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你扎到我了！》紫藤枝

4、缘起

　　B面
　　“阿音，你睡了么？”小阿竹耐不住深夜的寂寞，摇摆着绿条条的枝叶捏着嗓子细声细语地问，他睡不着，怎么办？失眠了。
　　夜里静悄悄的，就连月亮婆婆也娇羞地躲到了乌云的背后，没有人回答他，关音继续倚靠着树干打坐休憩。
　　“阿音阿音我好痒，有虫虫，它蛰我屁屁…………”
　　是只竹虫精，以竹聿现在的修为只够给林子里这些成精的妖物裹腹填饱肚子。
　　他全身上下不但叶子好吃，深埋地下的竹笋更是一道美味佳肴，不但引得来这竹虫、竹鼠，甚至还能招来熊妖、蛇妖。
　　“阿音阿音…………你快帮帮我，它它它钻进去了啊，我的手指唔…………”
　　竹聿这面声未落，那旁一道遵劲有力的指风便扫过来，射落了小嫩竹身上的那只贪嘴虫。
　　“呜呜呜…………”腾地一股青烟飘起，接着一金雕玉琢的粉面小娃娃抹着眼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哪个坏蛋打我的头，我，我……我吃了他呜呜呜…………”
　　关音入定，倚靠在那旁始终未动，倒是让把根儿扎到土地里的竹聿来了兴趣，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刚刚为何吃我的手指？”
　　“呜呜呜我没有吃！我没有吃！我是想把你的手指咬下来救哥哥…………”
　　“你哥哥他怎么了？”
　　“我哥哥是这个世上最善良的菜虫精，坏蛋妖鸡要抓他去吃，哥哥被妖鸡咬碎了生魂，娘亲说竹仙的叶片可以粘补哥哥的生魂…没想到老天怜我，真的让我遇到神仙了哈哈哈………”
　　竹聿一愣，眼前这个小娃娃要不要笑的这么放肆啊？！
　　“小哥哥，求求你救救我哥哥吧，你看你还有这么多叶子呢小哥哥…………”
　　竹聿犹豫不决，阿音平日里总教导他要慈悲为怀，因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竹叶、竹笋、竹鞭、竹须都是轻易不能给人吃的，因为那是他的修为！
　　头顶的嫩芽动了动，竹聿当下做了决定：“说好就一片叶子哦，你拿吧！”
　　竹虫精破涕为笑，抹着鼻涕就凑过来，一把抱住竹聿的腰杆“昂嗤”一口咬了一个满嘴。
　　“哎呦我的胳膊！”
　　梦境中断，关音猛地睁开眼，额间的朱砂痣消失。他扭头去看身旁的小竹子，心下一惊，急道：“阿竹的手臂呢？？？”
　　竹聿疼得头冒大汗，脸都青了，抖着嘴唇强挤出一抹笑回答他：“阿音莫要急，阿竹刚刚做了善事，区区一条手臂无碍的，我在修出来便是。”
　　“阿竹…………”你的一条手臂可是三千年修行啊…………关音欲言又止。
　　他修的“觉有情”。以真理和觉悟去启发和引导众生摆脱烦恼脱离苦海，得以增长福智，出离六道，得证菩提。
　　心境不纯，他对竹聿有私心！罪过！罪过！
　　“阿音……”乌云被风轻轻吹走，月亮婆婆重新露出笑颜，月色下的小青竹瑟瑟发抖，“你是我娘亲吗？”
　　“…………………………”
　　“真的不是你生了我吗？哎呦，我的脑门儿…………”
　　“在胡说八道就卸掉你左面的那条手臂！”
　　“阿音阿音我没有胡说八道！我是认真的！！幸亏你不是我娘亲，这样等我长大后就可以娶阿音做娘子了哈哈哈…………”
　　色胚子！
　　关音设了屏障，把断了手臂的小傻竹子保护在身边。他近期有些嗜睡，控制不好自己，只要休憩便会入梦境，心不清。
　　一夜好梦到天明，再度化作人身的竹聿断了一条手臂，好好一唇白齿红的奶娃娃变成了断臂侠。
　　许是还不太习惯自己突然变成了一只手，这一路上都闷闷的，打从小河边照过自己后，对待关音的态度就变了，扭扭捏捏的好像不太愿意与之说话了。
　　别扭的小破孩儿！
　　“还不理我么阿竹？”
　　竹聿背对着他面冲一片怪石嶙峋的浅滩，垂着脑袋不吭声。
　　“那我就走了…………”
　　竹聿咬咬牙没吭声，他没有听见离开的脚步声，一颗悬着的心算是落了下去。
　　时间慢慢流逝，一柱香的时间后，竹聿突兀转身，果然，身后空无一人！
　　原来不是没有听到脚步声就是没离去，阿音早走了，阿音不要他了么？
　　阿音…………
　　“阿竹，你后悔了么？用自己的手臂舍己为人？”
　　远远的，一道空灵的声音传来，贴着竹聿的小耳朵擦过去。
　　“阿音？阿音我错了，阿竹不该不理你！阿竹没了手臂丑，怕阿音不喜欢…………”
　　“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哈？阿音？”声音就在背后，竹聿激动得转过身去，一眼就看到了他的阿音。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湿漉漉的透着分可怜，关音心疼了，赶紧伸手牵住他，大手握小手，暖暖的。
　　“阿音，这片林子怎么这么大？我们怎么都走了好多天了也没走出去呢？”
　　“你是何以看出这片林还是这片林的？”
　　“因为那个人啊，”竹聿伸手指了指西方，骆驼峰上坐着一个人，“每次他都坐在那里的，所以我敢肯定呀。”
　　关音自是知道骆驼峰上坐了一个人，就在刚刚，他对那人都没有任何兴趣，反倒是竹聿说了，他才想过去一探究竟。
　　“觉有情是菩萨，觉无情呢？一切皆有法执。花草树木，山河大地，日月星辰等都是无情的物体，它们既不能发菩提心，也不能修行，但为什么可以成佛呢？”
　　“阿音，他在跟谁讲法啊？怎么没有人听啊，好奇怪。你看，他对面只有一块顽石。”
　　关音怔愣，眼前的可是他梦中的一切？
　　生公说法，顽石点头！
　　“阿音阿音？生公是谁啊？是这个冲着顽石说法的法师么？”
　　“你看他真的没有听众，是自己在说，不过他说的真是好，你看顽石都点头了啊…………”
　　“可是阿音，顽石为什么会点头呢，是有灵性吗？”
　　“没有。”
　　“没有？为什么没有？没有怎么会点头？？？”
　　关音张了张嘴，半天才道：“因为顽石……是缘起。”
　　“缘起？”竹聿歪着脑瓜儿眨巴着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缘起是什么意思啊阿音？”
　　“我……也说不太好…………”
　　“缘起”的理论极为高难，能把缘起与性空搞明白了，那么，众生也就自然会参透“山河大地是如来”的真谛了。
　　“所谓的性空……也都是缘起。如果说万物有灵，就等于它们也可以发菩提心，也可以修行，矛盾至极！”
　　生公坐在那里旁若无人的讲了三天三夜，然后凭空消失，竹聿寻得仔细，骆驼峰上除了那颗顽石真的没有人了。
　　怪哉！怪哉！
　　“走吧…………”关音伸出手，示意竹聿抓着他，可后者却原地不动地看着他，“怎么不走？”
　　“阿音阿音你等等，我要给这块石头留个记号，不然我们又要迷路了…………”
　　关音看着他从背后拔下几根蜕下的竹须拿在手心儿，翻来覆去没几下子就单手搓出一竹编的紧箍，关音心中一动，像是被人下了暗示，隐隐觉得自己觉悟了些什么。
　　接着，竹聿就将那竹编的紧箍戴在了那块顽石的头顶…………
　　“阿竹…………你编的那个是什…………”
　　“阿音，这是紧箍咒啊嘿嘿………………”
　　轰——
　　一时间风云变色、河岳异彩，关音望着天边风卷残云的天象蓦然心惊，在回首，顽石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