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赏荷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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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巧会回来，裴谦心情低落，又吹了风，小染风寒，在床上卧病数日。中间谢璞特地差人送了药来，附了详细的煎煮方法和时间，连着一日几服都一并写得清清楚楚。裴谦感激他的心意，按方子煎药喝了，又修了便函一封送去谢府，说且待病体安好即来向谢公子道谢。谢璞回书一封，只说相交一场，意短情长，惟盼君安康，别无他愿。端的是情深义重，感人之极。
裴谦细细阅过回信，怅怀良久，抚掌叹道：“唉，我从前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其实……谢君确也是个好人罢。”
又想到曾经饱含恶意，无端揣测他与秦取陌有那不伦之情，更觉得十分后悔，心里琢磨着改日病好一定要登门道歉。
第二天回春堂的大夫前来给裴谦文脉切诊，翻来覆去折腾了老半天，向裴谦贺喜说风寒已愈，不日即可如常。瞥眼间望见裴公子床边喝剩的药盅，习惯性的拿来鼻子底下一嗅，脸色就古怪了几分。
裴谦问：“有什么不妥？”
大夫先拿袖子抹了一把额头：“这个——药方——不是老夫开给公子的罢？”
裴谦心里嘀咕，难怪人说行行相忌，只要能把病治得好了，你管它是哪个开的方子？却还是笑了笑道：“是我一个朋友送来的，说是性平活血，散郁开结，可治各种痞结之症。也不晓得是也不是。”
“这个嘛……当然也说得没错，”大夫一边说话一边拿眼角觑着裴谦，声音在喉咙里打了个转，十分之模糊不清，“只是这方子里的主药西红花配当归、芍药，主治的是那产后恶露不尽，原是给女子服用的……”又小心翼翼瞟了眼裴谦，“裴公子是男人，只怕——只怕——不是很适用罢？”
裴谦一口鲜血呕出来，又在床上多躺了三天。
乞巧节过了没几日，御花园里的荷花开了，皇帝兴致一来，召集一众爱卿开了个赏荷会。既然是赏荷会，免不了要对着一池花草摇头晃脑吟诗诵词一番，翰林院里众人都到了场，裴谦病体初愈，也拖着才呕过血的身子去了。
皇帝说：“诸位爱卿，难得今日济济一堂，不如便以花为题，借诗会友罢。”
新任大理寺卿谢大人微微一笑，马屁拍得甚为及时：“陛下所言极是，如今在座各位都是国之栋梁，腹有锦绣言吐珠玑，想必今日这场赏荷会又将成他日一段佳话。”
下面一排白胡子老头纷纷出言附和谢大人，连连赞叹皇上此举英明，功利千秋。皇帝看来心情甚好，点头道：“那便从王太傅开始罢。”
裴谦心不在焉，竖了半只耳朵听人赏风吟月，心里琢磨着多日不见取陌，晚上要往秦府走一趟，顺便打探打探他同谢家小姐的事。
不提防半空里一个声音悠然道：“看裴侍读如此专心致志的样子，想来定是在酝酿惊人之句吧？”
此言一出，人人皆把眼睛望过来。裴谦本来勉强占着个敬陪末席的位子，隐在众人后头，指望一群人轮下来，也好糊弄过去。他连日里先受了寒后又呕血，精神也恹恹的，对赏花吟诗提不起多大兴趣，一时之间却成了众人围观焦点，顿时恨得咬牙。
谢璞个缺德小人，故意要看我出丑！
皇帝兴致勃勃的说：“既然如此，裴爱卿有何佳作，不妨吟来同众人共赏下。”
裴谦往头上抹了一把：“臣领旨。”
又朝谢璞处瞥了一眼，看他端端正正坐着，摆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忍不住胸口滚了几滚，堪堪把一口闷气咽下去。
也罢，你不仁，莫怪我不义。
低头沉吟了片刻，念道：“锦绣芳菲频自夸，颜色十分压众花。有朝一日花谢去，化入塘泥谁知它？”
这四句用词浅显得很，算不上多好的句子，更不谈意境压根应不上景。裴谦随口吟了出来，旁边的人一时都默默无语。
皇帝掩袖干咳两声：“裴爱卿，这个，未免太过直白了点吧？”
裴谦还未说话，谢璞先上前，慢条斯理行了一礼：“皇上，裴侍读日前缠绵病榻，大概是卧床数日，颇生了些感触之意。”
周围齐齐一片“哦”的长叹，皇帝稍稍往前倾了倾身子：“裴爱卿原来有病在身，却不晓得是何等顽症，迟点叫御医帮爱卿诊断看看罢。”
裴谦赶紧弯腰行礼：“谢皇上记挂，已经不碍事了。”斜觑了谢璞一眼，“也不能因臣一人便搅了大家赏花的兴致，不如，请谢大人接下去，也好让我等对谢大人才华倾慕已久的一偿夙愿。”
谢璞一笑：“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唤过旁边侍从研了墨，谢公子施施然捏了笔，铺开一卷宣纸，笔走龙蛇，半刻钟不到一副夏赏荷花图便跃然纸上。
画幅一角还贴心的题了首七言。
“肯顾轻怜垂一爱，等闲花败君莫哀。要知岁岁春且驻，年年谢来年年开。”
谢璞又朝皇帝恭敬道：“臣想着把这副画送与裴侍读，愿他早日康健，还请皇上恩准。”
皇帝十分欣慰的说：“准了。”
谢公子亲手将画吹干了交到裴谦手上，情态万分诚恳：“裴大人，此画算是聊表我两人同僚一场的心意，万勿嫌弃。”
裴谦嘴角抽两抽，接了画卷，干干的说：“这个——这个自然。”
赏荷会完了，裴谦连秦府也懒得去，一路笔直回了家，躺在床上挺尸。贴身小厮阿畅小心翼翼过来敲门：“少爷，要不要喝点雪山莲子羹清火养心？”
裴谦闭着眼睛，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不用了，都下去罢，让我一个人躺躺。”话说了半截，猛地睁了眼，一骨碌又爬起来。
“慢着，你且先进来。”
阿畅应声进了门，恭恭敬敬站在一边等着吩咐。裴谦将一卷画轴递与他，徐徐笑了一笑。
阿畅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拿去厨房，烧了。渣滓同上次谢大人送来的药一起煮好，喂鸡吃了。再让厨子炖好鸡汤送去谢府，交与谢大人。”裴公子的声音硬是像从齿缝里挤出来的，面上的微笑却越发和蔼，“就说是，少爷我感激他的心意，还他的回礼罢。”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赏荷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