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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不速之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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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霜一睁开眼睛,眼前便是一片黑暗,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便又被人扑了下来。
那人带着一股大蒜炒韭菜的奇异味道。
程霜伸出手来,猛地抓住那人的手腕,用力将他摔倒在地。原以为要费上一番功夫,没想这么不禁打,才一两下就昏了过去。
但,就算这样,也是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对晋国第一高手来说,这是不应该的。
从前,这样的,她可以一脚踢飞一打。
程霜点燃桌上的蜡烛,这才看清楚周围的一切,包括她自己。
铜镜里的少女,却已经不是她程霜了。
原本应该死去的人,重生了。
虽然不知这身体原本的意识去了哪里,是否还活着,但如今,她程霜是这具身体的主人,老天爷怜悯,让她重活于世,才有机会血洗前世冤屈。
程霜坐在桌前,不动声色。
从门外的八卦声中,了然,这具身体的主人,原本是个呆子啊。
脚边这满脸麻子的男人,原来是她的相好吗?
这口味,也甚是独特。
一直到两个妈妈进来,这个叫赵二的男人喊出那一声,“我和三小姐,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程霜才舒了口气,原是一场误会啊。
但很快,她就知道自己处境不妙,但凡牵扯到主人家的声誉,最先被牺牲掉的一定是做下人的。
所以,那句,我喜欢赵二,根本就是为了保命。
偷情吗?最多被流言攻击,对已经死过一次的程霜来说,流言算什么?命才是最重要的。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赵二,韩家养马的小厮,人称赵麻子,因那满脸麻子得名。
赵二就住在马厩后面的小屋里,里外统共两间屋,刮风漏风,下雨漏雨。
半夜里,赵二被刘妈妈赶回来,先是恶狠狠地咒骂呆子梅子,再缅怀缅怀差点就到手的荣华富贵,不多久便也睡了。
程霜,也即是梅子,被刘妈妈带到柴房,指了指墙角一捆柴禾,“你,今晚睡这。”说完便出去,将门锁的严严实实。
柴房虽冷,但冷不过边寨。所有身体上的摧残,与内心的苦难相比,都算不得什么。
梅子倚在墙角,靠在一堆柴火旁,一夜未睡。
第二天一早,便有两个丫头过来开门,她们手上拿着兰花粗布的包裹以及一块红色布头,“梅子,你的东西全部在包裹里,里面还有几两银子,是刘妈妈给的。”
梅子抬起头来,什么都没说,什么也都不用说。
这便是呆子的好处了,她不用费劲心思假装失忆,简直省了太多的麻烦事!
即使是她开口问,我是谁我在哪里,这样的问题,也不会有人怀疑这不是真正的梅子。
因为她是呆子,因为没人在乎。
丫头问,“梅子,你知道马厩怎么走吧?”
梅子摇了摇头,却不说话。
丫头叹了口气,“从前还是认得路的。”说完,便带着她往马厩后头走去。
赵二想起来今天自己成亲,便去街上买了三斤白酒,一碟花生米,一碟豆腐香干,最后咬咬牙买了半斤猪头肉。
卖菜的小掌柜打趣他,“哟,赵麻子真要娶婆娘啦?那小娘子美不美?”
赵二从裤腰里摸出铜钱结了账,笑道,“再送点牛鞭不?送,我就告诉你。”
小掌柜竟真的切了块递了过去。
赵二看了看,“你咋给我切头头的地方,我要根根的地方,那地方才真补,头头不行,后劲不行。”嘴上这样说着,手上却已经将那一小块牛鞭与猪耳朵整齐地放在了一起。
呆就呆点吧,是个女人能睡能生娃就行。
但是吧,一想到自己错失了那如花似玉的三小姐,赵二的狠劲便上来了,说好了房里是三小姐的,怎么就变成梅子了?!怎么就变了?!
死婆娘今晚等着吧,看爷怎么收拾你。
又在回家的时候趁路边摆摊的老太太不注意,顺走了一条红头绳。
嘿,不要钱的。
赵二从前就是逃荒过来的,亲戚也没有几个,成亲大事,也不过是拉上韩家几个走得近的仆人小厮吃个饭。
他想起与自己年岁相仿,远在故乡的妹妹,便托人写了封信过去,并寄了点银票。说是等自己出人头地了,就去接她来享福。
终于到了晚上,赵二送走客人,这才走进新房。
刚一进门,眼前一片澄亮,有红蜡烛,门窗上还有大红囍字,床单被子也换成了大红色,好看,真好看,嘿嘿,真好看。
主人家对待下人还真不孬。
梅子披着红盖头,坐在床边上,一动不动。
要不是风把布料吹地起起伏伏,还真让人怀疑这人是不是不会动。
赵二到床边上随手扯了块床单条子,将窗户上的窟窿堵了上,这才算暖和。
又喝了一大碗牛鞭汤,手上抓了把花生米,在床前走来走去,晃晃悠悠,整个屋子就听到“嘎嘣嘎嘣”,牙齿咀嚼花生米的声音。
“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我的。”赵二说完,十分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梅子坐在床边上,懒得理会,她上一世就惯用武力解决问题,从来就不是一个很爱说话的人,她嫌麻烦。
能动手解决的,何须动口。
赵二见梅子不说话,继续喋喋不休,“我虽然娶了你,但你要掂量清楚自己的斤两,实话也不怕告诉你,我爱的人,是三小姐,他日若我与三小姐,哦,不,是琳儿,他日我与琳儿,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你就得自动让位,你只能做小的,伺候我们。”
梅子觉得好笑,这人,丝毫没有意识到是她救了他,还以为她嫁给他,是占了大便宜。
赵二继续叨叨,“今后,你,你得听我的!家里面的事,家外面的事统统都得听我的!让你干啥你就得干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他从怀里摸出那根红头绳,塞在梅子手上,“给你,定情信物,这可是花了钱买的!”
红盖头里终于传出人声,“你,说完了?”
不等赵二说话,床边上的新娘子自己掀开了红盖头。
赵二赶紧走过来,“哎?哎?!不行,你哪能自己掀开,臭婆娘,赶紧盖上,我说掀才能掀,刚才白教训你了吗?!”说完就要去捉梅子的手。
梅子一个反手,握住赵二的手腕,顺势往他身后一掰,就听到赵二杀猪般的嚎叫声,“你干啥,你干啥啊你!”
梅子将赵二绑在床边椅子上,打了个死结,让他正对着床,她回到床边坐好,“问你的才能说,不问你的,不要多说。”
赵二正想破口大骂,一抬头,却对上一双灵动的眼睛,像浸在井水里的紫葡萄,清冽纯净。
这不是一个呆子应该有的眼神!
梅子丝毫不理会赵二的诧异,她沉声问道,“如今,是什么年月?”
赵二脱口而出,“晋国两百元年,腊月初十。”说完才发觉自己的身不由己,便又骂道,“我凭什么听你的?!死婆娘快放开我。”
同一个时空无疑。
算起来,这应该是她上一世死去的第二天。
这样很好,该找的人一个都不会少,该报的仇,一个也跑不了。趁着所有的罪证还未被掩盖。
“这里,是什么地方?”
“就不告诉你,快放开我!”赵二很有骨气地撇撇嘴,“我就不说!”
梅子走近,将手放在他肩膀上,看起来食指和拇指只是轻轻一按,赵二却感觉肩膀上的骨头仿佛全部断裂一般,撕心裂肺地疼。
这个女人,先不说她是不是一个呆子,这,这是一个人类吗?!
“庭州,韩府,刑部左侍郎韩宗纬府上。”赵二歇了口气,继续喊道,“府上的马厩后面。”
庭州,天子脚下。
刑部左侍郎韩宗纬,梅子生前甚少与前朝官员走动,对此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只认得韩宗纬的老师,现在的刑部尚书李奎林。
刑部侍郎吗?倒也不错。
“快放开我,梅子。”赵二继续哀嚎,“绑的太紧了你,哎呦哎呦,娘子,我疼。”
赵二话音还没落,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与其说是打开,倒不是说,房门被人用身体的重量硬生生给撞开了。
梅子和赵二同时朝着门口看去。
那不速之客,着一身夜行衣,右肩下垂,左手捂着右手肘,看来是受伤了。
赵二满脸恐惧,大喊道,“刺客啊,梅子救我!”
刺客这两个字,从赵二嘴里喊出来,不知为何,分外地违和。似乎他这种人,与刺客这种传说中的名词,搭不上边,他哪里有被刺杀的价值?
“不要杀我,我身上值钱的没有,这,这婆娘送给你了。”赵二哭喊道又看了看梅子。
梅子觉得好笑,这家伙果真是没见过场面的,来人分明是误打误撞进来的,路过而已,不予理会便是了。
万一运气不好,遇到威胁人生命的,杀了便是。
没想,黑衣人听了赵二的话,竟点了点头道,“好。”
这算怎么回事?
很快,门外响起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越来越近。
“给我活抓那程家余孽!”不远处传来嘹亮的号令。
一听到程家,梅子仿佛又回到了程霜的身体里,她可是含冤而死的程霜啊,身负叛国的罪名,不得昭雪。
程家余孽,这黑衣人,是她们程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