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三章 迷途羔羊——连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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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朵妖娆的朱槿花，静静的躺在地上，仿若娇羞一般的张大了花瓣，绽放出花蕊细细的享受着夏的夜景。许是从池音发髻掉落不久，上面还沾着露珠，层层叠叠的花瓣在夏夜的微风里轻轻抖动着。玄诺走到近前，一手拈花，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对着抱起池音的毕空说道：“带她去云秀儿那里吧。”
池音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个清瘦却十分乖巧的男孩冲着她微笑，拉着她的手在草地上奔跑，梦里的男孩一直重复着“谢谢”，她问他的名字，他每每都淡笑不语，伸直手臂，指着天空，淡淡微笑。就那样，他们一直玩着，闹着笑声一直荡漾在整个山丘上，远远散去……
她轻咳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外界的光线，让她不适应的闭上了眼睛，缓了缓，才慢慢睁开，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这里并不是她熟悉的地方，让她愣了好半天，试着动了动肩膀，却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她轻轻坐了起来，却倒吸了一口冷气，一下子羞红了脸。身上的衣服不见了，只穿着一件粉色的绣花肚兜，胸口的伤口似乎被上了什么药，清凉凉的。伤口只剩下一条浅浅的红印，恢复得倒还是不错。她是感激他们救了她，可是无论是他还是他，她都并不想他们帮她疗伤……她双手蒙着脸，露出的耳朵也变的粉红，一时不知该怎样才好。
“池小公子醒了啊！”池音一抬头就看见了一身淡紫长裙的云秀儿扇着团扇，一脸戏谑的站在床前看着她。仿若是猜到了池音的想法，她用食指轻轻的点了点池音通红的脸颊，“想什么呢，公子的衣服可是奴家给换的，难道奴家伺候的不够好么？”说完便掩面笑了起来。
池音听了这不阴不阳的话，连脖颈也变成了粉红色，心里却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不是他们。“我怎么会在你这里？”池音张了张嘴，声音确实干涩嘶哑的厉害。
云秀儿连忙倒了杯水端给池音，池音端起来一仰头喝下，用手抹掉了嘴角的水渍，才略微觉得好了一些。
“咯咯，你这样子还算是大家闺秀啊。”云秀儿笑着看着她用手背擦去嘴角的水痕，说道：“你已经睡了三天了，我这院门都被他们三个踏矮了一截呢，若不是玄诺法师说你只是元气受损，只是昏睡，我估计我这宅子都会被他们拆了呢！”
池音愣了愣，“什么？已经三天了？那……可怎么办啊！那个孩子？”池音一着急，披上床单就要往外冲，却被云秀儿拦住了。“都三天了，再怎么着急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的，先穿上衣服，吃点东西，一会儿他们就回来了，到时候你想问什么，该问什么都慢慢来。”云秀儿将池音按在床上，拿了套崭新的白色衣裙，放在床边，细心的给池音放下帷幔，让她更衣。“你原来的那套裙子染了血迹，被法师拿走了，这件是他给你准备的新衣服的。做工料子都是上好的，我长了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考究的衣服呢。”云秀儿有些幽幽道。
“嘿嘿，小爷向你保证，很快你就会有了。”说完就掀开帘子，摇头晃脑的靠在云秀儿身上，“小爷饿了，饿得走不动了。”
池音其实并没有什么胃口，她悄悄的观察了下身体，发现体内的花魂越发蓬□□来，一丝丝的银光融在血脉里，让她的精神好的不得了。但为了不让云秀儿担心她还是大口朵颐，做出一脸的陶醉状。“这两天城里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池音舀了一勺莲子羹，问道。
“正要和你说呢，我现在真的是很佩服玄诺法师呢！我终于知道什么叫法师的震怒了！”云秀儿稍稍有些眉飞色舞。
“什么意思？你倒是快说啊！”池音放下饭碗，直愣愣的盯着云秀儿，神色有些紧张。
云秀儿瞥了一眼池音那紧张的样子，不急不慢的喝了杯水，才说道：“没什么，就是那天晚上玄诺法师和毕空公子把你送过来，换了药，然后又去了个地方而已。”
“哪里？”越是这样轻描淡写，池音越是觉得有些不对。那天晚上，那个孩子扯住自己，硬说自己是杀人凶手有些蹊跷，她没有细想原因，难道玄诺发现了什么么？
“是仙観！佛桑娘娘的仙観！”
池音怔了怔，满脑子都是那个朱槿遍开的红色世界……怎么会是那里？
“法师说那里的气息不正，结果就在那里小施了个法术，没想到出来的居然是一具具骸骨，还没有长成的孩子！”池音皱了皱眉头，似乎明白了写什么。“就这么简单么？”
“是啊，就这么简单！这就是那天早晨你们家法师说的原话。”
“那么，大家的说法呢。”池音满脸黑线，难道这就是善解人意的云秀儿么？还是她在故意吊自己的胃口？
“第二天，有人看见仙観里的朱槿花一夜败落，以为出了什么事故，到仙観一看，仙観的青石砖全都碎裂翻开了，裸漏出来的全是人骨！城令听到消息马上带了人马过去，搜查后才发现，大殿里的佛桑娘娘的神像消失的无影无踪，而整个仙観地底磊磊的全是孩子的骸骨！后来大家都说，那个佛桑娘娘本就是个吸人精血的妖怪啊！城里的人以为是天神震怒，降服了佛桑娘娘，为了昭示她的恶行才她将埋在地底的尸骨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可是我知道，这哪里是什么上天震怒啊，不过是玄诺法师看不惯你被人伤害呢！”
原来竟是这样……佛桑娘娘才是害人的元凶……可是，为什么那个孩子会认定我呢？似乎链条还是少了几颗珠子，串不起来……
看着池音愣愣的样子，云秀儿偷笑道：“怎么，池小公子被感动傻了么？”以她的眼力，她直觉她与玄诺之间应该很不一般。
池音没有说话，她总觉得似乎还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看着池音似乎兴致不高的样子，云秀儿踌躇了一下，咬了咬牙，“其实还有一件事呢，是有关朱家的。”
“哦？”池音抬起头来，心中一闷，这几天到底发生了多少她不清楚，又没能参与的事情呢。
“你知道，朱家是槿城中除了仙観之外唯一有朱槿花的地方吧？”
“恩。”怎么又是朱槿，难道一切与朱槿有什么联系么？池音心里一边忖思一边随意答道。
“同样也是你出事那晚，朱府不知发生了什么，他们家的朱槿花也是一夜枯萎。听朱公子说，她妹妹的贴身女婢小芙不见了，府里现在只剩下他妹妹一个人成天失魂落魄的反复叨念着什么不是我，不是我的，怪瘆人的，找了大夫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小芙……不见了？”她没有理会朱槿儿是真疯还是假疯，仔细咀嚼起她前面的话来。小芙，小芙？她心里忖思着，突然明晰了起来！她的名字不是“小芙”而应该是“小扶”吧“扶桑花”的“扶”字！想及此她一推碗，就向外冲去。她要找到玄诺，问问明白。小扶是不是和佛桑娘娘有关，小扶是不是设计陷害自己的人！那样温柔的渴盼着要给自己梳妆打扮的小扶，会不会真的有其他的想法！还有，还有那天的那个嚷着要报仇的孩子，他……现在怎么样了？玄诺那样的怒火，那个孩子可怎么应付？
“池姑娘！”一看到昏睡刚醒的池音向外跑去，云秀儿顿时慌了手脚，天啊！她这样跑出去若是出了事情该怎么办？！那三个人还不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顾不上什么形象，她提起裙摆就追了过去。
云秀儿刚追到门口，就看见玄诺，毕空带着池音往回走。她在心里念了声佛，赶紧迎了上去。
“云姑娘。”玄诺笑了笑向她打了个招呼。云秀儿看到玄诺的笑容，呼吸窒了一窒，一直是知道他长得很好的人，从第一面见面时就发现了。只是这几天看到的一直是他阴沉的脸，虽然五官秀美，可是太过阴鸷，让人望而生畏。所以，她情愿接近心情有些烦躁的毕空，也不愿意和他多说一句话。刚刚，她看到的是什么？他竟然也会笑，天！她看到他笑了哎！她真想在地上转个圈，来表达自己的欣喜。等她从陶醉中回过神来，就看到池音抿着嘴，手指刮脸的笑话她……一个害羞，她不禁红了脸。“那个，你们闲聊，我去弄点点心……”她忙给自己找台阶，恨不得立刻躲起来。
玄诺的神色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他还是那么温和：“云姑娘就不要忙了，一起来听一下吧。”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
云秀儿一边点头，一边快速转身，飞似地向屋里走，边走边骂自己没有出息。
“那个，小扶是怎么回事？佛桑娘娘是不是害人的人？还有那个孩子的魂魄怎么样了？”池音拉着玄诺坐下，就连珠炮似地发问。
毕空撇了撇嘴，“丫头，你这样让人怎么回答啊。”
“唉，”池音叹了口气，“那我重新问好了。”
“我们还是一个换一个吧。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啊？”玄诺的答非所问，让她一时摸不着头脑。“还好啊，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相反还觉得有些精力充沛呢！那个……”
听了池音的回答，玄诺似乎还算满意，缓缓道：“小扶是佛桑娘娘在槿城的分身。那个魂魄和你说什么了么?”
池音迟疑了一下，“他说，‘四月十五夜，城外树林，你不记得，你曾经在花丛里活生生的吸干了我的精血么？’”
“原来他在城外树林……”玄诺微微闭了闭眼睛，“佛桑娘娘一直在每月十五的子夜吸取男童的纯阳精血，来帮助她修炼。仙観的朱槿是那些男孩的血肉供养的，所以，整个槿城只在那里才有朱槿花。小扶寄居在朱员外家，所以那里也遍开朱槿。因为她知道了那个怨魂的力量太过强大，所以，她把你打扮成自己的样子，来当做了她的替死鬼。”玄诺省略了后半句话，他去灭了仙観，也闯了朱家，可惜仅仅差一步，还是让佛桑和小芙跑掉了！一个是分身，一个是魂魄，那个恶毒的女子还不知躲在什么地方继续祸害众生呢。玄诺说的平静无波，却让池音心里升出了一阵寒凉，“小芙一定将池姑娘装扮的像佛桑娘娘一样美丽！”言犹在耳，却不知她竟是这个意思。原来小扶根本就不是喜欢自己，而只是把自己当做挡箭牌而已。仅仅是单纯的利用么，那么温柔的人……竟是只是在利用自己……
“他已经魂飞散了。那八个女子和他的残魂同归于尽了。”
池音一下子白了脸，“怎么会这样？他也是被害的人啊！”
“自从他化作恶鬼杀害茹菲的时候，他就不单单是受害者了。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已经注定不得超生了。我们能做的，只是了却他的心愿，让他走的安心一些。”玄诺面上平淡无波，心里却不由得叹息起来，心底善良如斯的人，让她接受这一切，是不是太过残忍。
几个人间，再也没有人搭话，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让人受不了的凝重。云秀儿听的云山雾里的，一时间也不好插嘴，她实在不明白，他们讨论的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非要拉她来旁听。
“我们，去一下树林吧。”玄诺淡淡的发话，打破沉默，黑色的衣角一闪，人已经向外走去。
城外的树林，池音怎么会不熟悉，她在这里呆了好多天，只是为了博某人一句夸奖，为了自己奇怪的心情一天又一天的自残。她回头张望，远处的仙観在烈日下清晰可见，残垣断壁，墙壁上还能看到雷火劈下的灰色印迹……看今日的惨烈，即可知道，当日玄诺是怎样的盛怒滔天了。池音的心突然有些微微的热，那是一种被人保护，被人关怀的温暖。
“果然在这里。”毕空的一句话顿时拉回了她的神思。她走到青石边，看到那里一人大的深坑……里面竟是干瘪的一具男孩的尸体，血肉统统不见了，仿佛是风干了上千年一般，皮肤像是树皮一样，灰褐色的薄薄的一层，仅仅的贴着骨头，他的五官扭曲着，至今还怒目圆睁的望着苍天，似乎是在感叹命运不公。池音倒退了两步，她，见过这个孩子，他就是自己梦里的那个清瘦乖巧的男孩，那个拉着自己大笑大闹，向自己道谢的孩子。她突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像是旧伤复发的疼……
耳边突然传来哭声，一直被池音忽略的云秀儿呆呆的跪坐在土堆上，抽泣、掉泪。云秀儿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玄诺会要求她旁听，又为何会带着她赶来此地。她想说声谢谢，知道自己应该多些他们帮自己赎身，又千方百计的让自己与他见面，可此刻，她只想落泪，也只能落泪……她缓缓的将颤抖的手伸向那个孩子的面庞，口中轻唤：“阿弟……云飞……”手触到脸的一瞬间，那双怒睁的眼睛突然闭上了，孩子的嘴角现出一抹微笑，须臾之间干瘪的尸体化作一团白骨……
玄诺看着哭成一团的云秀儿，手中多出一件衣服，上面沾着血迹，还曾上了不少灰尘，只能大概能辨别出原本的颜色，白色衣服的裙摆上染上了地底墨迹，蜿蜒的染了一片。那是自己的旧衣！池音只是一眼辨认出了玄诺手中的衣服，满面不解的望着他。
只见玄诺凌空划出一团光球，抽出一道符咒贴在染了黑迹的裙摆上，一道红光慢慢升起，在虚空中化出了一个人形，钻进了光球之中，那是个面目清朗的半大的男孩，嘴角噙笑，向玄诺等人施礼后，轻声唤了一句：“秀儿阿姐……”
看着眼前的姐弟抱在一起，一虚一实，一喜一悲，不由得让人感念良多……一直到月上枝头，那个单薄的人影，他心满意足的向众人招手，给了池音一个轻轻的拥抱，渐渐消散在夜色之中了。清风扬起池音的碎发，带来了变声时的男孩的喃呢，“对不起……谢谢……”
四人回到云秀儿的小院时，已经是下半夜了。正屋里点着灯，一个身影焦急的在屋中走来走去，他听到响动急忙转身，就看见了哭红了双眼的云秀儿。“朱公子……”云秀儿抽泣的叫了一声，就哽咽的再也说不出话来了，那个千里之外赶来为自己赎身的弟弟，就那样去了……十几岁的年纪，本应是璀璨光鲜的却为了自己，折断了本应高飞的羽翼，走上迷途，坠入魔道，终是魂飞魄散了……他心里一着急，就将云秀儿揽入怀中，劝慰着，却见她越哭越凶，仿若是要掉尽这一生的眼泪，让他手忙脚乱……
池音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叹了口气，心里暗暗想到：“我就帮你了却最后一个心愿吧……”摆手回房，心中有了定夺。
次日，池音拜访朱老爷，二人书房密谈良久。
第三日，花都白衣琴师造访云秀儿别院，闻取琴音，倾奏一首，曰：“槿城琴技唯云秀也，不压花都御琴师！”须臾，云秀儿名动槿城，造访学艺之人络绎不绝。
月底，槿城朱家下聘云秀，转月朱家公子即与槿城琴冠共结连理，百年好合……
官道之上，毕空大笑，“原来这就是你的计策啊，难为玄诺一身白衣当了一回琴师了。”
池音用手遮住洋洋洒洒的日光，轻笑道：“这可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好事呢！何乐而不为？”她顿了顿，记忆不知又飘到哪里去了，片刻才道：“至于琴师么，那可是我们家玄诺同学自己对朱老爷讲的。吼吼吼，我不过是又给他加了个名头罢了……”说罢，打马而去。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迷途羔羊——连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