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离》米安飞烟

30、帝殇

　　“殿、殿下……”迷情之时门外传来高公公掩饰不了的惊慌的声音，我和离一下子停止了所有的动作，这个时候高公公过来肯定是大事。
　　“何事？”离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平淡，带着不容置喙的霸气。替我细细地盖好被子，他披上外衣，走出门外。
　　随手拿起散落在地上的长袍，我也跟着出去了。守在门外的高公公一脸慌乱的神情，冷汗顺着额头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离皱了皱眉头，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殿下，皇上、皇上遇刺了！”高公公艰难地将憋在心里许久的话说出口。
　　“什么？”
　　“啊？”我和离大惊失色，皇宫之中戒备森严，皇上怎么会出事的呢？

　　“现在情况如何？”不愧是太子，离很快恢复镇定，大步向皇上的行宫走去。
　　高公公快步跟在后面，吃力地说着：“伤势未明，没有人看到刺客的身影，大内侍卫已经出动，在各宫搜查。今天皇上没有召任何娘娘侍寝，所以皇上遇刺的消息各宫主子和皇子都还未得到消息，只是请殿下主持大局。奴才一得到消息就赶过来告诉主子，皇上那边的情形还不是很清楚。”高公公憋着一口气，简扼地将事情道明。
　　“很好，加强各宫防备，先不要惊动宫里其他人。”离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冷静地吩咐高公公将宫里防卫加强，召林御医去嘉衡宫。可是我知道，他的声音里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遇刺了，能这样冷静，已属不易。

　　没有说什么，只是并肩和离走在一起，轻轻握住他的手。离转过头来，毫不掩饰眼里的担忧。
　　“不会有事的，离。”我微笑着以最抚慰人心的声音和他说道，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看着离的嘴角微微牵动，眼眸里是浓浓的温情，我已明了，他已经接收到我的心意，不管怎样，我都会和他在一起的。

　　太子宫和皇上的宫殿相隔并不远，须臾，我们已赶到。往日异乎寻常宁静的嘉衡宫，今日在幢幢灯影中显出一丝慌乱，耳畔传来宫人急步走过的声音。
　　帝伤、人心乱。

　　上一次来嘉衡宫只是在外面的大厅里，这次我跟着离走进嘉裕帝平日安寝的地方。
　　甫一进门，一种似曾相识的情形在我心头浮起，不过连我自己都觉得我的想法太夸张，或许真的只是一种巧合吧。
　　不再多想，跟上离的脚步。宫人见到离和我，纷纷停下手中的事，欲行礼。
　　“都起来吧，皇上现在情况怎样？”离没有多看那些跪了一地的宫婢，只是对着已经赶到的太医发问。

　　这个宫里资格最老的太医，战战兢兢地说着：“回殿下，陛下他、陛下他……”
　　“说下去！”
　　“陛下中了刺客下的奇毒，现在已经昏迷。刺客使的这种毒药，臣实在是闻所未闻。微臣、微臣无能！”太医不断地磕着头，请罪道，“不知道刺客到底是使用的何种毒药，罪臣实在不知该如何为陛下解毒啊！殿下恕罪！”
　　离的脸色变得晦涩，他摆摆手：“起来吧。”说着便走到皇上榻前。

　　昔日的帝王，此刻正无力地躺在龙床之上。惨白的脸色在白色的丝被和镂空的纱帐映照下显得没有一点生机。他的眉微蹙，似乎感受到痛楚，只有游丝般的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膛是他还有生气的唯一证明。
　　看到这一幕，离的身体似乎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他的拳头早已不自觉地握紧，转过身去，对着跪了一地的众人说着：“全面搜查整个京城，挖地三尺也要将刺客找出来！”离的语气变得激动。
　　我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性地向他投去一瞥。离的神色恢复平静，吐了一口气，稳住剧烈起伏的胸膛，冷声说：“此事暂且不要声张，暗地里行事，记住，一定要给我抓住活口！”
　　“是！”宫廷侍卫长得令，立即起身退出门外。

　　轻轻地将手搭在皇上的胳膊上，他的脉搏虽然紊乱，可是一丝诧异却浮上我的心头。
　　不及多想，离俯身问我：“怎么样，父皇的情形如何？以你的能力，这毒可有解？”
　　“父皇中的是……”
　　“离儿、雪如……”昏迷中的皇上悠悠转醒，虚弱地唤着我们的名字。
　　“父皇！”见父皇转醒，离难抑胸中的激动，“父皇，您觉得怎么样？到底是谁给您下的毒？”

　　虚弱的帝王依旧笑得云淡风轻，天地似乎始终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缓缓地开口：“皇儿不必担心，生死本就是天命，又何须强求？此刻宫内应该已是一片混乱了吧，想来，你的几个兄弟都已得到消息，大臣们有些许也得知，皇儿还是速去安抚他们吧。这一时半会儿朕还撑得住，离儿不必担心，有雪如在这里就行了，快去吧。”
　　似乎这段话已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他虚弱地喘着气，微微闭着眼，挥了挥手，示意离和众人离开。
　　我起身，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搂住离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胸口，低低地说着：“你就照父皇说的办吧，外面这会儿应该已经乱得不行了这儿有我呢，放心。”说着，我踮起脚尖，“我可是洛水宫的宫主哦，有我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离绷紧的身子微微松弛下来，他紧紧地抱住我的腰，将头埋在我的发间，没有言语。我笑着拍拍他的背：“快去吧！”

　　看着离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支出服侍在一旁的宫婢，将皇上寝宫的门关上，我缓缓地走到皇上的身边，噙着一抹异样的笑容，定定地看着虚弱地躺着的皇上。
　　原本闭目，似痛苦难耐的帝王睁开眼，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可是目光却已恢复往日的锐利。他毫不退却地直视着我的眼睛，笑得倒是坦然：“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雪如呀！哦不，应该说是白苏吧！我可以叫你苏儿么？”帝王缓缓地坐起，我还是忍不住，走上前去，替他枕上靠垫。
　　“真正看透一切的自然是陛下，小人的小把戏又怎能逃过陛下的法眼呢？陛下愿意叫小人苏儿自是不胜荣幸，小人又怎敢有异议呢？”对着这个老奸巨猾的皇帝，我笑得一脸虚伪。

　　皇上不由地笑出声来，不过却牵动毒性，他闷闷地咳了两声，喘着气说着：“你这孩子，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可爱呀！”皇上的声音变得悠长，“记得你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长得就很可爱，小小的，像个精灵，那个时候离儿就很喜欢你的吧！他经常整天出宫，就是为了和你呆在一起。”
　　听到他提及往事，想到那些压抑的往事，我的目光不由地变得深黯，周身的气息似乎也有些凝滞。
　　敏锐如当今皇上，自然不会错过这明显的变化，他却依旧笑得淡然：“苏儿，给你讲过故事吧。”不容我表态，他便兀自开始说着：“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一些了吧，聪明的孩子。”
　　“您和师父……”我还是忍不住插嘴，难以相信自己想到的一切，可是种种迹象却让我不得不相信这样的事实。

　　“没错，其实你也知道你师父有个分离多年的爱人吧。那个人就是我！”帝王的声音有些低沉，却如此平静地道出这足以改变很多的秘密。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真正听到皇帝亲口承认，还是极具震撼力。
　　千古一帝似乎陷入回忆之中，脸上带着一丝朦胧的笑意，缓缓接着说：“记得很多年以前，我还是个孩子，身为太子我的身体却不好，父皇为了让我强身健体就将我送到洛水宫，在那里，我遇到了洛儿。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虽然他还是个小小孩童，可是却已显现出惊人的灵气，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所有的人在他面前似乎都是凡夫俗子。
　　他表面虽然冷冷地，可实际上却是个很可爱很单纯的孩子。在洛水宫呆了三年，也和洛儿朝夕相处了三年，感情就这么一点一滴地积累。只是少年不识情为何物，转眼时光飞逝，我也要离开洛水宫了。记得我走的那天，洛儿倔强地什么都没有说，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缥缈峰的最高处，一袭白衣，随风起舞。似乎走了很远很远，只要我一回头，还是可以看到那个小小的倔强的身影，那么纤细，风一吹，似乎就会消失不见，可他就是那么固执地站在那里，一直在那里，直到我再也看不见他，可是我知道，他一定还站在那里……

　　回到宫里，我拼命地学习，如何做个好皇帝。因为我知道，只有当我足够强大，我才能保护自己心爱的人。终于，当我成为父皇最得意的皇子的时候，我迫不及待地去了洛水宫，为了当年那句‘洛儿，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就像压抑太久的火山终于爆发，我们不再压抑自己内心的感情。那段时间似乎是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有空的时候，我们就会携手，哪怕只是静静地靠在一起，品一壶香茗，也会觉得是种幸福。
　　可是……”

　　不忍心看着皇上变得痛苦的表情，我接口：“后来，迫于先皇的施压，您陆续娶了别的女子，有了自己的孩子。依师父的性格，定是不能忍受，便从此离开了你，将自己放逐。是么？”
　　皇上苦涩地笑了笑，目光缓缓地扫过房间里的一切，温柔地如同看着情人的眼。其实刚刚进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门口挂在个小小的石牌，上书“子衡居”，与师父居所的出自同一人之手，而且房间里的摆设虽在某些细节之处与师父的房间有些出入，但给人的感觉却是那么的相似。这种相似，不是故意为之，而是那种早已融入血脉的默契。
　　“傻孩子，你自己不是也有体会么？情之一物哪是说断就断的呀，虽说我大婚之日，洛儿含泪说了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可是我们之间的牵绊早已注定，理不断剪还乱。我刚刚继承皇位之时，各地诸侯霸踞四方，而且江湖纷争不断，很多时候，我出征的时候，洛儿总是会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可是当我成为百姓心目中的明君的时候，洛儿觉得我再也不需要他了，再也未曾出现在我面前。派到洛水宫打探情况的侍卫总是会被丢出来，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哪里。”

　　“现在，是您去找寻师父的时候了，您不想再让师父等您几十年了，是么？”
　　“人生在世，百岁光阴，七十者稀，混混沌沌，很快便会终了。我们已经错过了三十年了，还有几个三十年让我们挥霍呢？”
　　皇上倾身握住我的手，慈祥地如所有的父亲：“孩子，当年之所以让你离开离儿，去洛水宫，我也是迫于无奈呀！我怎么忍心看着你们在经受我们所受的痛苦。可是我早就应该知道，情之一物，又岂是能断掉的呢！不过你比我们当年更有勇气，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进入这深宫，可是苏儿，你必须知道，离儿毕竟是皇储，就算他在怎么爱你，可是他终究会娶别的女人，那些女人会为他生下皇子，到那时，苏儿，你又该如何自处呢？”

作者有话说

　　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