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8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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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萨利斯号，小型会议室。
明奈左手托腮，右手无聊地转着一支写字笔；克鲁泽双手交叠，优雅而随意地放在身前，一派云淡风轻。
两人就这样对坐了一个多小时，谁也没说一句话。
这时，亚迪斯舰长的通讯传来：“克鲁泽队长，收到伽莫夫号的传讯，半个小时后将与我们会和。”
“很好，通知伽莫夫号，静音航行，不要让‘长腿’的雷达监测到。”克鲁泽不紧不慢地说。
“半个小时。”既然寂静被打破，明奈也不再沉默，“也就是说，等到伽莫夫号与我们会和了，‘长腿’还没与第八舰队合流。”
克鲁泽似笑非笑：“拉克丝小姐有什么想说的？”
“强袭高达的驾驶员，名叫基拉·大和。”明奈慢悠悠地转着笔，“这个名字，克鲁泽队长有印象么？”
“从没听过，但从声音中能听出，对方非常年轻。也只有年轻人，才会这样，做事不考虑后果。”克鲁泽似乎有些感慨，“以拉克丝小姐的魅力，必定让这位驾驶员神魂颠倒，无法自拔。”
明奈停下转笔的动作，平静道：“劳，你失态了。”
不用她说，克鲁泽也意识到这一点。
换作平常，他绝不会像刚才那样，话语尖锐、刻薄，近乎露骨。
他曾一度以为，自己摆脱了那个男人带给他的阴影，这一刻才发现，憎恨就如附骨之疽，从未离开过。
基拉·大和。
原来，那个“完美品”的名字，叫做基拉·大和。
“你想对我说什么？拉克丝。”
这一次，克鲁泽的声音低沉下去，正如他强行压抑的杀意一般，明奈知道，他终于认真了。
明奈坐直身子，轻描淡写地说：“十几年前，大西洋联邦赫赫有名的顶级豪门弗拉格家族发生惨案——家主艾尔·达·弗拉格与夫人被活活烧死，独子穆·拉·弗拉格虽侥幸逃脱，为应对谋夺他家产的各方势力，不得不参军保命。”
克鲁泽不为所动：“真没想到，拉克丝小姐对这些陈年旧事也感兴趣。”
“我确实对这桩案子很感兴趣，毕竟拥有高度空间辨识能力的人，只有你和他。我非常好奇这一能力的来由，自然要刨根问底，但我往下追查的时候发现，C.E46——50年间，艾尔·达·弗拉格频繁来往于地球与L4宇宙区域的孟德尔之间。”
明奈慢悠悠地阐述事实：“众所周知，艾尔·达·弗拉格是个极端出众且自负的人，他曾公然宣扬‘我的儿子不需要基因调整，他会继承我的能力，比调整者还要优秀’。这样一个说出的话绝不收回的男人，为什么要在儿子出生的三年后，开始频频前往基因调整科技最先进的孟德尔呢？”
说到这里，明奈身子微微前倾，凝视着克鲁泽，轻轻地笑了：“劳，你和迪兰达尔，又是在哪里认识的呢？”
“当然是在孟德尔认识的。”克鲁泽气定神闲地回答道，“孟德尔是基因调整的圣地，迪兰达尔在那儿进行基因方面的学习和研究，至于我为什么前往孟德尔，原因很简单——为解决自己身体的弊端。”
说完这句话后，他右手覆上面具，看似随意地取下这张陪伴了他数年，就算在公共场合也绝不拿下的银白色面具。
面具下的容貌，依旧是绝伦的俊美，与十年前对比，完全瞧得出旧日的轮廓，却隐隐有一丝违和感。
他是C.E46年出生的，比迪兰达尔小五岁，今年才25，但他若与迪兰达尔站在一起，任谁都会觉得，迪兰达尔更加年轻。
这一点，从容貌上并不怎么看得出来，完全是个人感觉。
“基因端粒缩短，染色体残缺，这是我与生俱来的宿命。”克鲁泽淡淡道，“之所以没露出老朽之态，只因吉尔一直为我制作的抑制染色体变异胶囊。”
明知对方抓住了自己的弱点，却抢先一步把伤疤撕开，鲜血淋漓地暴露在阳光之下，甚至还要自己捅上几刀。力道之大，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这点伤痛对他来说压根无伤大雅，却不知道，他已经在心里记了一笔账，开始计算你的死期。
劳·鲁·克鲁泽，就是这样的人。
对他来说，就算身为克-隆人的秘密被暴露，也只是有点麻烦而已。
以克鲁泽如今的身份地位，加上调整者内部对“被打为异端”这种事的敏感，他想要安全过关，就算不轻松，也不是没办法。
疯子。
明奈心想。
不是说克鲁泽，而是艾尔·达·弗拉格。
一个坚持儿子不需要基因调整也足够优秀，却在儿子三岁时，认定独子才能不如自己，无法继承家业，就跑去克-隆自己的家伙，不是疯子是什么？正常人的选择，都应该是再生几个，从中挑选一个更出色的吧？
话虽如此，她心里仍有一个疑问：“基拉·大和拥有高度空间辨识能力，雷却没有。”
高度的空间辨识能力，来自于弗拉格家族的血脉，却又不全对。毕竟，艾尔·达·弗拉格成百上千的克-隆体，只有克鲁泽继承了这一能力。
既然如此，为何基拉也有高度的空间辨识能力？
这个问题，只有克鲁泽能够解答。
克鲁泽沉默了很久，最后轻轻地笑了起来：“通过基因调整，制造调整者的成熟技术，起源于八十八年前，真正为世人所知，则是在C.E15年，即56年前。”
“那是调整者的黄金岁月。”
“除了笃信宗教，坚持自然的家庭以外，上流社会的绝大多数家庭，纷纷选择对未出生的孩子进行基因调整——充足的资金，庞大的实验对象，政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第一代调整者婴儿潮兴起的同时，调整者技术的成本也在不断下降。”
“但是，成本降低带来的量产，使得技术的弊病逐渐浮现。”
“进行基因调整后，诞生的婴儿中，总有那么几个和原本设定好的不一样。”
“想要绿色的眼睛，结果却是蓝色的；想要红色的头发，结果却是棕色的……用重金打造的梦想，竟然拥有瑕疵。和预想截然不同的结果，让父母们疑神疑鬼。”
“外貌和设定的不同也就算了，如果能力也和预想的不同呢？”
“出重金买来的梦想，谁都希望实现，谁都不愿意失望吧！”
“顶尖的基因学家尤连·响，对此进行了长时间的研究，进行数万次的实验后，得出最终的结论——基因调整技术已经足够成熟，之所以出现这样的问题，是因为调整过后的发育阶段受到了影响。”
“不管是怎么进行基因调整，胎儿最后还是要在母亲的肚子里长大，而这最亲密的过程，却正是一次次失败的根源。”
“如果母体会影响到调整者的能力，阻止调整者变得更强，那就不用母体！”克鲁泽不无讥讽地说，“人造子宫，这就是尤连的解决方案。”
明奈轻轻叹了一声，没有说话。
克鲁泽都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她怎么可能猜不出基拉的身世？
“尤连的研究不断失败，支持他的财团命令他转换研究方向，他却不为所动，导致财团撤资。”
“没有研究素材，可以拿自己的孩子做实验，但没有金钱呢？”
“这时候，艾尔·达·弗拉格找到了他。”
比基因调整更无法被人接受的，是克-隆活人。
再怎么经过基因调整，活下来的人终究是独立的个体，但克-隆人呢？他们究竟算不算独立的“人”？他们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没有自己的名字，以编号命名，随时可能被销毁……就算侥幸活了下来，也因为先天的问题，要面临快速老化的躯体与所剩无几的寿命。
何其可笑？
何其可悲？
尤连·响就应该伴随着他的野心，覆灭在宇宙的尘埃之中，就像艾尔·达·弗拉格，死于他这个“失败品”放的一把大火一样。
基拉·大和，凭什么可以活下来？
最强的调整者，本就不该存在！
他那罪恶的父亲尤连·响，甚至给他植入了弗拉格家的基因，让他也拥有高度空间辨识能力！
真是……不可饶恕！
“劳，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明奈缓缓站了起来，走到克鲁泽身边，微笑着问，“你想杀了我？”
抑制染色体变异的胶囊，对他来说是延续生命的灵丹妙药，但对正常人来说，无异于催命的剧毒。
“看在我是你的歌迷，也认识你这么久的份上，我不会让你死得很痛苦。”克鲁泽轻轻俯下身子，贴近她的面颊，低沉的声音犹如弦乐的回响，却吐出恶魔的毒液，“你会在睡眠中无声无息地去世，PLANT将会痛恨地球联合军对你痛下毒手，熊熊的怒火将化作战火，蔓延至每一个有人类的角落。”
“可惜了，我本来以为，阿斯兰能英雄救美，带你凯旋而归。没想到最后，我们还得抱着你的尸体，哭着回去。”
一道光束，落在他的脖颈旁。
明奈左手戴着的手表发出幽幽的光芒，那是能量武器的标志。只要轻轻一动，就能夺取他的性命。
“PLANT与地球联合军开战的那一刻，我就放弃了几乎全部的研究，花心思到武器研究上。唯有两个研究，我没有放弃。”
“一个是曲率引擎，已经投入试验阶段，我希望能带领大家离开，给予大家更好的未来。另一个，便是关于端粒，也有了一定的眉目。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一年半载，就能给你进行第一次手术，由我主刀。”
克鲁泽的目光犹如利剑，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剖开，他身上的疯狂与绝望是那样的粘稠，让人无法喘息的同时，也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
就好像，如果给予他希望，却又不能实现，会令他沉入更深的地狱，再也无法挣扎出来。
明奈没有一点回避的意思，就这样迎着他的目光，笑吟吟地说：“朋友之间，不就应该这样吗？”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8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