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城有不化的飞雪》芙青枝

4、04

　　周广回到警局，申武立即凑过来，问他：“怎么回事，今天怎么迟到了？”
　　周广有些含糊地答他：“没什么，去给朋友送个东西。”
　　“朋友？”申武疑惑，“你初来乍到，除了我们，你还能有别的什么朋友？”
　　申武仔细想了想，恍然大悟说：“噢，苏珍吗？我去接你的时候，看见你从她小店里出来。”
　　“嗯。”周广挠挠头，不自觉露出一个笑。
　　申武却叹口气坐下来，缓缓说：“苏珍最近恐怕心情不太好吧。”
　　周广猛地抬头，关切地问：“为什么？”
　　申武便告诉他：“苏珍和她男朋友分手了。她男朋友劈腿，还花光了她的钱，全花在另一个女人身上。为这个，苏珍昨晚给我打电话，哭了好久。”
　　周广听着，只觉得心里冒出火来，他呼呼舒着气，当即问申武：“她男朋友叫什么，住哪里？”
　　那天中午，春日暖阳正好，苏珍的小店前扑棱着几只雀。她将玻璃柜台擦干净，打开收音机，里面柔柔唱着《亲密爱人》。
　　一个灰头土脸的人扑到她窗口，吓得她倒退几步。那个人抬头，她认出是她的前男友，不知被谁打得鼻青脸肿，满脸涕泗。
　　苏珍露出几分嫌恶，冷冷问他：“你来做什么？”
　　那人连忙说：“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我不该背叛你。”他说着，掏出一个黑袋子，放到她的柜台上。
　　“这是你的钱，我还给你，请你接受我的歉意。我再也不会打扰你，对不起，对不起！”他匆匆说完，逃命似的跑远了。
　　这一出令她云里雾里，她探出头向外望去，正好看见了回身离开的周广。
　　于是她喊住他，“周广！”她扬扬黑袋子，“是你吗？”
　　周广停下脚步，没敢看她，只是点点头。
　　苏珍看他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仿佛怕自己责怪他。她打开门，一阵小跑到他面前，故意板着脸盯住他看一阵，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她轻声说：“谢谢你。”
　　周广忙说：“不用谢不用谢！”他一个劲儿冲她摆手，像个得了糖的孩子般傻笑，扭头三两步跑远了。
　　自那以后，周广又断断续续见过苏珍几回。他在梧州区，苏珍在秀海区，一东一西的，本是不会碰面。但他一个月总有那么两三次，要绕个远路，从东边跑到西边，在火车站前的小店买点东西。
　　而他又不善言辞，就这么来回几个月，他与苏珍的对话也还是十个指头数得清。说来说去也就是：“这个多少钱？”“那个挺好看。”“你晚上回家注意安全。”
　　终于到了七夕，周广听说每年这天，全市会调配警力到人流集中的地段防守治安。他便早早提交申请，自愿到火车站前协助治安，也得偿所愿分配到了火车站。
　　每年这天，苏珍都会为警察们免费供应冰水。燕城虽然是北方城市，时值仲夏，在太阳下待上一天，也还是会热得口干舌燥。
　　那天苏珍从冰柜里拿出瓶瓶冰水，整齐地码到纸箱里，招呼申武过来：“拿去吧，管够。”
　　“好嘞。”申武应一声，搬了箱子朝远处周广走去。
　　苏珍看见周广迎上申武，看了纸箱一眼，侧着头似乎在问申武什么。紧接着他笑了一下，抬头朝苏珍看过来，向她扬了扬手中的冰水。
　　苏珍回他一个笑，也朝他挥了挥手。
　　没想到周广突然立正站好，朝她笔直行礼。这逗得苏珍笑出声来，她捂着嘴笑得垂下头去，缕缕黑发柔顺地散落下来，八月的阳光打在身上，令她好似发着光。周广也跟着笑起来，他看着苏珍弯起的眉眼，心里仿佛有潭化开的水，一阵一阵的荡漾开来。
　　也许别人不曾注意，但那天的太阳记得，有两个普通男女，隔着人海遥望着，笑着。在彼此眼里，他们是如此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