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藤》顾默然

5、婚礼

　　北方天空依旧蔚蓝，御风山庄张灯结彩。
　　“这隐风少爷也太任性了，非要娶那个病成那样的小姐，老爷夫人能不生气吗？”
　　“是啊，我看那个朱小姐可能都熬不到这个冬天了……”
　　“也不知道凝丫头到哪里去了，以前和少爷形影不离的，怎么突然之间不见了，还冒出个病歪歪的大小姐要伺候……”
　　“御风山庄以后光景堪忧啊……”
　　御风山庄的下人们正忙着张罗明天少庄主的婚礼，叽叽喳喳地议论着这场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婚姻。
　　凝儿站在山庄的门口，全身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她的少爷要结婚了，他要娶她的姐姐……人声嘈杂，和她混杂的思绪一起在耳边嗡嗡作响。
　　“大家快看，这不是凝儿吗？”眼尖的李总管一把拉住了失魂落魄的凝儿。
　　“快去通知老爷、夫人凝儿回来了……”人群把她拥入西边的厢房，里头御夫人正正襟危坐得等着她。
　　她一走进去，御夫人就急急拉过她，用那种不容置喙的决绝语气对凝儿说道：“凝儿，答应我这老人家最后一个请求，明天我要你代替朱婳和少爷成亲，你明白，我们不能让隐风娶一个快要死去的女子。”凝儿望着平日她最敬重的御夫人如此郑重地命令自己，她无从拒绝。
　　“夫人，您真的希望凝儿成为您的儿媳妇吗？”凝儿抬头一脸诚挚。
　　“孩子，你能开口讲话了，真的太好了！”御夫人紧紧搂住凝儿，“夫人当然希望你能成为御家的儿媳，只有你才是能照顾风儿一辈子的人啊。”
　　“嗯，凝儿答应您，凝儿一定要照顾少爷一辈子。”凝儿坚决地点了点头。也许就是这一下，就是她一生的债。

　　红色胭脂，大红喜袍，凤冠霞帔。
　　凝儿看着镜中的自己，驼红双腮，眉眼低垂，淡淡的愁，淡淡的喜，轻轻地叹，轻轻的笑，新嫁娘的心绪大致都一样吧。
　　只是隐风少爷，如果他知道新娘被换成了她，是不是会很生气，会不会不要她啊？
　　回答她的只有梳妆台上的两个无锡泥人，浅浅地祝福着，男孩嘟着嘴，女孩盈盈地笑。
　　那时的他们是那么简单快乐，这样的表情她还能从少爷脸上看到吗？“

　　从怀里掏出那个清润的瓷瓶，里面是朱婳的解药，她的姐姐，少爷要娶的女子，她应该救她吗？
　　凝儿还是昧不了自己的心。她不可以像母亲那样，不救朱婳，就是自己害死她，隐风少爷一定更不会原谅她。

　　朱婳头倚薄衾，面色如纸，却依旧美得不可方物，如易碎的白瓷般惹人心疼，一个女子到死的时候仍能美到如此，也莫怪少爷会为了她忤逆父母，非她不娶。
　　凝儿站在她身边，执起她柔弱苍白的手：“姐姐，我是你的妹妹，我叫凝儿，我可以救你，但请你答应我，你离开少爷好吗？好了以后就离开少爷，让我留在他身边，照顾他一辈子。”
　　朱婳微微睁眼看着她，点了点头，轻轻唤了声：“凝儿——”
　　凝儿喂她吃下了解药，慢慢的，她的呼吸就开始缓和起来，脸颊微微泛红，双眼的色彩也开始鲜明起来，红唇轻启，缓缓道：“对不起，我不能离开隐风。”
　　凝儿扣住她青葱般的手指，紧拽住她的手：“你——骗——我——”
　　“对不起，无论如何我不能离开隐风，我爱他，他也爱我。”
　　凝儿侧过脸去，不想看她抱歉的表情，虚弱的手指松脱下滑，跌坐在朱婳的面前，她此时才明白，她什么都无从改变了，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唢呐、锣鼓按时响起。
　　朱婳奇迹般康复了，御家老两口再无反驳的理由，那个绝美的女子覆上红妆，看她一眼，足矣让所有人忘却一切。
　　她的隐风少爷不会知道在这山庄的另一个角落也有人为他披上红装，也穿戴如新，等待着成为他的新娘。
　　他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凝儿已经回来了。
　　他会不会已经忘了陪他走过十几年的那个小丫环了，忘了他的凝儿了。

　　红绸漫堂，锣鼓喧天，宾客堆笑。
　　御隐风也开始会礼貌的轻和地拜拳微笑了。
　　只有那泥娃娃永远调皮地嘟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