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安处》影落潇湘

3、Chapter3

　　“林烟，下午打篮球你去不去？”宋佳一边在衣柜里四处翻找运动服一边问，她的运动细胞还真不是盖的，只要是运动就超有兴趣，林烟觉得她就是自己的对立面，自己就有多不爱运动，她就有多爱运动。
　　“不去。”林烟抱着书头也不抬，读书的乐趣大于一切，“大热的天，我才不想去出那身臭汗，再说了，我又不喜欢运动。”
　　“你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吧？这都深秋了，怎么还大热的天！”宋佳找到衣服挽在手里，走过来盯着她，一脸的不可思议。
　　“对我来说，只要是出着太阳的天都是大热天，别跟我说风和日丽，我只知道烈日当空艳阳高照，想想就觉得热得慌，再说了，你也不能否认运动完肯定一身臭汗吧？”林烟挑衅地回望。
　　“强词夺理！你今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宋佳抽掉林烟手中的书，“算我求你了，陪我去吧，今天好不容易约到陆微。”
　　陆微是北京来的同学，具体点说是北京郊区昌平县的。初见时浑身散发一股京城少爷的优越感，说话总是以一口标准京片儿“咱北京……”开头，林烟听不下去了，悠悠地问道：“您那地界儿应该早出了北京五环了吧？”
　　室内瞬间一片宁静。
　　宋佳何时将陆微作为男神已无证可考，但是但凡有陆微出现的场合，宋佳总是乐此不疲不遗余力地猛刷自己的存在感。
　　“林烟，陪我去吧，大不了以后你去图书馆我也陪你。”
　　书虫林烟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书，当然，看的绝对不是教科书。自从她发现图书馆里居然有市面上都找不到的英国作家芭芭拉卡德兰的小说，到图书馆上自习就成了常事。
　　“也行！但你得保证在图书馆里不得作无可奈何状，不得作牙痛状，不得作楚楚可怜状。”林烟太了解宋佳那坐不住的性格，每次有宋佳在，她总会被提前拖出图书馆，宋佳最可恶的就是以吃夜宵来引诱她，让她不得不在看书和吃东西之间作出艰难的选择。
　　宋佳狠狠翻个大白眼，咬牙切齿：“成交！”
　　校园角落的篮球场地势偏远，基本上没人来，完全不用担心抢场地这种事发生。转过道路拐角，林烟就远远看见陆微正对着栏板投球。
　　“陆微篮球打得很好么？”林烟瞥了一眼身边已略微花痴的宋佳，这孩子完全不知道掩饰自己的热情，随时都是一副满腔热血洒青春的豪放。
　　“好不好不知道，但是你不觉得他投篮的样子很帅吗？”宋佳的花痴潜质全面迸发。
　　“今天咋才你们两个人啊？”宋佳愉快地和陆微打招呼。
　　“咱班的男生运动细胞少，稍多一点的又踢球去了。”陆微不以为然，边说边潇洒地上栏。
　　“那今天这球咋打啊！”宋佳不禁有点失望。
　　“白逸晨，你来出出主意！”陆微回头喊。
　　林烟这才注意到，白逸晨正安静地站在场外看向这边，唇角挂着浅浅的笑。
　　“我们来赌饭票吧，正好我才买了五十块钱的。”白逸晨慢条斯理地走过来，一撂橡皮筋扎好的饭票被他向上抛掷，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又落回他手中。
　　“规则么，男生一组女生一组，女生投两分球，男生投三分球，每人十个球，进球总数多的一组赢。你们赢了，这撂饭票归你们，你们要是输了，就得买五十块钱的饭票给我们。”白逸晨唇边的笑意加深，仿佛笃定自己会赢，饭票在他面前又弹跳出一个优美的弧线。
　　又一个京城遗少！林烟在心底暗自鄙夷，上次慰问他的时候看着还人模人样的，现在居然也一股子纨绔气，果然是近墨者黑。
　　“比就比！”宋佳豪气四射，估计是被美色晃晕了头。
　　“你就不怕输啊！”林烟赶紧拉了拉宋佳衣角。
　　“输人不输阵！”
　　“五十块嘞！”
　　“啊！”宋佳后知后觉，半天没合上嘴。果然是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低下，暗恋时就已经明显表现出来了。
　　“林烟！你会打篮球不？”宋佳突然意识到问题的重点，猛地转过头来，死死地盯住她。
　　“摸过篮球，”林烟无奈地看向宋佳，安慰道，“死马当活马医呗！冲动真是头魔鬼。”
　　四人轮番投球，第四十个球落下时，胜负已分。
　　林烟轻快地走到白逸晨面前，摊开右手：“饭票，谢谢！”眼睛里笑意盈盈，唇角上弯，“不介意的话，今天晚饭我请客。”
　　“林烟！你不是说你不爱运动？你不是说你只是摸过篮球？你怎么可能投中八个球！”宋佳冲过来激动地抱住林烟胳膊。
　　“不爱运动就一定是不会运动吗？再说了，我有说过我只是摸过篮球吗？”林烟着重了“只是”二字，看着宋佳一脸的求知欲，她决定满足一下宋佳同学的好奇心。
　　“高中的时候，学校非要搞全民篮球运动，还特别变态地组织了女子篮球比赛，理科班女生才几个呀！”林烟露出愤愤的表情，“我身材这么娇小，居然也被迫上场，老师还很关爱地说我撞不过其他女生，只负责站在栏下投球就好，到了最后，别的我不会，投篮的技术倒是被迫练出来了。”
　　“感谢你的变态学校，感谢你的伯乐老师，感谢强迫你参加篮球运动的一切！”宋佳乐得直不起腰。
　　“至于么？就为了五十块钱。”林烟还没能从愤懑的情绪中解脱出来。平生最恨被强迫，尤其还是被迫运动，她绝对是一个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主。
　　“那咱不还赢了面子吗？”宋佳得意洋洋，回头瞥了一眼，陆微白逸晨蔫巴巴跟在后面，两人都不言语。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林烟很江湖地说了一句，一脸的郑重其事。
　　“林烟，你……哈哈哈哈……”宋佳的笑声穿透天际。
　　大一生活轻松而美好，充裕的课余时间里，宋佳精力充沛地穿行于各类球场，最终混进了排球队。
　　对于林烟来说，这无异于是噩梦的开始。
　　宋佳每每换好球衣，抱上排球，就会习惯性地看向林烟。彼时林烟不是拿本书埋首苦看，就是戴上耳机认真诵读，再不就是跳上床抱着枕头痛不欲生悲泣成声。
　　为了逃避宋佳的魔爪，林烟想尽了方法。然而各种招数貌似都没什么用，北方女汉子和南方小女子的抗争永远没有奇迹出现。
　　林烟在被拖往球场的路上心中默念千百遍：“神啊！收了她吧！”嘴里还不忘讨价还价，“两支冰淇淋，一支榴莲一支芒果。”
　　“就一支，榴莲还是芒果？”
　　“两支，否则看一半走人，不等你吃饭。”
　　“两支吃完你还能吃得下饭？”
　　“饭算什么，牵头牛来我能生嚼了它。”
　　“你是猪么？”
　　林烟转过头，幽怨地看向宋佳：“请不要侮辱猪好吗？”
　　宋佳气得无语，两只冰淇淋如愿到了林烟手中。
　　球场里热火朝天，球场边树荫下林烟怡然自得。
　　哪里看书都是看，陪走一段路冒充啦啦队，得两支冰淇淋还是挺划算。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白逸晨毫不客气地在旁边坐下。
　　“有人请客，来一支？”林烟大方地递过去。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白逸晨欣然接过，细心地拿出一包手帕纸，“等会儿擦手用。”
　　“陆微也来了？”
　　“嗯，男女混合组队，机电系对抗土木系。”
　　林烟翻开书，准备开始苦读：“我看会儿书，待会儿你告诉我比赛结果。”
　　“这也行？什么书这么好看。”白逸晨好奇心大作。
　　林烟举起书，封面朝向他。
　　“花间集，你居然喜欢看这个。”
　　“怎么？不行么？”
　　“没，只是很奇怪，喜欢诗词的女生居然读工科。”
　　“没人规定工科女生不能喜欢诗词吧？”林烟笑，“这世界真的很奇怪，文科生就一定得文质彬彬轻言细语文采斐然诗书满腹，理科生就一定是大大咧咧不修边幅满身豪气不通诗文，否则就成了异类。”
　　“也不都是这样，历史上不也有文能安邦武可定国的例子吗？”白逸晨有些赔罪的意思。
　　“你说的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姜维吧？小说里的人物，历史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其人，要我看，还是辛弃疾更真实些，‘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多有气势！”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不是更有意境？”白逸晨抑不住的笑意。
　　难道这厮也是个没事儿玩诗词的货？那他刚才一副不明白工科女生喜欢诗词的样子是故意做出来的？
　　林烟缓缓偏过头，斜睨着皱眉：“敢情你是在逗我玩儿的吧？”
　　白逸晨开怀大笑：“能遇到个志同道合的人不容易，难道你不觉得很开心？”
　　被人捉弄了还开心，你当我傻啊？林烟暗自腹诽，转过头不理他。
　　“别生气，我请你吃饭当是赔罪，怎么样？”白逸晨温和地笑，眼睛里的愉悦直达眼底。
　　“行！大人不计小人过，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给你个面子。”林烟得意地抬头，“但是他们俩……”
　　“他们俩巴不得看不见我们。”白逸晨颇有默契，居然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闪！”林烟豪气地一挥手，人已经跳起来站在了路边整装待发。
　　桥头校园餐厅是林烟的最爱，物美价廉味道还很正宗。
　　拿过桌子上的点餐单，林烟迅速地写下三道菜名，扬声喊来服务员下单。校园餐厅大多数顾客都是学生，做为校园里为数不多的美食基地，每天的上座率颇高，为提高效率，餐厅允许学生自行填单点菜。
　　林烟在心里偷笑，不知道菜上来了，白逸晨会是怎样有趣的表情。
　　第一道菜：水煮肉片。红彤彤的汤面上漂浮着满满的干辣椒。林烟偷偷看了一眼白逸晨，这厮表情淡定，不为所动。
　　装！林烟有些期待第二道菜。
　　麻婆豆腐端上来的时候，白逸晨的脸抽动了一下，随后依旧镇定自如。
　　接着装！林烟就不相信他的定力有多好，自己整盅的意图这么明显，白逸晨不会看不出来。
　　素菜汤上来了，林烟表情严肃：“一荤一素一汤，我们要本着节俭不浪费的原则吃好每一顿饭！”
　　这厮不能吃辣，就只能凑合素菜汤勉强吃几口饭了，林烟想想心里就乐。
　　出乎林烟意料的是，白逸晨伸出筷子，优雅地从盆底捞出肉片，气定神闲地放入口中，表情颇为享受：“味道不错！就是肉还不够嫩。”
　　辣不死你！使劲装！林烟恶狠狠地盯着他，也夹了一片肉送进嘴里。
　　事后林烟痛心疾首地总结：气哼哼的时候一定不要吃带辣油的食物。
　　彼时哼哼着的她将辣油和空气一起哼进了气管，呛得眼泪四溅，半天缓不过劲儿来，最后还是白逸晨大人有大量，盛了一碗素菜汤吹凉了递过来，才缓解了林烟没完没了的咳嗽。
　　“井底之蛙永远不会知道，不是所有的北方人都不吃辣。”白逸晨慢悠悠的声调，让林烟恨得牙痒，很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溃败感。
　　不甘心的林烟在回请白逸晨吃饭时，依旧尝试着挑战人类味蕾极限，但当干煸苦瓜、芥末青豆一一败下阵来，她不禁怀疑这厮压根儿就没有味觉。
　　白逸晨温和儒雅的外表貌似人畜无害世界大同世外桃源，偏偏每每看向林烟时，眼神里总是带着一丝丝坏笑，让林烟不能自制地跳脚。
　　在与白逸晨你来我往刀光剑影各种拼杀中，夏天悄悄地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