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你扎到我了！》紫藤枝

38、缘起

　　B面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他们四目交接，一真一假、亦真亦假，“菩萨，你救救我吧，圆了我的心愿可好？”
　　观世音菩萨静默不语。
　　“涅槃是灭除一切痛苦的究极理想境地，是净化贪爱，舍诸执著，拔除烦恼，息灭欲念的世界，进而到一大总相的常寂光世界。当吾人透过佛法的修持，拥有般若的慧解，舍弃贪瞋痴烦恼的束缚时，当下就能获得清净自在的涅槃境界。”
　　他笑看着与他一模一样的菩萨，说着对方常说的话，念着对方长念的经。
　　“你看，你会的我也会，那么这世间为何还要有俩个你？”
　　七地为远行地。七地的菩萨，安住在灭尽定中，出定入定，随念自由，不用功而能行诸佛法，度众生而有无限方便，远大的目标，即将到达，所以叫做远行地。
　　八地为不动地，八地的菩萨，功德任运增进，愿恼不再现行，不为名利所动和境风所诱，只有大愿度生，所以叫做不动地。
　　八地以上的菩萨，得色自在、心自在、智自在，是菩萨的观自在者。
　　所以凡是菩萨登地，通达真理，断我法执，度生死苦，即可名观自在。
　　十信、十住、十行、十回向、十地，然后是等觉、妙觉，圆觉就是佛位了…………
　　“你可愿意否？”
　　“生死一如。”
　　佛有三身，法身不生不灭，报身有生无灭，化身有生有灭。
　　观世音菩萨舍身取义，只盼自己的“十世恶果”有一天能够拨乱归正。
　　笑魇如花，从此往后，这世间便只有他一个观世音！
　　观世音说法，大香山上十天十夜，七彩小鸟儿日日来听，众人散去，关音树下驻足，抬首看去，轻声道：“从此以后你可愿意跟着我一心向善？”
　　小鸟儿吱吱喳喳，主动跳上关音的掌心，后者笑，慈眉善目。
　　菩萨给小鸟儿起名小七，一人一鸟一路说法行善普渡众生倒也得色自在。
　　某山脚下，关音仰首看去，七彩小鸟儿落在他的肩头陪他观望雪山之巅，却不晓得菩萨心意。
　　他是那张画儿，他有了思维，有了思想，他丢了他，却一点不在乎，所以那些个缠绵悱恻的夜又算什么？
　　他伸展手臂，鸟儿乖顺地落了上去，蹲在他的手心儿用黑豆一般大小的眼珠儿深深凝视眼前艳丽绝尘的人儿，被他眉心的那点红妆所迷惑。
　　“你可真的愿意与我皈依我佛？”
　　鸟儿点头。
　　“不会后悔？”
　　重重点头。
　　“如若反悔？”
　　“天打五雷轰！”
　　鸟儿开了口，竟是成年男子的音色。
　　“不，我要你立誓，若有一天叛我而去灰飞烟灭魂飞魄散永生永世不得超脱！”
　　鸟儿一怔，眼神中的异色一闪而过，到底还是如了菩萨的心意，立了那恶毒的誓言。
　　说罢，关音广袖一荡，一团仙气平地而起，再一看，哪里还有观世音菩萨？一只通体雪白的小鸟儿落在松枝儿上蓄势待发。
　　小七凑过去，湛蓝的鸟身在烈日下熠熠生辉，煞是迷人。
　　小白展翅高飞，在山巅盘旋数圈后一路前行，小七紧随其后，一路追随着他的小白飞去了。
　　一蓝一白俩只小鸟在长空自由翱翔，无忧无虑。
　　“呜呜呜呜…………”一只小雁扒着碎裂的蛋壳嘤嘤哭泣，瞧它身上还沾着蛋液，就晓得它才刚刚破壳不久。
　　小家伙一脸的茫然无助，俩只小翅膀紧紧抠着蛋壳不松手，哭着喊着要阿娘。
　　小白鸟飞了过去，在小雁的身边落下，小东西凭着本能的凑过去，歪歪扭扭的扑上去，一头扎进了小白颈下的绒毛里：“阿娘宝宝饿，吃奶奶……呜呜呜…………”
　　说完也不等小白年作何反应，小雁就遵循着自己的本能拱着脑袋去找妈妈的奶奶吸…………
　　小七抬爪，不让雁宝宝得逞，小家伙瞪圆俩个眼珠子一副哭包样，不明白爹爹为何不让它吸阿娘的奶奶喝…………
　　“阿爹宝宝饿，让宝宝吃阿娘的奶…………”
　　竹聿微怔，小雁一口一个阿爹一口一个阿娘着实讨他心欢。
　　说时迟那时快，仙烟翻涌，小白恢复了人身，看得小雁愣愣的，不知道白色的瓶子是做什么的，不过里面的甘露真哒很好喝。
　　没过多久吃饱喝得的小雁就趴在关音的净瓶上昏昏欲睡，果然是个除了吃就睡的奶娃娃。
　　小七见关音敛眉思索便知他心中有事，竟也甩掉顾忌现出了魔身。
　　紫烟浓浓，长身玉立。
　　紫罩青衫，目色疏狂。
　　关音身未动，眼角余光已将自己日思夜念的情郎看得清清楚楚。
　　他眉含清愁，眼转秋波，立在崖边说不出的风情万种，孱弱得让人心痛，竹聿深陷其中。
　　“竹聿…………”良久，观世音菩萨开口，他背对着他，墨发飞扬，“魔主。”
　　“我是你的小七菩萨…………”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放下屠刀只愿常伴身侧…………”
　　“你发现了么？”深深呼吸，关音岔开话题问。
　　“你想我怎么做？”
　　“你想怎么做？”
　　“我想你开心。”
　　“阿弥陀佛…………”
　　蛋壳周边有血迹，保守猜测小家伙的双亲已经遭遇不测，如若不然，雁队是不可能落下队里的任何一人。
　　周围魔气浓重，若说不是魔冢的魔物所为还真是…………在无其他更好的解释。
　　“吾随你皈依我佛，永生永世常伴左右。”
　　“你放不下、舍不得，又如何皈依我佛？”
　　“吾只听你的…………”
　　“罢了罢了…………”
　　“吾会让他们退回魔冢，不在出来越界。”
　　关音未在言语，他佯装清高，佯装无欲无求，实则他比谁都急不可耐，他不要他与他皈依我佛，他要他异军突起判出三界六道。
　　他带着小雁还有魔冢的魔君竹聿回了南海紫竹林，俩耳不闻窗外事，整整修炼了俩千年。
　　一千年前，小雁历劫飞升打着观世音的名号出山去了，彼时，紫竹林里只剩关音与竹聿二人。
　　他二人在山中相敬如宾，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逍遥于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
　　孤烟出深谷，道侣正焚香，志同道合，生死与共，默契共识，但关音从不让竹聿进入他的紫府探得他的识海。
　　及至天上，先过紫府，金牀玉几，晃晃昱昱，真贵处也。
　　按照丹经的说法：由两眉之间入内，一寸为明堂，二寸为洞房，三寸为上丹田。
　　上丹田方圆一寸二分，乃是虚空一穴，藏有先天真一之神，丹成之后，此处为出神之所。
　　他不说，他便不问。
　　弹指一挥间，五千年匆匆而过，下界霍乱四起，关音出山。
　　离开南海普陀山的前一晚，关音打开紫府让竹聿深入他的识海。
　　越是深入识海，就越刻骨铭心，越是在浅处，对识海的记忆就越模糊。
　　他对竹聿敞开一切，盼一个心热的回应，然，梦醒时分，身旁以无一人。
　　他苦笑，还以为竹聿探得真相会亲手手刃了他为那舍身取义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报仇…………哈哈哈哈哈…………
　　假的就是假的。假的人假的情，物是人非，过眼云烟，五千年的道侣又如何？还不是落得一个孤苦伶仃的下场…………？
　　魔冢越界，杀戮漫天，仅仅用了三天就屠了整个阴界，天都派遣神兵天将前去伏魔，都被竹聿麾下魔君杀了个零七八落、片甲不留。
　　观世音请战的前一晚，一幅“观音坐莲”飞进魔冢漫无目的地飘飘荡荡，画儿略过一座座城池，飞过一片片林海，最后安安静静地躺在一张石桌上，石杯里是陈年的竹叶青，酒香绵绵。
　　枯坐到天明，没有要来自己想要的结果，画儿现身，普普通通的留仙裙，发如墨晶，鬓间斜插着一支竹簪子，清风袭过，衣袂飘飘。
　　画儿壮着胆子推开门扉，一室的凌乱刺痛了他的眼睛。
　　想要的答案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摆在眼前，那他还执着个什么劲儿？
　　他慢慢慢慢的一步一步向外走，迈过门槛儿，穿过走廊，走出洞门，身影渐渐模糊，最后在静默中消失不见。
　　三日后，第三次仙魔大战拉开序幕。
　　倆军对弈，白刃相接，赤膊上阵，生死肉搏，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刀光剑影，各显神通。
　　冷风抚面，发已成霜，飞沙走石，风云变色，天昏地暗，气势磅礴。
　　杀红了眼，杀疯了自己，血液翻涌，激动异常，魔冢魔主将要一统八方！
　　天地变色，血流成河，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踏祥云而来，手执净瓶，以己血洒甘露、清恶果，并立下“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大愿，愿渡尽一切恶道众生，然后才成佛果。
　　但地狱及所有众生都是不可能渡尽的，观自在菩萨也就永远不能成佛。
　　虽然身处地狱，却清凉自在，虽誓不成佛，实已得佛果。
　　他散尽五千年善缘修为渡化魔冢教徒，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使魔主竹聿一时间成光杆司令独自一人傲立在天地间。
　　天光灭尽，万里山河黯然失色，这世间在无观世音菩萨，唯有那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还在耳畔久久回荡。
　　残垣断壁，破败荒凉，万顷竹林独立一人。
　　一张泛黄的“观音坐莲”缓缓飘落，在男人指尖碰触之时，画儿瞬间灰飞烟灭。
　　化作细小的尘埃随风飘散，落雨，不知那是谁人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