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槐花尽期 ...
-
不知为何，自昨日贯彻轮回道的三道惊雷之后，那巨大槐树便开始肆无忌惮起来，一树的白色槐花犹如冬日北国的雪花，纷纷扬扬的坠落，覆满这轮回之境的角角落落，原先冷寂的轮回道变得香气肆意醉人的世外绝美之地。
我遥遥的抬首瞧了瞧混沌低沉的天日，雾气笼罩之下，它一点也不似凡间的刺眼，却如温润得发着暖光的巨大夜明珠。在这奇幻景象映照下，我莫名觉得这树比先前更大更胖更肥美了些。
为何是肥美？
我拍了拍自己的榆木脑袋，为何我还有这闲工夫去走神儿？你夫君碧方都快痛死了，你居然还去管这槐花和这奇异的景光？
我眨巴眨巴眼睛，复又忙活手头上的事。
那圣槐湖水居然也止不住碧方身上外溢的血水，我叹了口气，又一次麻木地拿着自己素色的袖子蘸着清凉的湖水给他擦洗。可是这伤口将将愈合成粉嫩的肉，待水中的仙泽吸干，便会迅速裂开溢血，那模样甚是可怖，“怎会这样？明明我手臂上的的伤痕已经愈合了。”
我害怕他会支持不住，好不容易醒过来，难不成老天爷又要将他收走？
碧方闷着声让我蘸水，额间的汗珠儿止不住的坠落，我不得不停下来，“碧方，是不是我下手太重了，我轻点好了。”
碧方皱眉，闭着眼急迫的捞住我的手，一声闷哼之后，原本润泽的唇此刻早已苍白，他艰难的开口，“别停下来，经脉已经恢复，痛极是自然的事，缓一会儿就好。”
我还是不大相信他的话，毕竟这伤口在愈合与再次破裂间飞速转换，非是我这凡人可消受的，“怎会变成这样？”
他大约是痛昏头了，开始说些不想干的胡话，“阿木果真还是与寻常女子不同的，我身上，怕是快要触目惊心了。”
我咬咬牙，抬起手捂着他的嘴，直直的对上他好看的双目，“痛成这样就该好好歇着，即便你此刻是具枯骨了，我也不怕的。”
他怔怔的瞧着我，似乎在担心着什么，“无论仙还是凡，倒是一样，美好的躯壳之下只是血肉和枯骨，阿木当真不怕？”
我不知他此言何意，只晓得他拥着我，然后不知从何处拿出玄色的锦布环过我的脑后，轻轻的系在我的双目之上，“阿木，无论你...听到什么，除非是我要你睁开，都不要睁开眼睛。若是默数一千下，还是听不到我的声音，便睁开眼睛等着明日轮回道开了，自己顺着圣槐爬出去。”
我心中困惑，懵懵懂懂的顺着他的意思数着数，只听得耳边风流涌动，周遭的花似海一般扑打着我的脸，我只能抬起双手护着面上的锦布。不一会儿，一声龙啸贯彻长空，那声音透里着极致的痛苦，我的心脏不由得抽紧，我不敢偷看也不敢动弹，只能傻乎乎的数着数。
我不知道的是，这一刻的碧方险些灰飞烟灭了。
我数满一千下时，拉开玄布，睁开眼睛的第一幕便是他自高处坠落湖水之中，那湖水惊起千层浪，迅速吞没了他。我自然也不是傻子，他不给我看的东西肯定不是寻常的，便一下子扑进湖里去捞他的身子，“碧方!”
我四下寻视着他的身影，终于在一处瞧见他浮出湖面来，他一袭白衣尽数粘在身上，任凭我怎样呼唤，他也只是静静瞧着我，这样子的他比原先伤重之时更让人担忧。
我第一时间便是检查他背后的伤痕，可那处竟然光滑如新生婴孩的肌肤，而他全身也如换了新一般，肌肤细嫩的近乎可以掐出水来。他无力得瞧着我，眉目间得秀丽，比原先见他时又多了三分，不一会儿眉心的朱砂痣竟然以目视的速度显现出来后，不消一会儿又融进周遭的肌肤里。
那模样叫我看痴了去，他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他终于有了些反应，喃喃开口，“莫要担心了，我已经无事了。死去的经骨若是不强行脱掉，新生的皮肉无法附着，唯有脱胎换骨这一个法子了。”
碧方虽说的轻描淡写，可我心中还是后怕的，什么法子都有失手的时候，万一这个法子出了事，岂不是一命呜呼了？
可我已经来不及与他理论，天边一道裂痕开启，我警惕起来，“不好了，天空裂个了口子!”
空中雾气散开，那神女在轮回道上空俯视着我们，碧方让我莫怕，那不过是神术幻化的，她是不敢进来的，进来也会如我们这般在轮回道中困上七日，若是机缘不好，甚至会被圣槐吸了一身仙力打入这万里轮回湖之中。
我心中暗自后怕，若不是我们机缘巧合，正值这轮回道旱雨交替之刻进来，恐怕我阿木已经又是凡间哪处人家孕育的小娃娃了。
那神女的目光在我们之间游移，最后锁在我身上，“你们竟遇上圣槐千年一次的花期，这树上的的槐花也被你吃了。”
她笑的意味深长，我多留了个心眼，急急追问，“碧方，这槐花吃了会怎样？”
他未瞒着我，只是说这话时没有半分特别的情意，仿若说着的事与他并不相关，“你腹中已经有了我的骨肉，圣槐之花不是普通的花。”
我想起那日欢欢喜喜吃槐花时，碧方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似乎是变了，冷清和疏离感让我有些不适应，这又是唱得哪一出戏？神之仁慈么？
“不忍你这凡人因我而死，这孩子就当我赠与你的，我们叫他阿槐好不好？”
我瞥见那神女嘴角笑意都快溢出来了，可是我只是想问个清楚，明明昨日之前，我们是生了情意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木，你且听我说。”碧方还是那般温和，他替我拢了拢有些乱了的发丝，“碧方这一世体验过这一次就够了，若是帝君知道我在凡间娶了你，阿木便活不成了，忘了我吧。”
我张张嘴，被他这般疏离模样刺痛，我大概已经忘了，原先我也就是个偷种子的小贼，入戏太深了吗？“你不是说，出了轮回道，我们就记不得了？还说什么忘记不忘记的？”
“阿槐在你腹中，你忘不掉，可我会的。”他坦言，悄悄摸着我的小肚子，“我不想骗阿木，只是阿木再见到识不得阿木的碧方，不要难过。到那时，你若是恨着碧方，碧方也是应得，只要阿木自在的在凡间生活，碧方便满足了。”
我一巴掌拍掉他的手，原先还说什么地仙的事，如今又什么都不是了，真是一会儿一个样，我这是招了什么个破麻烦。
我咬牙切齿，一本正经的指着他的胸口，将他推远了些，“碧方君，你可能想多了，我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爽了下还能白捡个孩子，一举两得。”
那神女对这结果似乎很是满意，阴深深的也不知何时隐去了幻术离了轮回之境。
片刻之后，他突地在我耳边低言，“她走了。”
我听了这话，有些脱力，靠着身侧的圣槐根部，慢慢坐下来，这情况比想象中的复杂得多。
他也没多说什么，对着轮回之境环顾一番，突地指间凝气，使了几分力道，自那圣槐树干之中取出一寸木心，一口吞了下去。
我只觉得这里的东西是不能瞎吃的，扒着他叫他赶紧吐出来，可是他早已咽了下去。
我颓然的放弃挣扎，原本是我自己存了心思引诱他，现在看来自己才是被他给套住了，他乱吃东西与我有几分关系，刚刚告诫自己转眼间就忘了个一干二净，说到底是我自己陷了进去怨不得旁人，“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趁着现在都说了，等你出去忘了，我就真的成了冤大头了。”
碧方倒也不急，他的心思我已经看不透了，“方才吃了圣槐一寸木心，出去以后便可保留一段时日记忆。阿木，无论怎样我都会尽力与你一起面对，只要慢慢来，我们一定是可以在一起的。”
我突地有些生气，他怕是不想道尽实话了，“那你告诉我，你是谁？我与你到底差了多少身份？我要如何做，才是对的？”
他垂眸看着我，只言，“我便是我，阿木只要记得自己的夫君是我便好了。”
我心中怅然，本就给了他机会让他坦言，最后他还是不信我的，说不定心里想好了把我养在外头，坐享那齐人之福，我打定了注意，明日出去之后，说什么都必须一拍两散!
他抓起我的双手来，我挣扎着退了一步，心中笃定，一口气说出绝情的话，“碧方君，此处没有别人了，我现在就和你说清楚，是我一开始见你样貌好天资好，便生了偷子的念头，男人在我阿木心中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你不必看得太过重要。我这种女子拿的起放的下，既然困难重重，不如现在就断掉，你就当做露水情缘，这样你回去之后也不必处处扯谎，轻松自在又逍遥。”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槐花尽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