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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现世•十年 ...

  •   回到姑苏,十年。
      十年间同样流转于人世间的,还有我,那个众人口中的祭品……而不管哪一种传说,杜家小姐都是死于那场人寰的惨剧。
      但是,斜月呢?……
      十年。
      ……是生是死?……
      我已经不能知道,十年前的那个元夕,发生过什么……又是什么让娘已经崩溃的意志依然对寒草……这个她十年没有提及的名字依旧讳莫如深。
      我每次的提及只会让她的疯癫加剧。
      我知道,我一定遗忘了些什么……但十年,我的记忆中的那个元夕……一片惨白。
      我所有的记忆……就只停留在恍惚的某一刻,她对我说……我叫斜月,姐姐。……
      但我知道斜月留给我的不仅仅只有她墨色的衣衫,和藏匿其中的晚香玉籽……还有她的名字及生存的机会一并给了我……而她是否穿着我玉色的长裙,实践了本该属于寒草的宿命?
      十年来,我流转于姑苏的街市,带着我的晚香玉。
      只是帝都,十年便再无晚香玉,让人世等了百年的倾国,就在那样的元夕之后,盛大的枯萎,急速的死亡。
      御花司一任又一任,谁也没能让那方浸透鲜血的土中妖异的花重生,于是有人说那是禁锢的死灵不得转生的怨念,于是晚香玉便成了不祥的预示。绝迹人间。
      那些不是怨念。我知道。
      我在江南的月夜长久的坐在我屋前的那蓬倾国间,听到的似乎是爹的忏悔,还有斜月的念想。
      爹……如果,我说我原谅了你,你会饶恕自己的灵魂,让他安生吗?
      斜月……如果,我说我愿意听你唤的那声姐姐,放弃人世,你会来告诉我,你还在人间吗?
      可是,十年了。
      帝都都换了人间新主,我的那蓬倾国,依然无动于衷。
      穿行于姑苏的窄道深巷,走过那些江南的青石板,我在期待着有那样一天,会有那样的玉色衣衫在深巷的尽头闪现,那样清泠泠的问我:“晚香玉你愿意给我吗,姐姐?”
      只是,十年。
      人间看尽,不见伊人。

      * * * * *
      姑苏的元夕,总是这样的热闹。
      听说新任御花司下了姑苏,来寻人间已绝迹的晚香玉。
      只是他不知,那真的是不祥之花。
      那花嗜血,尤其月夜。
      于是,在那御花司的马车环佩叮咚的在我身旁飞驰而过时,那一篮的晚香玉就飘落在长街中央,我的血泊中。
      在倒在青石板的一瞬,我终于记取了十年前的元夕……所有的猩红。
      ……
      那时的斜月轻轻的说着。
      “姐姐……我要成为你,我要拿走属于我的一切,你拥有太久了……所以,你的玉色长裙给我,你寒草的名字给我……连同你的宿命都给我。
      你就穿着这身缁衣,替我作永世的夜隐吧。
      姐姐,连爹都不知道斜月在这里……在他的眼中,我是夜隐,是他的丈人兰泊留给他的花奴……他真是一个胆小的人,他的剑滑向我的时候,从来就不敢看我……从不知我长发以后和你一样的面容。
      我恨他可以为了娘挥剑……但为什么他的眼睛里有那样清澈的水光,有如星辰,让我不忍撩起我的长发。
      ……他爱娘……比任何人都爱。兰泊的威胁可以让他丢弃他所有的道义尊严……只为了娘每天对他的一笑。
      兰泊告诉他,娘也是和我一样的司花,注定了要为倾国流尽最后一滴血。
      饲花的不是我就是她。于是,爹选了向我挥剑,因为他想看娘向他盈盈的一笑,一如那年寒门外的初见。
      那样的宿命不可避免,兰氏家族,世世代代。
      晚香玉……是用来镇住那些死于□□的怨灵,所以嗜血而开……百年一放的不是倾国,而是消弭那些怨念,让那帝都的主人得以安生。否则……那些邪恶的怨灵会纠缠于□□,让人间帝主在那样的恐惧和绝望中枯萎死亡……
      兰泊的外婆兰芷……兰泊的妹妹兰漪……兰泊的女儿,娘的姐姐兰溪……这些都是在晚香玉下流尽鲜血的司花。
      兰溪死于自杀,那时的娘尚在襁褓。所以她不曾记得有一个姐姐,用一柄长剑贯穿的胸前,倒在了倾国之下。
      倾国未开,司花已死。
      御花司决定让第二个女儿成为司花。为倾国而亡。
      可是,偏偏有一个才华出众的年轻人爱上了司花。所以,年轻人和兰泊交易,年轻人要当兰泊的继承者,但要留下妻子的性命。
      我们的出生,在外公兰泊的眼中,是上天注定的。
      于是,月华如水的元夕……你接受着众人的祝福……我被带到那样的暗室中,成了兰泊的花奴夜隐。
      ‘花奴只是轻贱的弃婴,夜隐……只是在平日里用鲜血安抚怨灵的工具,你要真的为了你的兰汀,你就恨下心,用剑滑过她的血脉……让她的血代替兰汀。’兰泊这样对他的继任者说起我,他的外孙女。
      我曾经用我所有的怨念去诅咒他,我曾经想过就算真的会死在倾国下,我也要在倒下时用剑刺穿他的心脏。可是,我没有等到那一刻,他就死了。
      他就那样死了,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把那么多的迷矢都吞了,他为什么说从最开始他就错了,他说为什么没有人早对他说他全都是错的。他说,错了,都错了。一切都错了。
      他为什么要笑呢,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起那样的话。
      你知道兰泊死之前对我说什么了……他对我说,暗室的秘道直通墙外的六尺巷,从那里逃走吧。

      于是在他死后的第二个月,我成功逃走。
      我已经看见了那六尺巷的尽头。
      可是为什么让我听见暗室中你的饮泣……庭院中娘的哭诉。
      为什么你没有愤怒地问我怎么出去……为什么你要把你的桂花糕分给我一半……为什么你要把你的玉色长裙撕裂来为我包扎伤口……为什么……你要为我流泪?
      这世上第一个为我流泪地人……竟然是褫夺了我终生命运的人。
      那滴泪……滴在伤口上,沁入血脉。
      和十四年前的兰泊一样……我选择你……姐姐。
      秘道在第二十三块砖后,直通六尺巷。
      一定要让倾国再开……因为……只有那样,被禁锢的灵魂……才能在轮回中与你隔世重逢……至于我……你会永久的遗忘吧……迷矢会带走你的记忆,随我不得轮回,禁锢百年。
      可是,你要记得……我叫斜月……姐姐……”
      斜月穿着我玉色的长裙,把我推出秘道,在巷的尽头一闪而过,以及我跌倒于青石板上的沉闷的声响是我关于那夜最后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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