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上碧落否》山海皆自在

3、舍弃记忆

　　转轮王？怎么又玩地府了？还说她杀人？！她除了捏死蚂蚁拍死蚊子，别的杀生事件都不敢干好吗？！
　　楚泽曦看着纪温然，只当她是个傻子，心里火大面上却不流露，突然换上一张笑脸，温声细语道:“小.弟弟，姐姐没有杀人哦！还有，穿越剧不能看太多，那些都是哄哄小孩子的，还有阴曹地府什么的，那都是别人瞎编乱造的，不能相信哟～”
　　楚泽曦哄傻子的语气不要太明显，一旁抓药的明鬼医听了都忍不住噗嗤一声，忍笑看着面色不悦的纪温然。
　　纪温然面色复杂的看着楚泽曦，对方还自认为很亲切的扑闪着眼睛。
　　小……弟弟……
　　心底突地升起一团怒火，纪温然嗖地刺出黑龙伞。
　　“啊！”
　　楚泽曦惊呼一声，一动不敢动。
　　黑龙伞抵着楚泽曦的喉咙，再往前用力一分，那细嫩的脖子铁定要被刺伤了。纪温然手向上抬了抬，抬起了楚泽曦的下巴。
　　纪温然凑上前，细细看着楚泽曦的下巴处，有月牙痕，她绝对没有认错人。再一扫楚泽曦一脸惊恐的脸，纪温然微微皱起了眉。
　　不对，楚泽曦是不会露出这种表情的。楚泽曦温婉贤淑、言行得体，又怎么会是眼前这般……模样？楚泽曦害怕她？不存在的。
　　更何况，楚泽曦根本不会调侃她的性别 ，不过看楚泽曦现在的模样，似乎真以为她是男人。就算她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会认错，那万鬼也不会认错的。她刚赶到的时候，那帮鬼刚好要吃了楚泽曦。
　　终于发觉事情有点不对，纪温然缓缓收了伞，坐到楚泽曦身旁，对方立马退出老远，一副纪温然要吃人的模样。
　　她试想过无数种再次相遇的情形，前几世的楚泽曦不是痴傻就是疯疯癫癫，有时候她遇见了，竟也有些于心不忍，最后只好放弃复仇，无奈地离去。这一次终于等到楚泽曦完整的转世，看样子心智也没有什么问题，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错？
　　这一刻，纪温然所关心的不是楚泽曦究竟是不是杀她家人的凶手，而是更想知道，楚泽曦究竟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不记得她？
　　有一世，痴傻的楚泽曦依旧记得她们成过亲的事，从见到她的第一面开始，就一直跟着她，傻乎乎地喊着“妻君”。纪温然恨，看着痴傻的楚泽曦依旧恨，却也心疼。她狠狠要了楚泽曦，看着对方在她身下露出痛苦难忍的表情，却依旧抬起懵懂的眼睛，小心翼翼讨好地朝她笑着，纪温然泪如雨下。
　　那一世的楚泽曦被家人抛弃，乱世之中好不容易遇到她，却不知道她是来取她性命的。楚泽曦记得纪温然，依旧爱着纪温然，甚至害怕再被抛弃，竭尽全力地讨好她，一双鹿眼清澈无比，楚楚可怜。那一刻，纪温然心软了。
　　她甚至想过，如果楚泽曦一直都是痴傻的状态，那也算因果报应了，她想过放弃复仇，但每到入梦，纪家人的声声痛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醒来后再也无法坦然面对痴傻的楚泽曦，最后只好狼狈地离去，她不知道楚泽曦之后的遭遇，只知道再见的时候是在地府，母子二人死于难产。
　　被鬼差压着的楚泽曦见到她后不是求救，而是拼尽全力想要到她身边，傻乎乎地朝鬼差笑着说“那是我妻君诶”。胳膊上是笞刑留下的伤疤，还有别处，纪温然连看都不忍看。只是想起楚泽曦有了孩子，心里难受得紧。她不知道自己离开楚泽曦之后发生了什么，但在那样的乱世，楚泽曦的生活一定不好过，以至于有了别人的孩子。
　　仅此匆匆一面，楚泽曦便被压去轮回道。
　　纪温然坐在榻边，看着蜷缩在角落的楚泽曦，无奈道:“你不用这么怕我，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我暂时不会对你怎么样，过来。”
　　纪温然朝着楚泽曦招了招手。
　　“我不！”
　　“……”
　　纪温然脸上布满阴霾，似乎对楚泽曦的不识相极为地不满。纪温然站起身，直接像拎小鸡一样将楚泽曦拎下了床，转身就要离开鬼医署。
　　“明鬼医，打扰了，账先记我头上，过段时间我再来。”
　　“纪鬼使客气了。”
　　明鬼医微微欠身，送着纪温然离开。幽幽鬼医署，雾气缭绕，纪温然拎小鸡一样拎着楚泽曦，不顾对方的挣扎，直接带着人去了十殿。
　　“你做什么？放开我！我……”
　　纪温然微微侧目，眯了眯眸子，眼神冰冷。
　　楚泽曦缩了缩脖子，嗫嚅道:“我……我自己能走……”
　　纪温然淡淡扫了一眼被拎在手上的人，这才发觉自己有些粗暴了。她不大可能认错人，那下巴处淡淡的月牙痕，以及同样的面容，定是楚泽曦无疑。但现在姑且不论对方究竟是不是楚泽曦，好歹也是个大活人，有手有脚，让她自己走便是，反正在地府，人也跑不掉。
　　当下将楚泽曦放了下来。
　　十殿在沃焦石外，一路上要走不远的路，耳畔满是众鬼的哀嚎，纪温然想了想，还是破例用令牌走了一次捷径。
　　楚泽曦怕鬼，怕得要死。虽说被奉为一族圣女，铲尽恶鬼，诛杀邪魅，但骨子里却是极其惧怕那些鬼魅精怪的。
　　地府阴森森的，楚泽曦连忙跟紧了纪温然，手不知不觉地就抓紧了纪温然的衣角。纪温然低下头，看着那被楚泽曦抓皱的衣角，心也似那皱巴巴的衣角，思绪万千，最终还是没有甩开楚泽曦的手。
　　初见楚泽曦是在她十四岁的时候，纪家和外界鲜有往来，纪温然成日除了除妖捉鬼，就是巡视结界。而就在有一日，她遇见了刚刚除完恶鬼的楚泽曦。她记得楚泽曦比她还小两岁，当时也不过十二岁，个子小小，将鬼引到法阵里完美地消灭，自己却蹲在原地哭了起来。
　　楚泽曦怕鬼，很怕很怕，她就是看着父亲和母亲死在厉鬼手上的。可她没办法，父亲母亲过世后，只有她能保住族人，哪怕她再怕鬼，也得勇敢往前冲。
　　那是纪温然第一次见楚泽曦，而对方却不知道她的存在。再见已是四年后，当初小小的姑娘已然长大，含蓄而温和，纪温然对她一见钟情，楚泽曦也是。
　　后来纪温然求了父亲帮她提亲，双方都同意了。楚泽曦没有父母，族人对她们的婚姻也很是看好，这事就这样成了。可再后来……再后来……
　　“到了。”
　　宛若泉水般清莹，纪温然的声音不带一点瑕疵，目视前方，背手对身后的楚泽曦如是说道。
　　楚泽曦这才松了紧紧揪着纪温然衣角的手，有些脸红地走出来，规规矩矩地站着不动。
　　纪温然瞧着楚泽曦胆小的模样，轻叹了一声，“随我进去吧！”
　　“这是哪？你该不会是想把我卖了吧？！”
　　楚泽曦还是害怕，再一次揪住了纪温然的衣角。
　　纪温然睨了一眼楚泽曦，淡淡道:“沃焦石外，转轮王遮迦越罗的王殿。”
　　看着楚泽曦一脸的无知，又打趣道:“把你卖了又能值几个钱？遮迦越罗怕是找丫鬟，也不稀罕你这样的。”
　　楚泽曦顿时怒了，狠狠踩了一脚纪温然，却被对方不动声色地躲过去了。
　　转轮王殿太过冷清，就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纪温然从第一次见老家伙开始，对方就是一个人在这冷冷清清的王殿里，性子也冷淡得很。
　　说是喜欢清净，可遮迦越罗还是想走出王殿的，无奈他一刻也走不了。
　　遮迦越罗司掌人道，当初楚泽曦几世投胎，都是经由遮迦越罗笔下的，每一世她都会前来找楚泽曦的往生之处，久而久之，便也和遮迦越罗熟络起来。
　　这一次找楚泽曦，也是遮迦越罗告诉她的，可她十分不解，明明这一世是完整的楚泽曦转生，何故不记得她？
　　带着楚泽曦进了殿，远远的便看到大殿之内，遮迦越罗高高坐在王座之上，样貌清冷俊美，手撑着头，慵懒的阖着眼眸。
　　“你来了。”
　　遮迦越罗的声音能够透过人心，在这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空灵。楚泽曦被惊了一下，潜意识里带着些恐惧，此刻她明白了，这里或许真的是地狱，纪温然不是在骗她。
　　遮迦越罗坐起身，抬起手，下方便出现了席位，纪温然轻笑，过去坐下。楚泽曦像个牛皮糖似的黏着纪温然，打也打不掉。
　　遮迦越罗睁开眼眸，淡灰色的眼睛里一片虚无，目光落在了楚泽曦身上，眯了眯眸子，楚泽曦缩了缩脖子，往纪温然身后躲着。
　　“我就知道你还是不忍下手。”
　　“一千多年了，每次你都找我问清她的下落，你说她丧尽天良杀了你的家人，说要报仇。而我也把她的下落告诉了你，可你有哪一次是下了手的？”
　　遮迦越罗站起身，语气淡到听不出情绪，缓缓走下王座。
　　纪温然泰然自若，反观楚泽曦，紧张地掌心出了不少汗。
　　“每次在簿上看到她的名字，无一不是她注定好了的死亡。你不忍杀她，我说的对吗？”
　　纪温然点头，“对，我下不了手。”
　　抿了抿嘴，思考了片刻还是问遮迦越罗，“你说这一世是她完整的转生，那她为何不记得我？”
　　遮迦越罗的脸上带着些疑惑，“不记得？她的记忆连孟婆汤都没办法抹去，又怎么会不记得你……”
　　遮迦越罗顿了顿，淡灰的眸子微微眯起，似乎想通了一件事，“也有可能是她自己舍弃了那些记忆，她自己不愿记起罢了。”
　　纪温然回过头，看着有些紧张的楚泽曦。脸还是那张脸，灵魂也没有错，可为什么性情大变，为什么要把那些记忆舍弃？
　　兴许是那双眼睛里蕴藏了太多读不懂的情绪，楚泽曦看着纪温然的眼睛，忽的愣住了。
　　为什么……要用那么复杂的目光看着她？

　　元旦了，祝大家元旦快乐！“碧落”还是没有开始正式更新，但今天是节日，发一章吧！努力存稿中，“大师姐”完结以后，“碧落”就可以正式开始日更了，感谢不离不弃的小可爱们，mua～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