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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宁顶着狂风，费尽力气钻到车厢里，还没来得及打量四周的环境，就听见前方的门缓缓打开的声音。她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枪，对准前方，这才抬起头，便看见狡啮慎也站在门边，目光落到她身上：“没事吧？”
松了一口气的殷宁才发现自己的掌心火辣辣地疼，她掩饰性地将手背过去，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没事。”
这时，船原雪从狡啮慎也身后探了个脑袋，又惊又喜：“小宁？”
“小雪？”殷宁也喜上眉梢，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看见船原雪披着狡啮慎也的外衣，里面只有薄薄的内衣，不由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我非把这个人抓住不可！”
就在她说这句话的功夫，列车已经停了下来，车门自动打开。
殷宁和船原雪都是一惊，唯有狡啮慎也双手插在口袋里，镇定自若地说：“这是叫我们下来的意思吗？”
说罢，他就率先走了下去。
殷宁见状，拉着船原雪的手，也紧紧跟上。
下车之后，三人便发现，他们好像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狡啮慎也拿出终端，果然没收到任何信号：“电波妨碍，看来，对方想孤立我们。”
“当心。”殷宁的心砰砰直跳，这样的地方，让她回忆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我总觉得有些……”
她话音未落，就发现不远处有什么一跃而过，不由毛骨悚然。
下一秒，一只无比凶猛，眼中闪烁着红光的猎犬冲了过来。
狡啮慎也的反应极快，立刻拉着船原雪和殷宁，顺着一旁开着的门，飞奔进去，并紧紧把门关上！
虽然他知道，这是对方故意逼他们走这条路，却没有别的办法了！
撞门声越来越响，可见这扇门坚持不了多久，三人顺着长长的阶梯，一路飞奔，走到尽头时，来到了一处黑暗、广袤却荒废了的地下迷宫。
狡啮慎也的神色第一次慎重了起来：“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狩猎场。”
殷宁的身体微微颤抖，指甲嵌进掌心：“我见过……这样的地方……”
好在她保有一丝理智，知道自己来自国外这件事不能外传——告诉公安局的人或许没关系，但船原雪这样的普通市民，让她知道太多秘密绝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她咽下自己在国外看见的修罗场，只是说：“这个地方……好浓的血腥味，大概死了上百人——”
说到这里，殷宁忽然怔住，回忆起三年前的一件事，喃喃道：“姐姐告诉我，佐藤惠子肯定已经死了，她会被给予她力量的男人‘处理’掉，或许还能发挥最后一点余热……难道所谓的‘发挥余热’，就是被当做猎物吗？”
这个猜测如此可怕，令她浑身战栗，却又明白，自己的猜测十分接近现实。
也就是在这一刻，殷宁终于明白，明奈为何要带她来日本——她刚刚“诞生”的时候，在国外待了一年，大大小小的场合出席得虽然不多，到底混了个脸熟，里面就不乏各式各样的斗兽场、狩猎场。
百姓在水深火热中挣扎，上位者却穷极无聊，寻找刺激，让虎豹狮子搏斗还嫌不够，非要人兽相斗，甚至以人为猎物，自己亲身上阵，前去狩猎。
那时的殷宁，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器灵的想法非常单纯，无非是弱肉强食罢了。大自然的规律，从来都是狩猎者与猎物的关系。够强就能活下来，不够强就能被吃掉。狮子吃人就和狮子吃鹿一样，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如果她一直保持着这样近乎野兽的思维，并觉得天经地义，那她要么沦为野兽，要么成为恶魔，也无法成为“人”，体会复杂的人-性-吧？唯有认同自己是“人”，才会觉得猎杀同类是不可原谅的事情。
殷宁的眼眶，忽然热热的，仿佛有什么在里头打转。
原来，现在的她，已经是“人”了啊！
殷宁又哭又笑，心绪万千，却猛地抬起头来，望向高处——但那儿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为什么感觉，那儿有人正在看她？
她不知道，迷宫的高处，有两人站在高台之上，带着望远镜，只见持着猎-枪的泉宫寺丰久说：“至今为止都在按照计划发展，对方对现状理解得也很快啊！猎物越是聪明，狩猎越是愉快！但那个女孩——”
看见殷宁抬头，视线准确无误地落在这边，泉宫寺丰久顿了一顿，又说：“公安局的监视官，殷宁，让我觉得很棘手。”
槙岛圣护望着下方远处的三人，微微一笑：“越难缠的猎物，不是越让人愉悦吗？”
“并不是说她，而是她的姐姐。”泉宫寺丰久推了推望远镜，坦诚相告，“那位‘崆峒’神秘莫测的大老板，对义体人颇有兴趣，曾经托人传话，说想拜访我，借此了解——像我这种义体人的先锋，全身除了大脑和神经以外，全部机械化的人，究竟怎样保持心灵的健全。”
槙岛圣护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略感兴趣地看了过来：“我很好奇，您是如何回答的？”
“我没有见她。”泉宫寺丰久回答道，“我本来想答应，然后像打发那些无聊的记者乃至学者一样，稍稍敷衍。内心深处却忽然涌现一股极为强烈的不安，促使我拒绝了这次见面。”
“然后呢？”槙岛圣护似乎觉得很有意思，“她是什么反应？”
“没有再提，就像这件事没发生过一样。”
听见泉宫寺丰久的回答，槙岛圣护轻轻地笑了：“有趣。”
没有再提……么？
对一些人来说，这叫做“知难而退”；对另一些人来说，这叫做“不愿与志不同道不合的人接触”；但对寥寥极少数绝顶聪明的人来说，这一次的拒绝，已经泄露出了太多的秘密，无需多言。
如果不是保持心态年轻的方法见不得光，又为何不敢展露于人前呢？
就像他洞悉了泉宫寺丰久的秘密，借此与他展开合作一样——对于全身上下都换成机械，只剩脑和神经，已经活了百年的泉宫寺丰久来说。哪怕义体技术已经发展到可以感知外界冷暖，但没有血肉之躯，感受不到伤痛，就体会不到活着的意义。
为了维持心态的年轻，不被岁月击垮，变成精神崩溃，只能靠药物延续性命的活死人，泉宫寺丰久必须不断狩猎。
猎杀那些年轻的、鲜活的生命，将他们的骨头制作成烟斗。
唯有在这极致的杀戮与交锋，吞吐年轻生命衬托发出的烟雾时，泉宫寺丰久才能感觉到，自己是一个活着的人，而非行尸走肉。
“如果在这里杀掉那个叫殷宁的女孩，她的姐姐一定会陷入狂怒，想要将我给撕碎吧？”
泉宫寺丰久本身就是高官，主持了这座都市地下再开发的重建，才能给自己保留这么一个“狩猎场”。身为上流社会的掌权者之一，他太清楚他们这些人掌握着什么样的权力，能够发动怎样的能量。
槙岛圣护轻笑着问：“你害怕了吗？想要退缩？”
“不，这让我的机械心脏再次有了热血沸腾的感觉。”泉宫寺丰久端起了手上的猎-枪，向槙岛圣护发起了邀请，“你偶尔也参加一下狩猎如何？”
“我感兴趣得是在这里会发生什么，以第三者的视角来观察是最好的。”槙岛圣护婉拒了对方，金色的眸子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与此同时，郊外庄园。
明奈坐在飘窗上，凝望着明媚的阳光，轻轻叹了口气。
“标本事件”卷土重来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三年前的那个幕后黑手，快要完成他的布局了。
这三年来，对方的蛰伏，不过是因为时机不够罢了。或许是因为同伙被抓，或许是技术不达标，或许还有别的原因，谁知道呢？但对一直惦记着这件事的狡啮慎也来说，哪怕猜到两次标本事件的直接凶手不是一个人，他也不会放弃吧？
倘若幕后黑手见过狡啮慎也，对他感兴趣，再正常不过。
船原雪被抓，很明显，不是针对常守朱，而是针对狡啮慎也的一个局。
“殷宁这孩子，被学校教得有点傻了。”明奈喃喃自语，“对方传过来的地图都提示了是旧城区，三年前还发生过佐藤惠子在旧城区失踪，公安局至今没找到的事情。可见那里很多地方是连不上网络的，她怎么就不知道带上相应的设备呢？我都提示过了，不要太相信所谓的科技。”
“支配者”是科技，电子导航是科技，难道那些电子地图就不是科技了吗？
猜到敌人会屏蔽电波，孤立他们，怎么就不知道带上那些稍微古老一点的工具，比如指南针之类，就知道依靠智能电脑？
幸好她的车子里，还是放着左-轮-手-枪和子-弹的，但……
“西比拉系统的洗脑教育，确实有些出色——人若是接触不到某些方面，就根本不会去想。”
万能的系统，已经将人都驯化成了温顺的羔羊，一旦爆发出什么危机，他们连反应的能力都没有。
这是和平年代所带来的必然结果，那么，这究竟好还是不好，以及——
自己是否要出手干预呢？
作者有话说
第125章 1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