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河清海晏》顾清漱

3、莺丸

　　今日天阴，有云，不良于出行，不良于作业。
　　莺丸手捧茶汤端坐在侧缘，看着一片颓败的前院，唇齿轻触，宛如叹息一般吟诵着《万叶集》。

　　“‘寂寥孤处心郁郁，重重忧思永无穷’，啊……”

　　这座本丸已经疯了。

　　莺丸来得很早，是这座本丸最早的几位付丧神之一。

　　还记得这座本丸的第一任审神者。那大概是现世的贵子，本丸建设得庞大豪华，像是给这个孩童专门订制的游乐场。这位年幼的审神者性格嚣张乖戾，贪玩任性。孩提残忍的好奇心驱使他一直试图探索具有肉身的刀剑与人的区别：
　　会用手指试探捅入刀剑男士的伤口，故意不手入重伤的刀剑，为了“收藏”刀剑碎刀的场景在探索新战场时不给刀剑佩戴刀装……

　　“萤丸真的会像萤火虫一样发光呢！”

　　最后一次出阵，部队遭遇了检非违使。眼看着重伤的爱染国俊即将被敌方薙刀砍中，同为来派刀的萤丸冲上去推开爱染，自己却来不及闪躲，一刀刀碎。
　　随着喷溅的鲜血，荧光冲天而起，环绕着爱染国俊静静飞舞，久久弥留不愿散去。在暮色昏沉的厚樫山里，宛若浓雾中的灯塔闪闪烁烁。

　　通过狐之助看到这一幕的年幼审神者惊喜万分，抚掌赞叹。

　　当天夜晚明石.国行和爱染国俊就跳进了刀解池。

　　刀剑竟然自行刀解。政府得到消息后，这位审神者很快被调离。听闻这一消息，刀剑们都欢欣鼓舞。莺丸长长舒了一口气，最痛苦的日子都已经熬过去了，以后的生活会舒心一点吧？

　　很快第二任审神者上任。

　　这位审神者能力平庸了一些，但胜在人到壮年，阅历丰富，处理事务算得上游刃有余。与人和善，很会照顾小孩子，对待刀剑们和颜悦色，如同春风细雨，滋润着刀剑男子忐忑不安的心。

　　第一任审神者留下的悲伤很快被扫净，本丸渐渐可以听见短刀们的嬉闹。

　　唯一一点小遗憾是，因为前任审神者恶意碎刀的行为，本丸残存的刀剑只有十五位，稀有刀剑更是寥寥无几。所以没过几个月政府下达了扩充战力的指令，建议审神者加大锻造和出征的频率。
　　体贴的审神者没有派刀剑们过多的出征，取而代之的是每天在锻刀室呆到日薄西山。可他运气实在不好，投入最大资源量也只能锻出打刀。就任即将半年，新锻出来的太刀竟然只有烛台切光忠和狮子王。大太刀、薙刀、枪，更是不见踪影。

　　刀剑们纷纷安慰不高兴的审神者，出征远征都尽量多找资源和新刀。只有莺丸和身为神刀的石切丸捕捉到审神者眼中不知何时染上的沉沉阴翳，两位付丧神复杂对望，都感到突如其来的不安。

　　也许，这已经不是位良主了。

　　好像为了呼应他的不安，后面的出征越来越紧密。四支部队同时出发，频频被派往困难地区。审神者愈发的暴躁，其他的刀剑们也或多或少察觉到异样，本丸的空气逐渐绷紧，后期几乎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在又一次最大资源量的锻刀后，弓弦彻底的，崩断了。

　　审神者锻出了歌仙兼定，又一次的。

　　莺丸作为当天的近侍刀，惊讶地看到审神者对歌仙兼定进行了召唤，内心有些欣喜。
　　之前的歌仙兼定没有熬过折磨，早早的碎刀。这一任的审神者虽然无数次锻出歌仙兼定，却为了节省灵力从不进行召唤。歌仙兼定是少数能和莺丸一起喝茶聊天的刀剑男子，文雅风流，博学多才，善于打理，料理也是一绝，现在的本丸非常需要他。
　　这一次审神者出人意料召唤了歌仙，莺丸决定过会泡壶茶，邀请歌仙一起赏景。

　　“我是歌仙兼定，喜爱风雅的文系名刀。请多指教。”
　　莺丸对做着自我介绍的歌仙露出友善的笑容，下一秒凝固在脸上。

　　审神者拔出歌仙兼定，砍下了歌仙兼定的头。

　　那位取名来自“三十六歌仙”的柔美男子甚至来不及露出一个错愕的表情。

　　啊…...这是什么笑话吗吗？善于战斗、被冠上三十六歌仙之名的刀剑被自己割了头？
　　莺丸错愕睁大眼睛，看着血液划过视线，飞溅在墙壁上，恍惚间审神者又一刀劈死了吓呆的刀匠，合着歌仙兼定的鲜血一起洒进正在锻冶的刀炉。

　　这次审神者锻造出了第一把长.枪御手杵。
　　这让本丸真正的，陷入了地狱。

　　摇了摇头，把糟糕的回忆驱逐出脑海。莺丸不禁又叹了口气，抬头望向乌云蔽日的天空。

　　这座本丸再这样下去，会连同存在的刀剑一起，彻底灵力耗尽消散于此世。

　　能发生些什么吗，快发生什么吧。
　　对门而坐，我在期许着怎样的愿望呢。

　　莺丸今天，也继续在心底祈祷着。

　　下一秒他就听见前方的院门处“轰”的一声巨响，有女子清亮的声音传进耳朵。

　　“你跟我说里面还好，诓人也不能这么诓吧。重檐歇山顶，这规格简直堪比皇家别院，太不像话了，哪里像个屯营！”

　　秀丽的绿发男子惊愕地抬起头，接着双眼被从乌云的间隙突破的阳光刺痛，迷蒙的视线里，依稀看到一团烈火和熠熠反光的银色铠甲。

　　“嗯？有人？”

　　……啊，愿望，大概可以实现了。

　　踏炎乌骓，千里卓群。即使无意快速赶路，也是风驰电掣腾云驾雾，未时之内便抵达本丸边缘。

　　“蜂房水涡，长桥卧波。土成黼黻，木化蛟螭，布红紫之融泄，间朱黄之赫曦。”李清河翻身下马，看着眼前占地庞大的庭院，啧啧称奇。
　　“我的乖乖这曲水挖得够长！这还只是前院啊。”

　　狐之助尴尬地挠了挠头。
　　“这座本丸第一任审神者是位贵族子弟……豪华点无法避免。不过作为本丸，府内装潢还是比较严肃的。”

　　李清河秀眉一挑，没说什么，径直穿过秀美的前院，试探着推了推紧闭的大门。
　　纹丝不动。

　　“下去。”李清河侧头对站在肩上的狐之助说，不明所以的小狐狸从审神者左肩跃上踏炎乌骓的马背。只见明艳张扬的女性伸伸胳膊踢踢腿，原地蹦跶几下，接着就是抬脚一个旋风飞踹——

　　……哈？旋风飞踹？

　　李清河一脚踹开了厚重的漆铁大门。
　　狐之助抬爪摸了摸眼睛，还好，没脱眶。

　　大门哐当一声巨响，被巨大的冲击震得来回晃荡，李清河牵着马走进去，一眼捕捉到富丽堂皇的殿屋。

　　“你跟我说里面还好，诓人也不能这么诓吧。重檐歇山顶，这规格简直堪比皇家别院，太不像话了，哪里像个屯营！”

　　狐之助咧咧嘴，干脆保持沉默。
　　李清河也不期待它能回应，目光下移，接着就看到跪坐在对面，一脸惊愕的酡红衣装男子。

　　“嗯？有人？”
　　这就是刀剑里的付丧神吗？这么一看完全就是个人啊。她好奇地端详眼前美丽异常的人，浅松花绿的发丝，修剪地层次分明，柔柔垂在脸颊前，同色的眼睛直直地望着自己——

　　“漂亮吗？”
　　“哎？”

　　“我说我，漂亮吗？”李清河又问了一遍，带着点促狭眨眨眼，“你一直盯着我呢。”

　　莺丸回过神，窘迫得双颊飞粉，显得容貌愈发清丽。他掩唇一笑说：“姬君风华正茂，自是无人可比。”

　　有美人在前，流盼发姿媚，言笑吐芬芳。李清河精神一振，简直不能再享受。她完全把狐之助的轻声警告抛之脑后，脚步轻快走上前，在离男子还剩三步距离时停住，倾身弯腰，瞪圆双眼，仔仔细细的隔空描画那双顾盼神飞的眼眸。

　　莺丸分毫不退，甚至微微前倾配合着陌生女子大胆无礼的眼神刺探。
　　“姬君可是看出了什么？”

　　李清河没有立即回应，目光恋恋不舍地在一片松绿中逡巡。片刻后直起身子后撤几步，竟然抚掌大笑，直到有嘈杂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才收住笑声，抚了一把额发，煞有其事地说。

　　“东西太多，渴盼却是最强烈。”

　　莺丸本就清澈明亮的眼睛一刹那被点亮，宛如被阳光照耀的湖泊表面一样波光粼粼，流光溢彩。他轻轻开口。
　　“ 在下是古备前派的太刀，莺丸，这座本丸存在最久的付丧神之一。”

　　莺丸，全名“莺丸友成”。狐之助说过，那是一件古老的艺术品，二尺七寸，反九分强，镐造，庵棟，高腰反。小峰、地肌板目。刃文是细碎的小乱刃和小丁子刃。刀身细长精致，无樋无浮雕，仅靠刀纹与地肌便穷极奢侈与美丽。刀茎完全没有经过加工，一生都未曾有过杀戮。作为刀戈，在拔出时甚至能听到莺鸟啼叫的清悦嗡鸣。身为刀剑男子的莺丸相貌更是转侧绮靡，顾盼便妍，性格淡泊悠闲，不喜战争。

　　李清河一边回忆一边颔首，从玲珑囊中缓缓抽出一把未开封的重剑磐石，随意挥舞了几下，捕捉到越来越近的混乱，嘴巴越咧越开，露出森白的两排牙和尖锐的犬齿。

　　如果天策任何一个将士在这，看到这笑容铁定虎躯一震毛发悚立，毫不犹豫转身就逃。血的教训告诉他们，一旦李清河露出这个表情，接下来必定有谁将饱尝十八层地狱之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无数不信邪的壮士都前仆后继用身体得到了发人深省的教训。可惜这儿还没有谁了解这个笑容背后隐藏的血腥。

　　“莺丸，你的愿望，我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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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之助：你先等等，你的剑又是从哪来的？？？
　　李清河：闭嘴，不要打扰我看大美男。
　　莺丸：姬君，你的衣服是不是太短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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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重檐歇山顶：即歇山式屋顶，为古代中国建筑屋顶样式之一，在规格上仅次于庑殿顶。
[2]蜂房水涡，长桥卧波：《阿房宫赋》。
[3]土成黼黻，木化蛟螭，布红紫之融泄，间朱黄之赫曦：《新房赋》，和[2]的成文时间皆晚于李清河game over的时间，写在这只是为了拔高一下李清河的文学素养，不要在意。
[4]屯营：本丸实际上就是兵屯所，李清河的用词没有错。
[5]三十六歌仙：歌仙兼定名字的来源是因为原主人曾经用它砍了三十六位家臣的头emmmm，所以从和歌“三十六歌仙”中取名叫歌仙兼定。歌仙兼定被歌仙兼定砍掉头颅，其实是个讽刺。
[6]莺丸本体刀相关：《刀剑大百科》《日本刀》《日本刀纪》，下文基本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