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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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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使领着苏与约去数十步开外的另间卧房小憩。到了卧房,她便被室中的陈设引得别不开眼。
燕儿风筝、彩珠彩画儿悬满了一壁,竹木蜻蜓、五色陀螺俯仰在案上,尽是小姑娘的戏耍之物。
苏与约一一望过去,又见角落陈一架瑶琴,上覆藕色锦绣。
不待她跑近,女使便端着一盆温水进来阻了她的动作,替她洗漱宽衣。
苏与约别扭地任她们摆弄后,又被领到床榻旁,不想一缕幽香直钻入鼻,她探身过去,料想这床当是娘亲同她说过的一种叫香楠的树制成的,细看去其上似镂着与院中栽植的花儿一般的图样,再入眼的罗帐被褥皆是松花缀桃红,好不娇艳。
这般一来,苏与约心中便多了几分羡慕。
她被安置入卧,女使哄了她一两句劝睡的话,便站一旁守着去了。
她将被子拉上些覆于鼻端,与楠木相得益彰的暗香盈了她满腔,不禁心下窃喜,隐隐地似有了什么期待一般。
虽旁外有人守着令她觉着颇为不适,然舟车劳顿,渐渐也就模糊了思绪,沉沉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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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睁眼时,斜阳已将余晖付与帘窗。
苏与约撑身坐起,女使却是不在了,只见得君诀更了一袭银红襦裙,卧在窗边的软榻上。
她一双凤眸睁着,倒是未睡,望着手中攥着的似是小姑娘发带一般的物什兀自出神。
“娘。”苏与约干哑着嗓子叫了一声。
君诀蓦地一回眸,似带些恍惚,但片刻便明晰了过来:“约儿,起身洗漱一下,该用晚膳了。”说着,便扬声唤门外的女使进来。
梳洗罢,换了一身鹅黄窄袖留仙裙,苏与约便被君诀领着去了用膳厅。甫一进去,就看到一妇人带着一约摸七八岁的女孩坐在北向位。
那妇人一见君诀便起了身,半蹲下身子行了一礼道:“姐姐可是回来了。”又轻碰了一下身旁的女孩,那女孩也是个受了教的,随即作了一礼道:“娘亲万福。”
君诀心中一涩,颔首扯笑未言语,牵着苏与约去了南向位。
妇人见君诀坐了,方领着女孩迤迤然而坐,瞧见君诀身旁的苏与约,浅笑道:“姐姐,不知这女娃儿是?”
“是我的孩子,名唤宛言。”君诀面不改色,又侧身对苏与约道,“宛儿,与郭姨娘见礼。”
郭静娴闻言微蹙了眉。她早已谙知君诀的性子,自她进苏府以来,只有她称君诀作“姐姐”,却从未有见君诀唤她作“妹妹”的。只是君诀别后,这六年间府里从无人唤她作“姨娘”,今个儿偶得一闻,只觉得心里不怎舒服。
苏与约初次听君诀唤自己“宛儿”,一时间反应不及,恍惚间刚想就着六年来的习惯行跪拜大礼,就被君诀暗中托了一下。她愣了一瞬,急忙想着君诀方教不久的动作屈膝一揖,口中道:“姨娘万福。”
刚福完,就听得那女孩轻笑,不过不待苏与约反应,笑声就被郭静娴的声音掩过去了,只听得她道:“乖娃儿,生得可真水灵。”
君诀闻言只笑笑,不再多说。苏与约坐回凳上,觉得当真闷得慌。
不多时,苏叙迈步而入,面色柔和。君诀带苏与约站起身来,未有动作;郭静娴亦起身,却是温温见礼,那女孩更是三两步跑上前去,直唤“爹爹”。
苏叙顺势躬身抱起那女孩掂了掂,放下后抚着女孩额发缓声道:“语儿今日可有用功?”
“可有呢!语儿今日习书法,还被夫子夸赞了!夫子说语儿字中有韵味了,语儿把那字送给爹爹可好?”苏乐语兴冲冲地拉着苏叙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语儿,莫要拉着你爹爹了。老爷可乏了吧。”郭静娴迎过去,拉过苏乐语,巧笑嫣然。又亲自替苏叙挽袖,并着旁边女使端净手水上前。
苏与约见这番场景,心中生出几分羡慕。下意识回眸去望,苏与约脸上淡笑却因君诀黯然的面色僵住了。
是了,此景之中,她们不过只是外人。
苏叙缓步去了主座,落座后道:“布菜吧。”
柴络带人布了菜,并叫旁人下去,只有他一人在一旁侍候。
众人随着苏叙起箸,一时间只有碗筷声。
苏叙用了两口,停箸道:“静娴,宛言是我的孩子,苏家的三姑娘,你且安排其居所,寻个夫子,一切起居与语儿无异。”说罢,深深望了君诀一眼。
郭静娴垂眸应“是”,顿了顿复又笑开道:“宛儿既然是姐姐带的,那便住西厢房了可好?如此一来姐姐也好照应了。”
“好。”君诀应后,默然吃菜,无意再攀谈。
见此,郭静娴亦不好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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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餐饭安静地用罢,郭静娴牵着苏乐语退下了。苏叙唤苏与约去书房小谈,君诀闻言只嘱咐了苏与约两句,便也先回了。
苏与约随在苏叙身后,目光放去了他的背影上。他不似她在部族里见过的男子那般粗犷、孔武有力,然而他却是高大的、伟岸的。
他从容沉稳的姿态,带着一种坚定、教人信任的意味,让她觉得他可以为她撑起一片天地。她心中并没有生出一丝丝对与一个陌生人的惧怕,却是自然而然地生出了亲近之意。
入了书房,苏与约见壁上悬了幅字,行笔遒劲有力,只可惜她尚识不全上面的字。再投目过去,笔墨纸砚齐整地列在案上,案头数摞公文更是垒地铅直。
苏叙慢步走去,又脚下一顿,未坐去案桌后,而是寻了近处的椅子坐下,并叫苏与约走近前来。
他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小娃儿,她身量稍高,皮肤较一般的女孩要黑上些许,唇色浅淡。然一双眸子晶亮有神,看上去也是乖巧讨喜。
苏叙浅笑,望着她的眸子,见她也不躲闪,便问道:“告诉爹爹,你叫什么?”
“与约——”苏与约没料想到苏叙有这么一问,下意识答了才发现不对,又忙改道,“我叫宛言,苏宛言。”
苏叙似无奈地一笑,抬手按在苏与约肩上,暗带一丝力度,又问道:“那么你之前叫什么?”
“苏与约。”她答道。
听了这个名,苏叙沉了下来,嘴角的笑渐渐淡去。苏与约觉得肩上的力量仿佛弱了些许,抬目望去,只见苏叙眸色似墨,隐隐涌动着复杂而道不明理不清的情绪。
许是过了半晌,才听得他低着嗓子,以沙沙的声音呢喃道:“与约,与约——与君有约……”
说罢,又浅浅地扯笑。
莫名地,苏与约胸里有些堵,她有点心疼。
她蹙起淡眉,恍惚间想起晚宴前他抱起苏乐语时的笑颜——她更喜欢他那么笑。踌躇半晌,她终是弱弱地出声道:“爹爹……”
苏叙闻言,似有些惊讶,面上心里的阴霾去了不少。他抬手抚了抚苏与约,声音轻柔却有了几分厚重:“约儿,乖。”
他的一句话带了温度,熨过心底,只教她整个人都暖了起来。从未有一个男子,让她可以这么叫他“爹爹”。
她抬起眸子,期期艾艾地又唤道:“爹爹。”
苏叙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亦有暖意酝酿:“爹爹在。”
她闻言愈发在脸上绽开一朵小花来,期许已久,那空白的一隅今日终于被慢慢填补起来。
她满口“爹爹”叫着,总觉叫不够,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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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几,苏叙牵着苏与约去了正房院落。
只见西厢房那边一些个女使捧着被褥之类的物什忙忙碌碌,房门大开着,苏与约可望见房内君诀正吩咐着女使们些什么。
苏与约见着娘亲欲抬步上前,却又不大敢,她抬眸望向苏叙,只见他的目光驻在君诀身上,面容舒展,洒落在他身上的光更显柔色。
苏与约正踌躇着想出声唤他一句,又忽见他颔首敛了神色。一时间脑袋空空,不待她反应,蓦然觉得眼前多了道影子,看过去原是君诀走前来了。
“娘。”苏与约脆生生地叫了一句,仰脸就笑开了。
“嗯。”君诀抚了抚苏与约的发,又望了一眼苏叙。她没有见礼,更没有言语,牵过苏与约便往西厢房内走。苏叙见此无一丝怪罪之意,缓步跟上。
苏与约回头探了一眼庭院那边的东厢房,那正是她午后小憩的地方。东厢房内的陈设她极为喜爱,不能住那间屋子,她暗暗觉得有些许可惜。
入了西厢房,君诀领着苏与约看了一遍屋子,嘱咐了一两句,见她点点小脑袋都应了,便不再说什么。
唤了女使打水更衣,收拾停当后,苏与约又被塞入了被褥里。虽仍疲乏,但午后小憩倒不是白白憩的,一时间她也难以入睡。然而见坐于床畔照看她的君诀一脸倦色,她不好再耍性子去顽,只好闭目休息,渐渐地倒勉强生出些睡意。
君诀见苏与约似睡去,起身掩门去了外间,只见苏叙静默着坐在一旁,垂眸沉思,听到声响,便抬眸望她,不言不语似是在等她说话。
她默了许久,他且在一旁等了她许久。终是,她启唇轻声道:“我有话,想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