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余生相临安》许时亦

6、Chapter6

　　“是我。”
　　是苏余声。

　　不似上周的姗姗来迟，今天的苏余声，仅比许临安晚了不到十分钟。

　　空旷的会议室，两个人。

　　许临安抬起头，发现苏余声就站在一米外门口的位置，与第一次相遇时一样，左边胳膊挽着正装，右手修长的手指轻松地捏一本书，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眉眼淡漠，身形挺拔。

　　许临安专注地盯着他的方向，看他把西装外套取下，整齐的挂在挂钩上，回手一丝不苟的把白衬衫袖口挽起恰当的高度。

　　连续简洁的动作在许临安眼里就像是叙事电影的慢镜头。

　　随后，苏余声转过身来。

　　发现桌前一直安静的女生正盯着自己看，苏余声顿了片刻：“你……”

　　许临安噌的一下站起身，莫名其妙地嚷了一句，“我没有男朋友。”

　　苏余声被忽然站起来的许临安吓了一跳，在他印象中，这个女生好像经常会红着脸紧张。

　　许临安说完也愣住了，这种程度的话，杀伤力不低于脱口一句我喜欢的是你。

　　冷场片刻。

　　“我是说顾时远。”

　　许临安率先解释了一句，平复了一下心跳，接着又补充，“他是我青梅竹马的哥哥，不是男朋友。苏博士你，可能误会了。”许临安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声音几乎是飘出来的。

　　她为什么要解释这么多啊啊啊。
　　许临安内心暗骂了自己一句愚蠢。

　　“嗯。是我误会了。”苏余声抿唇微笑，低头把另一只衬衣袖子折好，简单整理后迈着沉着的步子朝许临安走过来。
　　就快接近的时候，下意识的，也可能是吓得，许临安向后小退了半步。

　　苏余声笑，“你怕我？”
　　明明是一句简单的问题，许临安愣是听出了一种温柔的意味，她脸颊绯红，小声嘟囔，“不怕，你这么帅。”
　　苏余声愣了一下，看着眼前的人，不自觉的眼底带笑。

　　她和五年前不同了，记忆里的那个小女孩儿好像变得自信沉稳了，不再是那个因为迷路就急得掉眼泪的小女孩儿。当然，她也变得更加漂亮了。

　　可让苏余声遗憾的是，她好像并不记得自己了。

　　把目光收回，苏余声抬手看了一下时间，“距离会议开始还早，你吃饭了么？”看她脸颊依旧粉红，苏余声唇边勾起温柔的弧度，“不怕我的话，一起去吃早饭吧。”
　　“吃早饭？”许临安先是呆愣了两秒，反应过来的时候怕苏余声会突然反悔，着急的直起腰板应了声“好”，接着笑眯了眼补充，“正好我没吃饱。”

　　许临安跟着苏余声到了早餐店坐下后，突然慌张了。

　　印象中，近十年来除了顾时远，她好像从来没有和其他异性坐在一起吃过饭，更不要说是像现在这样面对着面坐下吃一顿暧昧的早饭。
　　许临安往四周环顾了一圈，吃早饭的都是和她差不多年龄的大学生，情侣。

　　看清周围后，许临安脸上挂着异样的红，紧张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余声盯着她这个窘迫的样子看了好久，笑着打趣她，“现在怕我也来不及了。”假装没看到她窘红的脸，苏余声把面前的南瓜小米粥往前一推，头也不抬地说，“快吃吧。”
　　“都说了不是怕你。”许临安小心地接过面前香浓的粥，接着朝前探着身子往苏余声面前凑，小声的给他解释，“苏博士你没有发现周围都是刚刚谈恋爱的小情侣吗？我们这个样子可能会被人家误会。”

　　面前突然放大的脸和略带侵略性的香气让苏余声有一瞬间的呆滞。

　　在他的印象里，好像从来不知道，原来女孩子是这样香甜可爱的。

　　喉结微微动了动，苏余声顺着她的目光往四周瞧了一番，笑了，“你怎么知道他们都是刚刚谈恋爱的情侣？”
　　“这很简单啊。”许临安眨巴眨巴眼睛，自信满满的给他科普，“我同寝室的女孩子当年刚刚谈恋爱的时候，就是从早餐约起的！”
　　“不是晚餐吗？”
　　“当然不是啦。”许临安说着就兴致大起，“晚餐是在确立关系前的约会时才存在的，等到谈了恋爱后就会一起约早餐，为的是‘美好的一天，从和你吃早餐开始！’”
　　看她眼睛笑得弯弯的，苏余声勾起唇角逗她，“那按你这么说，我们现在是跳过了确立关系前的约会，直接进入主题了吗？”

　　按她描述的好像确实是这样，只是许临安反应了一会儿觉得好像哪里有问题，嘴里含着勺子低着头一个劲儿的脸红，“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余声看她那不知所措的样子觉得很好笑，可再瞥一眼她脸红的程度，也就没再打趣她，低头优雅地喝了一口热乎的粥，嘱咐了一句，“趁热吃。”

　　心跳一直超负荷的结果就是，这个早饭吃的许临安有些消化不良。

　　回到设计院后，许临安有点懵，“怎么九点了还没有人来？”掏出手机又确认了一遍时间，许临安皱着眉头问苏余声，“是我们记错了时间吗？”
　　“没有错。”苏余声低头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笑了，“看来你并不知道，今天的会只有我们两个人。”
　　“啊？”
　　“嗯。”

　　“会不会太草率了啊……”许临安思前想后，总觉得哪里不对，绞着手指嘟囔，“武院会不会太看得起我了？给你设计实验室这么难的任务，自己关都不把一下就全权交给我了吗？我好慌啊。”
　　许临安面对苏余声说话的时候经常有一种软甜的气息，眼睛弯弯地眯着，脸蛋总是白嫩里透着些红，瞧着她微妙的小表情，苏余声笑得更甚，“只是一些简单的前期设计理念交流而已，你不用这么慌。再说了，武院既然说了这一个月由你负责，自然是信任你的。我看过你的作品集，很棒。”
　　被苏余声夸了很棒的许临安有点不知所措，抬眼悄悄打量了几眼他，悄悄吞了吞口水——他长得可真好看啊。

　　“怎么了？”看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脸，苏余声疑惑地问了句。
　　“没什么。”许临安摇头，清了清嗓子，“那我们开始吧？”
　　“好。”

　　两个人的会议进行的很快，把设计理念和第一阶段草图给苏余声过目后，十点钟一到，他就走了。
　　说是有个生物研讨的视频会议要开，临走时他把电话号码写在纸上留给许临安，告诉她下次会议具体时间，再议。

　　等许临安把会议室整理好走出设计院后，她迷茫了。
　　今天，好像是寒假正式开始的第一天。

　　许临安回到公寓后，把苏余声提出问题的方案修改了一番，随便吃了几口饭就躺在沙发里开始发呆。
　　T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年一到寒假过年，到处都是一片冷冷清清。
　　这次长假，大概还是不会回去了吧，许临安翻了个身，嘟囔着。

　　顾时远电话打来的时候，她反应了足有半分钟，就连接起电话的时候思绪都还有一些飘。
　　“喂？”许临安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
　　“今天中……哎？你的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疲惫，晚饭没吃么？”
　　晚饭？

　　已经晚上了吗？
　　许临安视线瞥了一眼窗外，半响，穿着拖鞋起来走到窗边站定，“哦，还没来得及吃，刚刚改完一个图。”
　　“不要总是熬夜，要多注意吃饭时间啊，你这个孩子，总是这样……刚刚武院给我来过电话了，下次会议暂定在三周后。我打算买后天一早回A市的机票，今年你……”顿了片刻，顾时远还是问了一句，“一起回去吧？”

　　多久没有回过A市了？上次站在A市自家阳台上晒太阳又是什么时候呢？
　　没记错的话，是高中毕业那年吧。
　　那还真是很久了。
　　许临安把目光放到远处横跨在江上的摩天轮，看着它一圈一圈地载着游客从起点回到终点，兜兜转转，随遇而安，一点儿激情的痕迹也不存在。
　　半响，想起来手里还握着的手机，许临安回，“大概，不回了吧。”

　　从前听说：“当你开始回忆一个地方的时候，说明你已经不属于这个地方了。”
　　许临安想，是这样的。
　　四年前她曾迫切又努力的地想要离开A市，可真正离开以后呢？
　　无数个夜里，当那些回忆撞进大脑时，她挫败又失落，铺天盖地的情绪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不是没想过，要不然，回去吧。
　　可回去又能怎么样呢？A市从十年前起，就没有了留下她的理由。

　　和顾时远简单交代了几句许临安就把电话挂断了，二十多岁的年纪了，总让他一直操心着，实在是不够成熟。
　　不过顾时远有句话说得很对，不论怎样，饭还是要吃的。

　　呆滞了片刻，许临安移步到厨房开始准备晚饭的食材，正准备下锅时，楼道里一阵响动。
　　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许临安走过去伏在门眼的位置向外看，看清楚状况后，愣了片刻，然后小心翼翼把门打开，问了一句，“苏博士？”

　　背对着她站立的人闻声停顿了一下，转过身来也是一愣，随即面色如常，“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