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上碧落否》山海皆自在

5、我一直在

　　楚泽曦睡得很快，想必真的是累了。
　　纪温然站起身，缓缓走到楚泽曦身边，看着那张熟睡得没有任何防备的脸，逐渐拧起了眉。
　　这张脸她是如此的记忆尤深，多少次看着这张脸面对她而露出羞涩的表情，或是娇羞或是欣喜，记忆深到她都快忘了这张脸的主人做过多少残忍的事情。可她从未接受过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在她心底里，楚泽曦还是那个楚泽曦，除掉恶鬼后会被吓得脚软哭泣的楚泽曦。
　　这样的楚泽曦，又怎么会杀人呢？
　　纤长的五指攀上楚泽曦恬静的面庞，纪温然的手指带着丝丝颤抖，面对着这张脸，她的心无法平静下来。
　　不知床上的人究竟梦到了什么，突然痛苦的蹙起了眉，纪温然将手指轻轻点在楚泽曦眉间，语气十分温柔。
　　“睡吧……不怕，我一直在呢。”
　　窗外清风鸟语，一丝微光透过窗帘映在了楚泽曦脸上，纪温然伸出手挡住，眸光闪闪，唇角的温柔笑意似乎能够融化严寒冬雪。
　　才初到六月，白天就已经来的那么快，第一缕阳光，也是那么地温暖。
　　手指微微曲起，轻轻扫过那羽扇般的睫毛，纪温然深情的目光凝视着楚泽曦，唇角带着挥之不去的笑意。总觉得，就像现在这样真的很美好。
　　她现在终于信了，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楚泽曦的转世，虽然已经将她们相爱的那一世忘了，可潜意识里还是存在着那份记忆的，楚泽曦的梦话便是最好的证明。她依旧还爱着她，所以楚泽曦嫁给她的目的并不只是为了黑龙伞。
　　她愿意等楚泽曦想起一切，她不信楚泽曦是杀了纪家的真凶，所以她愿意等，愿意陪着楚泽曦一点一点地揭开真相。
　　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不绝于耳，落在窗外的树梢头似乎十分愉快，翅膀扑闪的声音也是如此悦耳。
　　纪温然低下头，柔软的嘴唇轻轻地印在了楚泽曦额上，一举一动深藏爱意。
　　楚泽曦是被吓醒的，总感觉自己许久没有睡得这么舒坦，这久违的满足感让她想起一件极为恐慌的事情————她绝壁睡过头了！
　　“卧槽！卧槽槽槽槽！完了完了！”
　　一把掀开被子，顾不得整理床铺，冲到衣柜前东翻西翻，迅速换上工装裙和衬衫，脚踩着高跟鞋拿着钥匙钱包手机便跑到了门口。
　　打开手机一看时间，九点十分，整整晚起了一个多小时，现在就算赶过去，也快迟到一个小时了。
　　拉开房门就是往外冲，结果迎面撞上了纪温然的下巴，楚泽曦疼得想哭，不过也验证了一个事实，纪温然长这么好看是天生的。
　　楚泽曦额头顿时红了一块，蹲下身捂着额头，脑子疼得厉害。
　　纪温然被撞得踉跄了一下，牙齿不小心磕到了舌头，嘴里顿时一股腥甜味弥漫开来。顾不得舌头上的伤，纪温然一边为楚泽曦的冒失感到无奈，一边伸出手将跌倒在地的人拉起来。
　　纪温然歪了歪脑袋，看了下手里拎着的早餐，好在没有被撞坏。看着楚泽曦一脸委屈的模样，最后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关上房门径自走到桌前，将买好的早餐放好，拉开椅子，将黑龙伞搁在椅边，回过头对楚泽曦道:“公司那里帮你请过假了，过来吃早饭。”
　　说得云淡风轻，仿佛这一切都不是她做的一样，纪温然低下头摆弄着打包盒。
　　叩————
　　生煎的味道伴随着打包盒的开启逐渐弥漫了开来，楚泽曦楞楞地看着做着这一切的纪温然，暖暖的阳光洒在餐桌上，纪温然的手在其中穿梭着，仿佛抓住了光。
　　她一时有些看呆了。
　　此时的纪温然褪去了初见时的那一身戾气，掩去了在地府时的冷漠和霸道，就好似寻常的朋友一般，让人感到贴心和温暖，忍不住想要靠近。
　　楚泽曦缓缓朝着餐桌走去，十分自然地拉开椅子坐了下去，可面对着已经被摆放的十分整齐的早餐，各色各样的都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下筷。
　　“不知道你平日里吃什么，便把附近在卖的都买了些回来，看看哪些是你要吃的。”
　　纪温然就站在她身边，修长的五指递过来一双筷子，楚泽曦定定看着纪温然的手，沉默了片刻，抬起头问她，“你很奇怪，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淡金的阳光落在纪温然的脸上，微微低垂的眉眼看不出太多情绪，平静地不起波澜。
　　良久，放下筷子，坐在了椅上，抬起头，锐利的目光让楚泽曦在那一瞬感到害怕。
　　“既然你都问了，那我也就开门见山地告诉你。一千多年前，你杀了我纪家三十六口人，而后被黑龙伞反噬而死，这一世我是来找你报仇的。不过……地府传来消息说这件事有隐情，我想跟你一起找回一千多年前的真相，从今往后，你我要相伴不少时日。你还是，慢慢习惯为好。”
　　纪温然的这番话信息量略微有些大，楚泽曦先前是不信纪温然这套说辞的，不过她在去了一趟地府，见了那位不像人的遮迦越罗之后，她逐渐有点信了。楚泽曦自己都有点不确认，她一千年以前是不是真的干过这么缺德的事，毕竟前世的事情，谁都说不准。
　　既然纪温然现在不打算找她报仇了，要和她一起找回千年前的真相，她还是好好配合为妙，毕竟那把黑伞……她不想那么早死。
　　楚泽曦拿起筷子，夹起一个煎包塞进嘴里，低头安静的吃着早饭。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纪温然，眼下还是安静吃早饭为好，不然多看纪温然几眼，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会袭来。
　　时而让人觉得恐惧，时而又觉得心跳不已。每次一看到纪温然，眼前浮现的都是在梦中出现的场景，她没有告诉纪温然她梦到的东西，当然她也看出来了，关于她们前世的关系，纪温然从初见后开始，一直缄口不提。
　　一顿早餐吃得很是压抑安静，纪温然根本没有动过筷子，从头到尾只有楚泽曦一人埋头苦吃，倒是浪费了不少。
　　想起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楚泽曦只感觉像是经历了很久，一夜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任谁都一时难以接受。
　　尤其是……办公室里的那一片狼藉。
　　抬头小心翼翼地瞄了纪温然一眼，楚泽曦发现，纪温然一直在看着她，顿时尴尬地有些不知所措，不自在地在椅子上挪了挪，问道:“那个……我想问一下……就是办公室……办公室的情况怎么样了？”
　　那天晚上加班的就她一个人，公司查记录就能查得到，至于办公室里的情况，到时候肯定都会归咎于她。重点是那么大规模的破坏，她今天又没去上班，到时候又该怎么解释……
　　楚泽曦有些犯难，想死的心都有了。虽说不是她干的，但最后承担责任的人还是她啊！怎么就这么倒霉？从出生起就没有一件事顺心过。
　　纪温然盯着楚泽曦，那张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没有逃过她的眼睛，看着那张脸愁眉不展，纪温然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楚泽曦的性情变化太大了，完全和一千年以前的楚泽曦是两个人，她一时真的很难接受这样的楚泽曦。
　　眉眼轻垂着，纪温然知道楚泽曦在烦恼着什么，便开口道:“办公室的事情你不用担心，那天我张开了结界，结界内的一切损伤都不会映射到现实里。至于你凭空消失这件事，你们公司的摄像头在我去的时候就已经被破坏掉了，你不必担心多余的事情。”
　　楚泽曦楞楞地看着纪温然搁在桌上的手，原来那个时候纪温然折回来是打算解除结界吗？
　　“哦……”
　　楚泽曦坐着，在纪温然面前，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放，看起来像个乖宝宝。
　　“吃完了吗？”
　　纪温然收拾好空盒子，看着还没吃完的早点，抬头问道。
　　楚泽曦连忙点头，不等纪温然动手，自己则迅速地将桌上的残迹收拾妥当，全部安置在了垃圾桶里。
　　说实话，她对纪温然有一种莫名地恐惧，还有一丝手足无措。从第一次见纪温然开始，这种症状就出现了，纪温然的情绪太过隐蔽，根本察觉不到。要知道这种人最恐怖，保不准下一刻就会再拿起伞戳她几个窟窿。
　　纪温然看着举止有些慌乱的楚泽曦，目光深沉，不知在想什么。最后转过身将手里的垃圾丢进了垃圾桶里，拿起黑龙伞，回头对楚泽曦道:“换双鞋子，跟我出去。”
　　六月的天，阳光明媚，天气正好，每一缕阳光都像是刻意眷顾纪温然似的，笼罩在她身上，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柔和。
　　楚泽曦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纪温然身后，她明明可以选择不跟纪温然出来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纪温然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让她感到无法拒绝，迷迷糊糊地就跟着纪温然出来了。她知道这样的自己十分奇怪，但一想到纪温然的能耐，她就肯定，一定是纪温然对她下了什么法术。
　　和煦的阳光很暖，洋洋洒洒地照在身上，整个人都有些晕陶陶的。楚泽曦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回放着梦里出现过的场景，又晃晃脑袋，把那迷惑住她心神的人影晃走。可那道穿着大红喜服的身影就像是在她心里扎了根，无论如何也无法消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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