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饮一杯无[敏若]》豆八

6、此去常州

　　第二日峨嵋派启程。周芷若自是偷着去送，却不曾想静玄还有大礼相送。原来静玄看两人生活清苦，又听得周芷若说房东想卖林卖地，于是隐藏身份雇佣当地中间人，找到房东把竹林房屋方圆之地通通买下，赠予周芷若。周芷若惊愕下断然推辞，毕竟自己已不是峨嵋派人。却被静玄一句娘家嫁妆不可不受噎回。于是周芷若不敢再推，含泪收下，拜别静玄。

　　待她回家，赵敏正在院子里鼓捣毛驴拉的木车。她们两为远行准备的盘缠不多，雇不起马车。好在赵敏心思活泛，雇不起就自己做。家里有毛驴，只差车，便买几块木板到木匠那打了个小木板车，在车板上铺上毛毯和枕头就能躺得舒舒服服。周芷若推门进院时，她刚把木板车上遮阳挡雨的油纸篷搭好。看到周芷若递过来的房契地契，赵敏倒踌躇起来，直说怎么能受静玄师姐这么大的馈赠。周芷若便把静玄娘家嫁妆说法一一转诉。赵敏才算安心，不由感慨静玄有心，暗念以后有机会要回馈静玄好意才是。

　　出门事一切繁琐。两人藏好地契房契，收拾心神，继续着离家前的准备。赵敏继续完善木车。周芷若则去厨房，把赵敏从肉摊拿回来的猪膘熬油。因为盘缠不多，两人不能天天住店，在野外过夜是在所难免。干粮油盐也要备好。周芷若放膘油下锅，小火慢熬，一点点往灶火里丢小木块。猪油可是金贵东西。她深怕火大一点把油熬焦了。一个时辰过去，油快出了锅。赵敏也折腾好了木车，进厨房趴在灶边看周芷若把熬出的透明猪油一勺一勺舀进陶罐，剩下最后锅底的油渣。

　　“我想吃个油渣。”赵敏馋虫上来了，搓搓鼻尖对周芷若要吃的。

　　“不能瞎吃，一会给你油渣熬豆腐。”周芷若让陶罐敞口晾着，再把油渣盛出来装一个小盘。

　　“不瞎吃，就吃一个。”

　　周芷若拈了个油渣放进赵敏嗷呜张开的嘴里。见她嚼得津津有味，周芷若略停停手，还是拿来一个小碗，夹了五六块油渣放碗里，拌了盐给赵敏：“别吃多，等会腻。”

　　“嗯嗯......”赵敏点头，一个一个丢进嘴里。

　　周芷若看罐里猪油慢慢变成乳白色，便摁木塞把陶罐塞紧，扭头看赵敏吃得一脸高兴，笑道：“我看你吃得好安逸哦。”

　　“油渣香，我一直挺爱吃的。以前在王府，父王都不乐意我吃这个。说是穷人乐。”

　　“那你吃了吗？”

　　“当然吃了！不吃我们现在能这么穷吗。穷人乐，哈哈。我父王常年不在家，谁管得了我？每次后厨熬油，厨子都会把油渣精心烹调给我捧上来。”

　　“你还挺得意的。”

　　赵敏还真的挺得意的，把最后一块消灭在嘴里：“你看，现在油渣就简单洒点烟盐，吃点就没了，可吃起来比原来精心烹调想吃多少有多少要香多了。从快活肚腹来说，现在多么事半功倍。这碗先放这，我就拿它吃晚饭。”

　　对赵敏生活感悟的胡说八道，周芷若向来很受用。这下她也不搭话，笑着把赵敏和猪膘一并带回家的筒子骨洗净剁好，放入炆汤砂钵中大火烧开，又捞沫去血，再小火炆起，拣一根萝卜搓洗，看来是萝卜筒子骨汤。

　　“芷若......”

　　“嗯？唔.......”周芷若正专心洗萝卜，不防备地落入身后拥来的怀抱。埋头环搂，鼻尖穿过耳后长发，把唇落在脖颈温热处。青丝如瀑，分不清互为相属。斜阳入窗，给侧脸染上氤氲金色。萝卜定在手中，刹那宁静，黄昏归巢的虫鸟声声，悠哉入耳而来。

　　“芷若，我的芷若......”赵敏喃喃吻在周芷若后颈发根绒软处，惹得怀中人不易察觉地微颤。“我就想一直抱着你。抱不够。”

　　周芷若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不肯受这位逃避劳动的穷前郡主蛊惑，神色难得狡黠，笑道：“抱嘛抱嘛。那萝卜你来切，汤你来守，锅你来涮。”

　　刚刚才说好一直抱抱不够的赵敏登时放手，转身就走：“你忙你忙......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油渣豆腐拌饭吃，再把筒子骨上肉啃干净，用筷子捅出骨髓，喝下两碗萝卜汤，吃饱喝足一天就过去了。再几日买好备好路上应用之物，酒楼请完假，肉摊安排好，牵出小驴车，屋院落锁，这就往常州府而去。

　　秋日晴方好。阳光懒洋洋洒在身上，暖和得勾出瞌睡。今天天气这么好，赵敏二人便不打算进衢州城，走山路慢行，晚上在山中宿营，省下一天开销。

　　山路上行人稀少，小毛驴按部就班沿路前行，也不用赶车。赵敏躺着晒够了太阳，便把靠枕叠起放在背后，依车半坐，舒舒服服。车不大，各种行李就占了一大块，剩下的地方也就刚够两人挨着躺下。别看行李已经这么多了，赵敏还不嫌累地带上了满满一书箱的书。现在路途平静，无旁人嘈杂，她支好遮阳篷，寻摸了个舒服姿势，拣起那本近日正在看得古学经典，钻入古墨沉香中。

　　周芷若则无看书的习惯。她在抱腿坐着，左看树，又看山，等把山景看腻了，便去招惹赵敏，捏捏掐掐只为赵敏陪她说话。可赵敏读书正专注，无暇和周芷若摆龙门阵，便顺手从书箱角落那一沓薄书里抽出一本，塞给周芷若。这沓书都是书摊卖不掉的小说，让赵敏便宜包圆了。她虽还没看，但想那都是通俗小说，周芷若一定看得懂，正好打发了。周芷若无奈，只得捧起书端详，见封面三个字。

　　“美人肩？谁写的？”

　　赵敏头也不抬，搭话道：“谁知道。署名都没有，肯定没名气。书都卖不掉，你随便看看，反正是小说故事。”

　　周芷若便翻开来看，的确直白好懂，字都认识。她看了十几页，终于遇到不懂之事，便请教赵敏：“敏敏，你听过十八摸吗？”

　　“嗯......嗯？哪呢？”赵敏凑头过来。顺周芷若所指看去。“十八摸？”

　　半夜里呀三呀更啊，睡呀睡不着哟喂。摸头摸脚解心宽，咦呀呀喂咦呀喂，一摸摸到姐姐头发边......

　　“啥破玩意啊！”赵敏劈手夺过周芷若好不容易看进去的故事，反手丢回书箱，又抽出本唐诗三百首，重新塞给周芷若：“太低级趣味了，难怪卖不出去。芷若看唐诗。多读唐诗气自华......”

　　车轮咕噜咕噜转，又转没多会，眼看太阳快下山了。赵敏二人便牵驴下了山路，去寻空旷地宿营过夜。穿过小林没多久，看见一个极大的山湖。山泉汇于此，又落于山下，活水而鱼多。湖岸土地平坦干燥，有石有草，正是适合过夜之处。

　　周芷若环视周围，见高耸峭壁上一棵歪树，枝叶繁茂，知是活树。她施展轻功，点石攀岩而上，单手挂住树干，居高细看方圆。

　　赵敏在下面湖滩卸车搭帐篷，不忘叮嘱：“芷若小心点。”

　　少顷，周芷若原路返回，轻盈落在赵敏身旁。“周围都没人。”

　　“行，帐篷快好了，趁着天还没黑，得把晚饭准备好。”

　　所谓食材因地制宜，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一个大湖就在眼前，赵敏刚用石头围好火坑，便张罗着要去砍树杈做鱼叉，被周芷若拦住。

　　“不用鱼叉的。”

　　赵敏奇道：“那怎么抓鱼，我想吃鱼。”

　　“你又忘了我以前是干啥子的。”

　　“峨眉掌门？”

　　“再以前。”

　　“嗯......峨眉弟子？”

　　“......渔女啊！我原来是渔家女啊！”周芷若无奈，明明当年寒江之战就是靠着过硬水性才捡的自己和赵敏两条命。可赵敏就是不把自己渔家技能放心上。

　　“哦对对对！可是......徒手抓鱼也能办到吗？”

　　“能啊。”周芷若脸上交织着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漫不经心和有技在身的自豪骄傲。

　　“哇！我家芷若好厉害！居然不用工具也能抓鱼！”赵敏兴致盎然，盘腿在火坑边坐下，满目爱怜道：“我家芷若真是干一行爱一行，行行是精英。”除了打麻将，赵敏不敢说。

　　周芷若挽起裤腿袖子，谦虚微笑：“不过是抓鱼嘛。也没得啥子。”

　　“已经很厉害了！快快快，快让我见识见识。等会太阳下山就看不清了。”

　　周芷若挽裤老高，走入浅水处，扭头嫣然一笑：“就看我抓鱼了？”

　　“就看你抓鱼了！今晚我就指着这个活了！”不住店没有蜡烛，漫漫长夜赵敏是看不成书了。

　　“那你看好了啊！”周芷若提掌运气，眉目骤振：“九阴催心掌！”

　　哗啦！哗啦！

　　掌气击于水面，水起几丈，如瀑砸下，轰然山间。周芷若扭身回望，见赵敏周围七八条大鱼正啪嗒啪嗒拍打地面，不禁得意一笑。

　　赵敏被从天而降湖水浇了个满头，此时坐在四周啪嗒的鱼中，依旧是之前盘腿姿势，动也没动。

　　“敏敏，看清楚没？要我再来一遍吗？”

　　赵敏吹开掉在眼前的一缕湿发，满目怆然：“你说我看清没......这鱼和渔家女到底有个屁关系......我要是会九阴真经我他妈也能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