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城有不化的飞雪》芙青枝

2、02

　　燕城是座北方城市，十月底雪花便飘下来了。从第一场雪开始，绵延不绝的漫天雪花，会缠缠绵绵至次年三月，才逐渐化成潺潺春水。
　　2001年初春，周广背着行囊，从熙攘的火车站挤出来，迎接他的便是燕城纷飞的大雪。他生长在南方，从未见过这样的雪天。他的故乡，雪总是夹着雨水噼里啪啦砸下来。雪花也小，空中只有星星点点的白色，更别说落到地上，瞬间变成了脏乎乎的泥水。
　　燕城的雪不是这样。
　　燕城的雪是大片大片的，万分洒脱地飘下来，放眼过去茫茫一片白。地上不是脏乎乎的泥水，而是蓬松干净的雪，脚踩上去，会咯吱一声陷下去。
　　周广看见这样的大雪，从包裹里摸索着抽出一把伞撑开，走到路边站台等待接他的同事。
　　他没注意站台后有个小店，常年卖点报刊杂志和零食饮料。苏珍便是那个小店的主人，落雪的天气里，总有三两人来她这里讨杯热水，她都笑脸相迎。
　　那天她正在窗边整理报纸，一抬眼便看见周广。他身形高大健硕，穿一件黑色羽绒服，围着深红色毛线围巾，撑着伞嘴里不住呵着冷气。
　　苏珍噗嗤一声笑出来，她从窗口探出身子喊他：“嘿，那边撑伞的，你需要喝点热水吗？”
　　“啊？”周广回头，看见身后小店里探出一个女子。她有满头柔顺而乌黑的长发，眉目清秀，笑起来显出两个梨涡，一点也不像他想象中的北方姑娘。
　　他犹疑地指向自己，“我吗？”
　　苏珍点点头。周广便连声道谢走过去，歪着头用肩膀和头部相抵，试图夹住雨伞，再艰难地探手到包中找水杯。
　　苏珍忍俊不禁，终于问他：“你是南方人吧？”
　　周广一愣，缓缓答她：“啊……是，是的。”
　　苏珍伸手接住他的伞，收起来细致地叠好，笑着说：“在北方啊，下雪是不用撑伞的，因为雪不会化。”
　　“哦……这样啊。”周广挠挠头，耳垂悄悄爬上红晕。
　　苏珍帮他的水杯灌满水，蒸汽袅绕在两人中间。周广看不清她此时的脸，却看见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透过雾气，灵气十足地望着他。
　　他想说句谢谢，一阵寒风刮来，他张口打出一个喷嚏。
　　苏珍便将门栓打开，对他说：“外面挺冷的，要不你进来等车吧。”
　　进门后，苏珍指了指墙边暖气说：“你就坐它旁边吧，暖和。”
　　周广好奇地打量了片刻，回头问她：“这是什么？”
　　苏珍一笑，答他：“这是暖气啊。”
　　周广恍然大悟，“噢，原来暖气长这样啊。”
　　苏珍问：“你是来探亲吗？”
　　“不是的”周光说，“我是刑警，工作调动来的。”
　　“噢，警察呀！”苏珍雀跃起来，“你别看我的店小，经常有警察光顾呢。比如有个叫申武的，你认识吗？”
　　周广不知为何，有些羞赧地垂下头说：“认识。我是总队的，不过办公和他在一起，在梧州区。”
　　“真是太巧了。”苏珍掩面轻笑，“我男朋友也是梧州区的。”
　　周广闻言，诧异地抬头，喃喃道：“男、男朋友？”
　　“对啊。”苏珍拉起衣袖，露出手腕上的手链，兴致盎然地对他说：“你看，这是他情人节送我的，上面刻着我名字的缩写，SZ苏珍。好看吗？”
　　周广呆呆看着那串手链，细长的一条缠绕着她洁白手腕，在灯光下微微闪烁。愣了片刻，他才笑笑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