下效劳,都是应该的。”

      李燚转头看了一眼趴在窗上看风景的皇六子李杲,唤道:“老六,你来,替朕和你四哥走几步。”十一岁的李杲正盯着几个摆弄乐器的伎子看得目不转睛,听见他父皇叫他,好不情愿的挪了过去。

      “老四,老五呢?之前马球赛他就没去,朕问他为什么,他说病了,朕说叫太医去给他瞧瞧,他又不要,究竟是怎么回事?”李燚看着他们兄弟二人下了几步,问李旸。

      李旸见问,微微蹙了眉头,说道:“五弟究竟在忙些什么,儿臣实在不知。不是儿臣多嘴,五弟有时确实太过顽劣不服训教了。”

      宫人正好奉上新茶来。

      李燚接过茶来端在手上,不悦道:“你这个弟弟,总是不务正业!朕说他两句,贵妃就不乐意了。从前也就罢了,如今他好歹也是皇子王孙了,怎么还能那样的放肆不羁!”

      李旸一见李燚不高兴了,连忙起身伏地拜倒,肃然道:“五弟不学无术,都是儿臣做哥哥的没有能以身作则。请父皇不要生气动怒,要罚就罚儿臣的过错吧!”

      皇帝顿一顿,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托起李旸,说道:“朕知道这怪不得你,你且起来吧!你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拘泥礼数了,年纪轻轻的,倒和那七老八十的臣子似的。”

      这个评语说得李旸垂了头,半天不说话。皇帝见儿子既不下棋也不说话,才发觉自己说话说重了,便笑道:“其实这也是你的好处,朕随口说说,你别太往心里去!将来给你物色个俏皮活泼的王妃,你也就好了!”

      他说完,织敏织慧两位公主就掩口轻笑起来。

      李旸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走了一步棋,端起茶来,也顾得不烫,匆匆喝了一口来掩饰。

      “大姐姐和三妹妹在笑什么呢?”就听一声很是风流不羁的笑声,一个年轻的美貌公子掀起船上珠帘走了进来。他拿一根金粉色束着头发,身穿着娇艳的桃花粉的新衣裳,衣襟和衣摆都绣着大红色的祥云图案,看着十分的放荡风流。又兼他天生一双桃花眼,平时总是似笑非笑、似醉非醉的,真可谓是个翩翩的佳公子!

      织慧和李杲、织越都站了起来:“五哥。”

      原来这美貌的公子就是皇五子李昀。他一走进来,向李燚施了一礼,就将四公主织越一把抱在了怀里,掂了掂笑道:“咦,几日没去看你,你怎么胖了?必是吃多了!”

      织越平时跟人不亲近,倒是很喜欢这个哥哥,抓了他的衣襟攥在手中,咯咯的直笑。

      李燚看他这么的放肆,便板了脸喝道:“老五!你怎么才来!”

      李昀并不在意,抱着织越在织敏的身侧大喇喇的做了下来,笑道:“才刚跟几个朋友喝酒回来。他们都是崇尚魏晋风骨的有识之士,儿臣很是爱慕他们的行事。”

      “胡闹!朕听说你整天的招来一帮狐朋狗友花天酒地,哪里还有皇子的样子!”李燚把茶杯往小几上重重一撂,呵斥道,“朕时常让你多读些正经书,多跟你的几个哥哥好好学习学习,可你就是顽劣不听!你哥哥为你的事几次气恼都没有用,都是你娘惯的!”他一生气起来,竟说出了旧时在家的称呼。

      李昀觉得很有意思,启唇轻笑了两声,说道:“儿臣性情顽劣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父皇为了儿臣的积习生气多不值得?儿臣没出息不要紧,儿臣的四哥可是个有本事的,将来必能为父皇分忧,儿臣只管做个逍遥王,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快活就够了!”

      他话音未落,李旸就大声喝道:“还不住嘴!父皇面前胡言乱语的怎么可以!你放肆!”

      片刻,李燚颇为疲倦地摆了摆手:“老四,罢了!他就这个脾气,你骂也没有用!朕几次恨得牙根痒痒,可这东西就是油盐不进的样子!随他去吧!他也就这点出息!”

      李昀颇为不怕死的呵呵一笑:“儿臣谢父皇恩典!”

      织敏见气氛凝固起来,便示意一旁坐着的沈嫄端了新鲜果品来。

      “陛下,今年进贡上来的桃子特别的甜,您请尝尝。”沈嫄跪坐到李燚面前,将果品高高举过头顶。

      织敏连忙伸手取了一个又大又红的,亲手撕了皮,又拿小刀切成了块儿,放在水晶碗里递给李燚,笑道:“父皇,儿臣都弄妥当了,您请吧!”

      李燚面上这才有了几分笑容,尝了两块颔首:“果然很甜,敏儿的孝心朕很受用。你们也都尝尝吧!”

      沈嫄把果品轻轻放在小几中央,刚要退下,就被李昀一把捉住了手。她微微涨红了脸,用力挣扎了两下,却没能挣脱李昀的手。李昀一手抓着沈嫄的手,一手托起沈嫄的下巴,一双桃花眼上上下下的把沈嫄从头到脚巡视了一遍,笑道:“哦,你就是我姐姐的伴读女官吧!之前都只远远的见过,觉得你体态曼妙,恍如仙子。今天凑近了一看,竟比天仙还漂亮几倍!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当着皇帝的面这么肆无忌惮的调笑,弄得沈嫄羞愤得说不出话来。织敏正要替她解围,就见李旸抢先薄责道:“你快放手!这位是沈国公家的长女,不是你平时风流惯了的那些女人!”

      李昀也不恼,轻笑两声松了手,仍是一副赏玩的样子看着沈嫄。沈嫄的手得了自由,连忙缩回身前,微微一礼,说道:“回禀殿下,臣女姓沈,表字嫄。”

      “沈嫄?哪个字?”
      “便是‘赫赫姜嫄,上帝是依,其德不回’的嫄字。”沈嫄不卑不亢的微微低着头说道。

      “你倒是不谦虚。竟把自己比作后稷的母亲。”李昀懒洋洋的一笑,倒也不追着沈嫄不放,换了口气说道,“听说我三哥赠了一把九节箫给你,择日不如撞日,你拿出来吹一曲我听,可愿意?”

      这本是极为私密的事情,不知怎么被他知道了去,沈嫄不由大吃了一惊。

      不等沈嫄说话,织敏先笑了:“有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皇帝也展颜一笑:“这倒是件佳话了。沈嫄啊,你把那箫取出来吹一首,也不算辜负了今日佳期了!”

      沈嫄无奈领命,背过身去从怀中取出别着的长箫来,这才转回身,盈盈问道:“陛下想听什么曲子?”

      “你捡拿手的吹奏就是了。”

      沈嫄微微一沉吟,她偶然间瞥见李旸正悄悄的打量自己,一对上自己的视线就收回目光,鼻观口,口观心的端坐着,便笑道:“臣女颇为仰慕四殿下的琴艺,就请殿下和我合奏一曲《泛沧浪》吧!”

      便有伎子奉上一把古琴与李旸。
      舱外的伎子击缶吹笙,陪衬着演奏起来。

      沈嫄向李旸微微颔首,附箫在唇边,玉手摁动音孔,盈盈款款吹奏起来。李旸拨动琴弦,随即跟了上来。

      这首《泛沧浪》本是叙述“志在驾舟于五湖”的情致,他二人都是技艺颇精的人,合奏起来,让人如临仙境,恍若被层层云雾缭绕着周身一般。

      一曲渐罢,李燚头一个鼓掌,笑道:“朕不知道朕的老四还可以做此隐逸之意的曲子!不错不错!”

      织敏掩唇笑道:“父皇只夸赞四弟,不夸一夸阿嫄,可真是小气!”

      李燚侧头看向沈嫄,笑道:“卿吹奏得很是精妙,朕之所以没有夸赞你,是觉得卿吹得好,那是理应的。”

      沈嫄嫣然笑道:“陛下抬爱了,臣女可当不起这样的夸奖。”

      有内侍来报:“启禀陛下,修媛娘娘带着七皇子到了。”

      “小心着让娘娘进来。”

      须臾间,林修媛便在内侍宫人的扶持之下走了进来,她一手轻轻护着小腹,一手还拉着十岁的皇七子李晟。

      “臣妾来迟了,还请陛下恕罪。”林修媛礼了一礼,笑。

      李燚起身去搀扶她:“哎,爱妃来得不算迟,只是错过了刚才沈嫄的好箫声啊!”

      林修媛看了一眼沈嫄,掩唇一笑,说道:“臣妾方才在小舟上都听见了,和着流水声,别有一番滋味儿呢!嫄姑娘可真是个多才多艺的!”她将手中执着的一束紫薇花奉到李燚面前,笑道:“臣妾来的路上看见这紫薇花开了,特地采了一束来给陛下把玩。”

      李燚接过瞧了一瞧,摘下一根生着三朵挨在一起的紫薇花,轻巧的簪进林修媛的堕马髻中,笑道:“嗯,这花开得娇艳,衬得起你这孔雀蓝的衣裳!”

      林修媛含笑轻抚一抚那花,温婉笑道:“陛下喜欢就好。”

      李燚问妃子:“最近朕忙,没怎么去看你,你进食可香?睡得可好?腹中的孩子如何?”

      林修媛那双瑞凤眼紧紧凝视着皇帝,中间仿佛包含了千万般的柔情。她柔声笑道:“臣妾一切都好,贵妃娘娘和德妃娘娘都很照顾臣妾,时常派人送来吃食给臣妾。臣妾这次怀胎没什么不妥的,就是希望能养个女儿,也算是儿女齐全了。”

      李燚乐呵呵的一笑,他不缺儿子,所以林修媛给他添个儿子女儿都是一样的。他抚一抚皇七子李晟的脑袋,笑道:“你母妃要给你添个小妹妹呢!你喜欢吗?”

      李晟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骨碌骨碌一转,落在一人身上。他指着沈嫄笑道:“小妹妹要是有她那么好看,我就喜欢!”

      众人皆一愣,随即都噗嗤大笑了起来。
      织敏边笑边去推搡沈嫄:“你瞧你,没事儿生得这么好做什么?老七半大的孩子,就知道你好看了!可真是……”就连林修媛也露齿一笑,轻轻在沈嫄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沈嫄被众人臊得不行,只好起身出了船舱。

      忽然飘起了细雨,伎子们纷纷收了器乐,匆匆抱着琵琶琴筝,都逃到临近的小船上避雨。

      紫鞘撑了伞来替沈嫄挡雨,沈嫄扶着船舷说道:“这儿风大,你身子弱,就不要站着吹风了。伞给我,你进船舱去吧!”

      她说着,湖心吹来大风,吹起紫鞘淡青色的长裙,吹得紫鞘瘦瘦弱弱的身躯都开始摇晃起来。紫鞘握着伞柄稳了一稳心神,说道:“我不进去,我在这儿陪着你。”

      安静的船舱里忽然又传出一阵笑声,沈嫄下意识探头朝里面瞧了一眼,守在珠帘前的小宫女明眼的笑道:“适才是五殿下说了个笑话。”

      沈嫄失了兴趣,转回头去望着雨珠击打着水面,激起层层的涟漪。
      紫鞘淡淡一笑:“这五殿下看着倒不是个俗人。”

      沈嫄闻言,愕然片刻,哂笑道:“你分得清什么好坏!他不过是皮面生得比旁人好些,又有些倚仗,所以才这样的猖狂。你年轻,只瞧那表面上的,才会说出这糊涂话来!”

      紫鞘侧头不以为然的一笑:“你倒说我年轻!你能有多老?”

      沈嫄自嘲似的笑了笑,点头:“你说得很是。”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沈嫄低声说道:“方才的话,我不是有心的,你不要往心里去。”

      紫鞘把头微微摇了一摇,湖面上倒映出的她头上发髻的一根玉钗也跟着微微晃了晃:“不会。”

      就见一个青衣内侍划着一条兰舟朝画船驶来,舟上立着一个人,穿戴着蓑衣蓑帽,正朝着她们主仆二人挥手。沈嫄定睛一瞧,不由地展露出一个笑容来:“是秦王!”她连忙吩咐船上的内侍:“快去帮着殿下!船板滑,可别摔着了!”

      内侍应了,都伸手去扶。

      但见李旦攀着船舷,轻轻便便的纵身一跃,便站在了沈嫄面前,笑道:“远远的就瞧见你了,你可看见我了么?”正巧船身微微震了一震,沈嫄下意识地连忙去搀扶他,却不想脚下一滑,一头栽进了李旦怀中。

      李旦猝不及防,随即紧紧抱住了她,凑在她耳畔低声笑道:“喲,今儿怎么这么热情?”

      沈嫄忙不迭把他推了开,红了面皮,半垂着头,理着耳畔的碎发不说话。李旦伸手就要去扶她头上歪了的一支嵌蓝白琉璃宝珠金钗,沈嫄眼疾手快,一把打落他的手闪到一边,却不想动作有些大,那根金钗从她发髻上跌落下来,跌在地上碎成了半截。

      紫鞘急忙蹲下来去捡。

      谁知李旦先一步捡了它来托在手上。
      紫鞘叹息道:“这可如何是好?这根钗子还是姑娘刚进宫的时候,贵妃娘娘赏赐的呢!赶明儿要是娘娘问起来,可不好回话啊!”

      沈嫄瞥了一眼,不以为意:“不过是根钗子,哪里需要这样的心疼?”

      李旦从她手中轻轻抽走了她一直攥着的绢帕,拿那条帕子小心将那两截金钗包裹好,掖入怀中笑道:“别着急,我认识个金器上的能匠,补一补就好了!”

      沈嫄一双含情美目往李旦笑盈盈的脸上瞧了一瞧,正要说话,就听舱内传来皇帝的声音:“外头是谁在说话?”

      李旦朝沈嫄吐一吐舌头,率先走进船舱,笑道:“父皇,是儿臣。”他脱了蓑衣帽子交给随侍,朝李燚拜倒说道:“儿臣给父皇请安。儿臣来晚了,还请父皇恕罪。”

      李燚颔首笑道:“起来吧,今天朕就是抽空和你们兄弟姐妹乐一乐,不要太过拘谨了。你二哥呢?怎么没跟你来?”

      “二哥本来是要来的,走到半道上,被士竑叫了去,大约有什么急事。”李旦在织慧身边坐下,笑道,“二哥说给父皇请安了,请父皇尽情的宴饮玩乐。”

      李燚颔首唔了一声,目光落在随后进来的沈嫄身上,带了几分审视的味道:“我儿方才在外面说什么呢?”

      李旦笑着侧过身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把沈嫄挡在了身后。他笑道:“雨天路滑,是嫄姑娘叫人搀着些儿臣,别叫儿臣摔倒了。”

      李昀头一个轻笑起来:“看不出嫄姑娘倒是个有心的!”他不等旁人反应,对内侍说道:“有没有备下什么佳酿美酒?”

      内侍哈腰回禀:“预备了梨花春,奴才这就给殿下奉上。”

      不一会儿,两个内侍抬了酒尊来,又奉上器皿。李昀舀起一勺酒斟入雕金牛头的玛瑙酒盅里,先奉于皇帝:“父皇,您请。”次奉于李旦:“三哥,请!”

      “我知道四哥不饮酒,”他斟上第三杯酒,看了一眼李旸,高声笑道:“未央,你来替四哥喝了这杯吧!有酒不饮,可算不上是风流之举啊!”

      柳未央走上前来接过酒盅:“臣谢殿下赏。”说完,一饮而尽。

      李燚颔首称赞:“我大周朝的男儿,就是要有好的酒量!也算是气度胸怀的体现。”

      他刚说完,李旸就坐直身子说道:“父皇这么说,儿臣倒觉得十分羞愧了。”

      只听李昀轻声一笑,端起酒盅呷了一口。

      皇帝瞪了五儿子一眼,安抚四儿子:“你是个与众不同的,懂得如何去珍重自己,朕的话并非针对你,你也不必太往心里去。只是你心思有时太重了些,也需要偶尔的玩乐玩乐啊!”
      李旸应了一声。

      李昀笑道:“父皇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您要是让四哥勤勉读书,四哥一定做得最好,您却非要他玩乐玩乐,可依儿臣看来,四哥只怕连玩乐二字都不能瞧上一眼呢!”

      皇帝不满道:“就你话最多!朕平时常叫你跟你哥哥学习学习,你不听就罢,为何还要诋毁勤恳之人?可见你酒量虽好,却不是个大度的!过几日,朕也该给你选个伴读,好督促你认真学习才是!”

      李昀探过身去,一把将毫无防备的柳未央拖扯到跟前,半搂着他的肩膀笑道:“也无需父皇费心,就请四哥割爱,把未央让给我吧!”

      皇帝似笑非笑的望向柳艾。

      柳未央被他拉扯得往前一扑,扑在案几上,把一盘棋局给打乱了。幸亏李旦眼疾手快在一旁托了他一下,才不至于重重磕在案几的棱角上。他慌忙坐了起来,整一整衣襟袖袍,这才平复了心绪,缓声说道:“殿下厚爱,臣下本不该推辞。只是四殿下于我有情有义,臣不忍抛弃。臣有一弟,名叫柳荣,与殿下一般年岁,可以与殿下做个伴。”

      皇帝注意到李旸紧缩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手上把玩起一枚血玉戒指来。李燚说道:“老五不要胡闹,朕自会选别的世家子弟来跟你作伴,只是到时候你可要勤奋读书,不能辜负了朕的期许啊!”

      李昀挑眉轻笑,他松开柳未央,一揖到底:“儿臣遵旨。”

      一时大家又各自玩了起来,李旦陪着父亲小酌了两杯酒,瞥见沈嫄坐到了角落的一株兰花旁边垂着头绣花,便不声不响的挪了过去,凑到她身边笑道:“绣什么呢?也给我瞧瞧!”

      沈嫄随手一掩,笑道:“没绣什么!”

      “偏你小气!”李旦笑着悄悄拧了她一下,问道,“方才我来时,瞧见你站在船头看雨,仿佛是有忧色,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不过是想起一句诗,感慨了片刻,你就当真了。”

      “哦?是哪一句诗?”

      沈嫄朱唇微启,念出一句诗来:“墙头雨细垂纤草,水面风回聚落花。”

      李旦笑着亲昵的在她肩上捏了一捏,说道:“这诗是张蠙写的,为着他是个失意落寞的武将,才发出这样的感慨。他说‘几人图在凌烟阁,曾不交烽在塞沙’,望的是能再战沙场为,你怎么就伤感了?”

      沈嫄不知为何叹了口气,她轻轻推了李旦一下,摇头道:“你哪里懂我的心?”

      “我不懂,你倒是说出来让我明白明白啊!”

      沈嫄板下脸来啐了一口:“你这是在跟谁说话呢?这样的轻浮!我倒说给陛下听听,也好评评理!”说着,作势就要起身。李旦连忙拉她坐下,笑着哄劝道:“哎,真走了可就没意思了!我不过是随口问一句,你倒放不下了。”

      沈嫄丢开他的手,侧过脸去:“总是动手动脚的,叫人看见像什么样!”

      李旦讪讪笑着松了手,盯着她微垂的眼脸,眼珠一转不转的,他又问道:“那你怎么又好了?”

      “好没道理的话,难道我就该一直哭丧着脸不成?”沈嫄拢了拢披帛,忽的嫣然一笑,这一笑犹如百花盛开一般,叫李旦简直沉醉了似的。她凑到李旦耳旁轻笑道:“我瞧见了你,又想起两句诗来,所以就好了。”

      李旦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就听沈嫄在他耳边软语柔声笑道:“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这句诗一念出口,李旦手中一直端着的酒盅竟不知不觉中往旁倾倒了,酒盅里的酒洒了出来,全洒落在沈嫄的衣裙上。沈嫄“哎呦”一声站了起来,不由的羞红了脸。

      那酒洒在沈嫄的绣花上,李旦瞧见了,不由拿了过来,说道:“真是罪过!这么漂亮的大雁就被我毁了,可怎么是好?”

      沈嫄劈手夺了回来,交给紫鞘,佯恼道:“什么怎么是好?丢了就是了!反倒是你,酒洒了人家一身,也不问问脏不脏,先倒心疼起花来了!”

      他们这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引得林修媛问了一句:“怎么了?两个人乌眼鸡似的瞪着!”

      李旦连忙起身笑道:“我一时手滑洒了酒,不想洒在姑娘身上,弄湿了衣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还请娘娘宽心。”
      林修媛点一点头,嘱咐小心些,也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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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似真非真亲兄弟 欲说还休俩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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