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摩也要谈恋爱》花一又

24、小日常さん

　　妖刀问：“你……说什么？”
　　我回忆起了院中那个白色身影透露出的感觉，与记忆中的某些碎片重合在了一起，道：“我觉得院子里的那个阴阳师，是八波比丘尼。”
　　“等等。”妖刀拧着眉问道，“八波比丘尼是谁？”
　　我困惑地眨了眨眼睛问道：“你不认识八波比丘尼么？”
　　按照道理来说八波比丘尼与妖刀差不多是一个年代的人，应该很熟才对。
　　在我困惑的目光下，妖刀眉头跳了跳。
　　我突然想到了某年某日的某个场景，有些不确定起来，望向萤草和蚌精：“八波底丘尼？”
　　蚌精忍不住合上了贝壳，萤草也捂住了脸，无可奈何地问道：“摩摩为什么永远不会念这个名字？”
　　妖刀转头问她们，冷着脸道：“所以它说的是？”
　　萤草咳嗽了下，沉声道：“八百比丘尼。”
　　妖刀：“……”

　　八波比丘尼——
　　这真是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名字。
　　在我刚刚化形，被阿爸从一堆达摩中揪出来开始学习人类的语言时，这个长长的音节曾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这是一个传闻中的阴阳师，也是我牙牙学语道路上凶猛的拦路石。
　　阿爸曾花了整整一个下午在院子中教我念她的名字，这并不常见，因为他虽然是一个对诸多事务要求都很苛刻的阴阳师，但同时是也是一个溺爱孩子的阿爸。
　　原则这件事情对于晴明阿爸来说，便是对于孩子不需要有原则。
　　有些我不太爱念的音节，哪怕是“噗噗噗”糊弄过去了，阿爸也只是无奈地笑笑，放纵到惠比寿爷爷天天都痛心疾首地看不下去，但是这个名字，他却却教我念了很久，摸着我的头叹气道：“好歹，这位的名字要念对。”
　　我的舌头几乎拧在了一起，艰难地开口：“妈买皮丘尼。”
　　“八百比丘尼。”
　　“八百米丘尼……”
　　“八百比丘尼。”
　　“哈百比。”
　　“八百比……”
　　“八买比。”
　　“八买比……算了。”
　　那天，在阿爸的口音也被我带偏后，院子中陷入了沉默，阿爸坐在廊下我坐在阿爸膝头同时看天，对于刚才发生了什么绝口不提。
　　学念“八百比丘尼”的课程消失了，不过八百比丘尼并没有就此消失在我们的生活中，阿爸说的对，对于这样的一位阴阳师，你逃避是逃避不开的，每一个人，都终有一天会认识她——
　　因为，她活得更久。

　　这世间有四个世人皆知的阴阳师，一位是天赋的白狐之子安倍晴明，一个是横空出现背负强大力量的神乐，一个是人类贵族少年源博雅，一个便是八百比丘尼。
　　八百比丘尼没有什么特别的身世，也没有什么强大的力量，但这是一个阿爸也会有几分敬重的阴阳师，敬重来自于她的辈分，八百比丘尼是阿爸老师那个时代的阴阳师了——甚至更早，没有人知道她确切的年龄，只知道传闻中她永生不死。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生生的把那句准备好的“婆婆好”咽进了肚子里，因为她长得太年轻了，甚至过分的好看，有一双带着笑意看不见底的眼睛，完全看不出来是“老师那个辈份的阴阳师。”
　　——甚至可能是一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不死。
　　我纠结着一张脸不知道叫什么好，表情随着“婆”“姨”“姐”变了几变，这样多变又歪歪扭扭的表情成功取悦了这位远道而来的阴阳师——
　　“哦呀哦呀。”她将我捧了起来，表情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慈祥，动作却不太温柔地捏了捏我的脸道，“你就是晴明的小达摩？”
　　我被她捏着脸回答道：“四……”
　　她笑了笑，自我介绍道：“我是八百……”
　　“八百比丘尼。”阿爸从书房起身而出，占到了廊下，他打断了她，靠在门边道：“不要捏摩摩，她在长个子。”
　　“诶呀诶呀，好吧。”她无所谓地松开了紧紧捏着我地手，将我放在了地上，又露出了那种深不见底的笑意。

　　我从那天起便有些怕她。
　　从我做摩的角度，我本不该怕一个看上去性格温柔长得又很漂亮的女性，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有些……不太喜欢丘尼。
　　她来得很少，可只要来我必然缩到她看不见的地方，直到她走后才探出脑袋问：“老不死走了么？”
　　阿爸放下笔，看着我道：“走了。”
　　“走了就好，走了就好。”我放松了下来，跳上桌案，就着阿爸的杯子喝了口水压惊。
　　阿爸拿起杯子，手指在杯口转了一圈，若有所思地问道：“摩摩害怕她？”
　　“对。”我依然扒在桌自上，便随着阿爸举起地杯子升到了半空，但我并没有看阿爸，只点了点头就这阿爸的手继续吞咽茶水。
　　阿爸用手接住了我在半空中洒下来的水，问我为什么，我老实交代：“因为……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长了一幅要坏事的脸！”
　　虽然是很美啦，但美和要坏事之间是不冲突的。
　　我是有些怕她，但和对酒吞的畏惧以及对阿爸的尊敬都不一样，丘尼的气息让我本能的觉得不舒服——那种，像是秋天末尾落入泥土腐烂的树叶的气息，有火焰般压抑的绝望。
　　于是，她平静至极的外表之下，像是要吞噬一切。
　　阿爸弹了下我的脑袋，撑着下巴教育道：“不许以貌取人，也不许说脏话。”
　　我委屈巴巴地揉了揉脑袋，以貌取人也许有点，可是说脏话？
　　“摩摩没有说脏话呀！”
　　阿爸垂下眼睫看我道：“老不死不是一个称呼，是骂人的。”
　　“……”我问：“所以我不能讨厌她对么？”
　　阿爸请笑了笑，看着窗外的落叶：“等你找到别的理由，就可以讨厌他了。”

　　妖刀终于明白我说的是谁后，那表情像是要替阿爸打死我。
　　半晌他才咬牙切齿地道：“八、百、比、丘、尼！就五个字都念不好么！”，手已经握向了刀柄。
　　我被她凶得吓地“噗”的一声吐出了个泡泡，立刻往萤草的花苞裙里钻。
　　“……”萤草无可奈何地半路拦住了吓得乱窜的我，把我顶在了我第二爱的花苞杖中，我才勉强能在花苞的遮掩下与妖刀对视。
　　萤草又安抚了最近太过压抑的妖刀，提醒我们都不要太过大声，以免引起院中鬼怪的注意。
　　在绿色的光辉下大家都稍许冷静了与一点，但蚌精却无意识地感慨了一句：“没想到妖刀大人也能和一个十三岁岁的孩子吵起来呀。”
　　妖刀又气得握住了刀柄，萤草叹了口气，感觉还需要将蚌精的壳也封起来，我在一旁看得热闹，心想妖刀男变女后，在蚌精心中地位真的越来越低，也不知道曾经将妖刀画像贴在蚌壳里的脑残粉究竟是谁。
　　也不能替我阿爸打死我，也不能对柔弱的蚌精动手，妖刀忍了忍，忍住了让大家和他一起投胎地冲动，半响，回到了正题：“不会是八百比丘尼。”
　　“啊？”我茫然地抬头。
　　“院中的人不会是八百比丘尼。”
　　“为什么？”
　　当一个人认为凶手不会是一个人的时候，也许是因为他们私交甚笃，可是当所有人都不相信一个人是凶手的时候，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不仅仅是妖刀，就连蚌精和萤草，也对我的猜测并不怎么肯定。
　　我纠结着眉头道：“可……摩摩真的感觉是她！”
　　妖刀皱了皱眉头道：“摩摩，她是神眷的永生不死者。”
　　萤草在一旁低低地向我解释道：“神明是不会眷顾恶人的。”

　　“可……可如果真的是她呢？”
　　我的话音刚落下，房内竟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不是再好不过，因为没有人会希望一直藏在幕后的敌人是这位阴阳师，可如果呢？
　　如果真的是八百比丘尼，如果不考虑神明的眷顾，也不考虑其它的因素，真的如达摩所料，策划了这一切的是这位活了不知道多久的阴阳师——那么情形，会有多么糟糕？
　　确实不无可能，如果把“没有人知道谁建造了四方城”与“没有人知道八百比丘尼何时诞生”联系在一起，甚至巧合得让人害怕。
　　妖刀哂笑了笑道：“那或许我们已经被神明遗弃了吧。”
　　但他暂时不想考虑这样糟糕的情况，因为这样的预兆似乎比几次百鬼之争看上去都更加可怖，会是一场无法计算流血的灾难。
　　但如果是真的话——他也会作为晴明御下，如同每次那样战斗到底。
　　说到底，能够扭转着一切的，还是伟大的阴阳师啊。那么这么费脑筋的事情，也应该是晴明的责任才对。
　　也许是因为思考得太累了，妖刀竟然一把揪过我塞进了怀里，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他做了许久不曾做的梦，再睁开眼的时候竟然有些恍然。
　　刺眼的阳光从窗户中射了进来，妖刀眯着眼睛问我们道：“什么时候了。”
　　然而也许是因为阳光太好了，大家都有些恍惚，无人开口回答，反而是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伴随着热烈阳光推开门的，是一个白色的身影，那个身影让懒懒坐着的妖刀立刻直起了身子，目光变得严肃而危险。
　　“哦呀、哦呀。”来人开口，望向我们房中的一大堆人。
　　“八百比丘尼。”妖刀揉了揉眼眶，开口，“你特意这么早，来打我的脸么。”
　　她刚刚说过不会是八百比丘尼，然后清早，这位就出现在了四方城之中，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似乎印证了她就是达摩怀疑的幕后黑手。
　　我早就在八百比丘尼推门进来前便钻进了妖刀的衣服里，所以并未亲眼见到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但并不妨碍我被感受到她们之间陡然紧张地氛围。
　　只不过，属于八百比丘尼的声音即使在这样紧张得氛围中，也是甜腻缓慢地，她笑着道：“我是怕你们误会我呀。”
　　阴阳杖落地，带起了细碎的铃铛的声音：“我是来，辩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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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任何打错了的“八百比丘尼”都是摩摩的正常口误以及被它口音带偏的诸君以及码字的作者发出的奇怪音节。 ——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