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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永不回京 ...

  •   京城征西侯府明华堂上,征西侯庶次子陈炽跪在地上说:“飞雁不管闯了多大的祸 ,她现在这样,受的惩罚已经足够。她连累了陈家女的名声,不如请太太和大哥做主,将其从族谱除名,我带她远赴西域,无论她能不能恢复记忆,我皆不会告诉她身世,终她一生,令她永不回京。”

      陈飞雁是征西侯世子陈燃的嫡长女,陈太太朱氏的嫡长孙女,年方六岁,重伤刚醒。醒来之后陈飞雁不认得人,不记得事,和痴呆无异。因为后脑受了重击,几个太医会诊都说陈飞雁伤得太重,能捡回一条命已是奇迹,以后能活几年全看造化,能不能恢复神智更加难说。简言之,六岁的陈飞雁已经成了废人。

      因为陈飞雁在朱氏寿宴上从内堂冲出来,撞了庶母罗姨娘,罗姨娘当场就滑了胎,朱氏要重罚她,准备送去普宁庵思过。一个六岁的痴傻女童到普宁庵思过,这明摆着就是死路一条,没想到这时候,次子陈炽倒站出来要保陈飞雁。

      朱氏眯着眼睛看了陈炽一眼,满眼狠厉的说:“要我饶过这个将死的丫头可以,但是你须得拿出诚意来。什么她永不回京?她现在这个样子能否安然到西宁关还难说,永不回京的承诺等于没有承诺!”

      如今征西侯陈绍镇守在西宁关,京中侯府全凭朱氏和陈燃做主,陈炽知道拗不过朱氏,只得想办法先把陈飞雁接到西宁关再说。于是陈炽一咬牙说:“若是太太准我带走飞雁,我陈炽承诺永不袭爵,立字为证!”

      陈炽虽然是庶出,却极得陈绍喜爱,担心陈绍乱了嫡庶尊卑将爵位传给陈炽一直是朱氏的心病。为了打消朱氏的疑虑,陈绍早早为朱氏所出的陈燃请封的世子,但朱氏仍旧难以心安。用一个将死的丫头换一纸承诺,朱氏总算点了头。

      最终,朱氏同意将陈飞雁除族,由陈炽带走,陈炽给朱氏留了一份永不袭爵的承诺书。

      陈飞雁为什么会在朱氏寿宴上身受重伤,朱氏没查。因为陈飞雁当日从内堂冲出来,一头撞在罗姨娘小腹上,罗姨娘当场腹痛难忍,陈飞雁仰面摔倒,看见的宾客都不知道陈飞雁是在撞上罗姨娘前就受了伤,以为是仰面摔倒碰晕的。

      朱氏本来就厌烦陈飞雁,自然也不会细查。不查,可以顺理成章的打发陈飞雁,查,有可能查出见不得人的阴私打陈家的脸面。朱氏自然会选前者。

      至于朱氏为什么恨嫡孙女陈飞雁,要从陈飞雁的生母洛氏说起。

      陈飞雁的生母洛慧是定北侯洛世安的嫡次女,前太子妃洛灵的嫡亲妹妹。这一对姐妹出身侯府,又是武将之家,洛慧很有练武天分,据说武艺不俗。洛慧进门朱氏就不喜欢她,嫌她不够贞静贤淑,只因爱子陈燃对洛慧十分痴迷,洛慧又是太子妃的妹妹,朱氏才为陈燃求娶了她。

      四年前秋季围猎,别人家的媳妇不过是陪皇后、太子妃等人说话解闷,洛慧非要下场打猎。盛宏帝在这次围猎中遇刺,洛慧救驾有功。当时,陈燃任禁卫军首领,负责围场警戒。围场上出了刺客,陈燃难免被问责,追究起来性命难保不说,甚至有可能连累陈家满门。好在洛慧救驾有功,将功折罪,陈燃只被罚了二十大板。

      可是洛慧当时怀有身孕,救驾时和刺客激烈交手导致滑胎,太医说,以后再难有孕。即便是洛慧救了陈燃,救了陈家,朱氏听说陈燃不可能再有嫡子,也暗中恨上了洛慧,嫌她占着陈燃正妻的位置挡了自己抱嫡长孙的道。

      接下来的三年里,陈燃房里再无人有孕,都说是因为洛慧专横善妒之故。朱氏虽然对洛慧很不满,但洛慧救了陈燃却是明面儿上的,陈家无人敢苛待洛慧。三年后,陈燃房里终于有个丫头有了身孕,却被洛慧活活打死,眼看庶子陈炽都有了嫡子嫡女,陈燃膝下依旧一嫡一庶两个女儿,朱氏心中越发对洛慧不满。

      洛慧打死有孕丫鬟后,自己身子也越来越差,一年后病逝,当时陈飞雁五岁。

      洛慧临死前,当着陈绍和朱氏的面儿逼迫陈燃立誓一生善待陈飞雁,又逼陈燃立誓一年后可以续弦,但是不许将陈家任何姨娘或丫鬟扶正。洛慧对陈家有恩,即便陈燃和朱氏万般不愿,还是立下誓言。

      洛慧死后,陈燃为洛慧守了一年,一年后罗姨娘终于怀孕,却被陈飞雁一下撞得落了胎。朱氏亲生仅陈燃一子,如今尚未抱上亲孙子。好不容易霸道善妒的洛慧死了,她留下的丫头又来讨债,朱氏四年来受的洛慧的气也一并爆发,通通发泄到陈飞雁身上。借着陈飞雁撞了罗姨娘的事,朱氏便想将陈飞雁送去普宁庵自生自灭。

      当然,就算洛慧不在了,若是有洛家撑腰,朱氏依旧不敢将陈飞雁如何,否则陈家怕不被口水淹死。坏就坏在陈飞雁闯祸的第三天,太子突然被贬为安王,已经圈禁在安王府。盛宏帝又连发数道圣旨催镇守北疆的定北侯回京侍疾。眼看洛家倾覆在即,朱氏才有恃无恐的将这些年对洛慧的不满发泄在陈飞雁身上。

      洛家的案子并不复杂,盛宏帝久病不愈,缠绵病榻一年有余,前几日突然从东宫查出写了盛宏帝名讳和生辰八字的纸人儿,纸人儿上密密麻麻的扎了小针。盛宏帝震怒之下,将太子贬为安王,分封岭南,却圈禁在安王府中。

      偏东宫查出的纸人儿上画着另式另样的符文,中原流传的巫蛊门派都不认得。后来经查,这些符文是北疆一个极隐秘的小蛊门惯用的。

      定北侯洛家镇守北疆,洛慧于一年多前过身,定北侯府来了人吊唁,之后不久盛宏帝就病了。如此一来,宫中皆传这邪法就是定北侯府前来吊唁的人送进京城的。洛灵是太子妃,害死了先帝,最大的得益人便是太子。加之洛灵是洛慧嫡亲的姐姐,借着洛慧丧事之名让那巫术传入京中,竟是处处都说得通。盛宏帝震怒之下圈禁了太子。

      洛慧当初有再大的功绩,如今人死了,洛家又卷入巫蛊谋逆案,朱氏再怎么苛待陈飞雁,都不会有人说什么。更何况朱氏用陈飞雁仅余的一口气换来了陈炽永不袭爵的承诺。

      朱氏拿着陈炽亲笔承诺,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洛慧死了,陈炽带着陈飞雁走了,陈绍在西宁关未归,他就算再护着陈炽和陈飞雁,等他赶回京城,一切都尘埃落定。自己苦熬这么多年,这堂堂侯府,终于掌握在自己和亲儿子手中。

      次日,陈炽带着二房家小和陈飞雁启程,陈家随意派了几个下人送其出城。将要出城门时,有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前来相送。这个少年是安王为盛宏帝请的神医所带的小弟子,陈飞雁那日受伤之后昏迷不醒,请了好几个太医诊治都说怕是没救了,陈炽灵机一动,把正在给皇上治病的杜神医的小弟子请来,这小弟子倒是救醒了陈飞雁。就是连连叹息陈飞雁治伤的最佳时机被耽搁,将来恢复得如何,都要看造化了。

      小弟子送来一个木盒,对陈炽说:“这是我连夜拟出来给陈姑娘治伤的方子,听闻二公子要接陈姑娘离京,我这就把这些方子都给二公子,二公子只需按方子抓药给陈姑娘喝就是,陈姑娘的病症虽重,也并非全然无救。”陈燃接过,谢了小弟子扬鞭出城。

      所谓峰回路转,陈炽一家离京后不久,盛宏帝在杜神医的救治下竟然好转了。盛宏帝敢用杜神医,是安王拿性命保的,盛宏帝痊愈之后,安王才直陈杜神医是洛家推荐的,之所以之前不说,是怕盛宏帝受了奸人蛊惑,不肯用洛家举荐的神医。安王还自请隐瞒之罪。

      盛宏帝大安之后,查明巫蛊之事和洛家、安王无关,虽然没有复立安王为太子,却准许安王南下就番,洛家也没有落罪。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次安王就番是盛宏帝有意历练他,和之前贬为安王又圈禁王府全然不同。朱氏母子得知消息,暗恨出手太早,拱手把陈飞雁送给陈炽,少了和安王妃攀扯关系的砝码。

      这还不算,七年之后,盛宏帝再次重病,西墉军趁机犯边,征西侯陈绍、其次子陈炽极力抵抗,谁知西墉军早就有一部分混入西宁关,里应外合,眼看要一举拿下西宁关,陈飞雁带着爱犬巡视城内,斩杀西墉军三人,这三人正是混入城内的敌军首领和侍卫。

      陈飞雁将三人头颅挂上城墙,正面战场的西墉军见内应已死,军心涣散,节节败退。此一役打了两年多,大熙军惨胜,征西侯陈绍战死,倒是其子陈炽和孙女陈飞雁立下军功,朝廷封赏在即。

      盛宏帝遗诏,命安王继位。安王妃洛灵成为皇后,被朱氏和陈燃放弃的嫡长女陈飞雁摇身一变成为洛皇后侄女。

      这时西宁关战事平息,陈炽留下主持防务事宜,陈炽长子陈琰、长女陈玉雁,陈绍最宠爱的孙女陈飞雁一同护送陈绍的灵枢回京安葬。

      启程回京前,陈炽反复告诫陈飞雁回京之后万事小心,却碍于当年的承诺,没有将陈飞雁外家洛家和当年陈飞雁被逼离京的缘由告诉陈飞雁。十年过去,陈飞雁依旧没想起六岁以前的事,不知道朱氏和陈燃当年做过什么。

      陈飞雁回京了,然而京城对她而言,是个陌生的地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永不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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