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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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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蜻蜓一点一点飞过水塘,落在荷叶上。
谢莹草朦朦胧胧地瞧了好一阵,突然嘴唇一湿。
是清甜的河水。
“咳!”她用力地喘着气,心想我这是在哪。
“你没事吧?幸好我们路过得巧,不然你就淹死了。”禾黍扶她起来,用荷叶喂了点水。
“这是哪。”
“青田村。”
这里青山环绕,只有三十户人家。
她颤颤巍巍地起身,对着王济阳行了礼。
“多谢公子相救。”
禾黍笑着说:“明明是我给你喂的水,也是我扶你起来的,你谢我表哥做什么!”
“他的衣服是湿的,一看就是刚从水里出来。”
王济阳有些手足无措。
“姑娘你... ...家在哪里?”
“我家在沐州,”她低头抿唇道,“我叫谢莹草。”
“我叫... ...谢莹草。”
借着昏暗的油灯,王济阳看了看谢莹草苍白的脸,终于缓缓开口道:“谢小姐这几天不是一直在我身边吗?”
“王公子……我头疼……”她突然剧烈地咳起来,一个字也说不出,紧紧握住他的手。
如果这个是谢莹草,外面那个是谁?她才是禾黍从闺房里带出来的呀。
众人齐齐回头,只见“谢莹草”捧着灯,阴森森地顶着盖头。
罩哥和长生同时出剑,一招并蒂雪莲就把她困在中间。
“把脸上的布取下来。”
“不……”
罩哥不耐烦了,剑刃一转把盖头划成两半。昏黄的灯光下,“谢莹草”捂着脸,满嘴是血。
“这!”他惊得一抖,“这不是行尸吗!”
她也是谢莹草,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只是……不知怎的,她的眼睛发白,牙齿变长,脸上和脖颈布满了口子,流着恶臭的脓血,分明就是行尸!
谢长生一看她的脸,立刻怔住了。
“你发什么呆!杀了!”罩哥一剑取她眉心。
“住手!”
谢长生突然接了这一招,把“谢莹草”揽在身后:“不要伤她。”
“你看看清楚!”
罩哥以为他犯傻,连出十三击夺命杀,却都被一一挡住。
“没事吧?”
“谢莹草”哭着摇头,伏在他肩上。
看到长生轻轻揽着她,一言一语这么关心,甚至不惜和罩哥动手,禾黍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嫉妒。但见“谢莹草”一直哭,忍不住安慰道:“我觉得她不是行尸,行尸是不会哭的,只会咬人。她一路都和我在一起,没有伤害过谁。”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马六家里,手指被咬了一个口子以后,就一直很难受……”
王济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犹豫不决。
天哪,有两个谢莹草,禾黍心想我一定是生活在噩梦里。
她转向谢长生说:“应该是复刻人,复刻人也会感染尸毒。”
但是好像感染后并没有丧失理智、到处乱咬。
谢长生看了复刻人好久,眼神里尽是禾黍从未见过的温柔。
她打断道:“谢大人,你有没有在听我说?”
“没有。”
就知道。
“她让我想起一个人。”
你的前尘往事么?禾黍不想听,告辞道:“我还有事。”
“我想到了——家父。他那日也是这幅模样,脸色青灰,牙齿锋利。”
他父亲……
“家父或许是个复刻人。”
禾黍想了想,纠正道:“应该说接任钦天监的那个是复刻人,真正的你爹可能从未离开过沐洲。”
那么,亦有可能,他父亲和二叔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王济阳听懂了几分,猜测了几分,抚着谢莹草的头发说:“所以你和谢长生可能是亲兄妹。”
她淡淡地说:“这有什么关系,不管怎么算,堂兄都是是嫡长子。”
是啊,这有什么关系。不过禾黍不喜欢她冷冰冰的样子,不像那个复刻的谢莹草,总是笑嘻嘻的。她俩容貌一样,性格却大相径庭。
复刻人躲在长生身后说:“大哥,爹常提起你。”
“你两天前才长出来,怎么会见过我爹?”
“我记忆里有。”
“那是我的记忆。”
“你记得的我都记得,我记得的你却未必记得,”复刻人笑嘻嘻地说,“比如这几日王医官和我说的话,你要不要猜猜看。他说... ...青田村穷乡僻壤,我嫁过去太委屈了,他觉得很愧疚,一定要给我更好的生活。”
“我... ...”
“你说过没有”
“说过,可是... ...”
谢莹草一动怒,俯身剧烈咳起来,王济阳忙摁住她胸前的的天突穴。
“你碰哪里,你对我不愧疚么... ...”
禾黍默默看着,根本插不上话。
“你准备把这个复刻人怎么样?”
“什么复刻人不复刻人的?我与你们有什么区别?”
“你长得像行尸。”
“我长得像你!”
罩哥听着都头痛,赶紧把她们分开。
“王医官以后有的忙了。不过这个复刻人毕竟感染了尸毒,要关起来。”
谢长生点点头。
复刻的谢莹草急道:“我怕黑。”
王济阳说:“你委屈一下,我们就坐在你门外。”
“不!”她突然哭起来,扑进王济阳怀中,“王大哥,你妙手仁心、医术高超,请你救救我!我不想变成这个样子!”
“我答应你,一定会想办法的!”
“我不想这样... ...我不想这样... ...”
他轻轻抚摸着复刻人的头发说:“你不要怕。斩龙草、水仙桃都是去腐生肌... ...啊!”
他捂着脖子退了两步,只见复刻人谢莹草幽幽地说:“你说会永远陪着我的。”
“你被咬了么!”禾黍吓得失了三魂六魄,忙拨开他的手查看伤口。
“没有吧!”他松开手,脖颈没有流血,也没有牙印,倒是有一个桃花吻痕。禾黍脸一红,立刻放开他。
世上怎么有这么多人爱他。
“我没有被咬,我被舔了。”
你没有被舔,你只是被狠狠地吸了。
他还不明白,疑惑地说:“是复刻人的习惯么?”
“不要叫我复刻人,叫我谢二小姐。”
“谢二小姐。”
她莫非把大小姐的位子让给了真的谢莹草?
罩哥用刀把“谢二小姐”抵进了监牢,王济阳跟着坐在门口,谢大小姐也默默在不远处坐了下来。
“尸毒真有解药么?”
谢长生转向禾黍:“你觉得呢?”
“师父说天下毒物相生相克,有是肯定有,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你表哥说的两味药呢?”
“斩龙草可以治疥癣,毒蛇咬伤,蝎蜂螫伤,不过对付尸毒恐怕是不够的。”
她突然想起谢家花园里那些会发光的草,问:“那个亮晶晶的草是沐州特有的么?”
“是,叫星星草。”
答得好简略。
“解药往往都长在毒物边,我想试试星星草。只是上面都是行尸,不好采摘。”
“嗯。还有什么想法?”
她低头踱了几步:“我想等三叔醒来。他应该有办法。”
“可以。我们还有两天时间。”
谢长生莫非在等人,要三天之久。他提起剑,转身去找罩哥。
禾黍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外面大概又下起了瓢泼大雨,地牢四处都滴着水,回响着此起彼伏的低吟。
王济阳蒙着口鼻忙了半夜,无奈地说:“突然都发了烧。”
“风寒么?”
“倒也不像。而且我们点了火的。奇怪... ...怎么突然一齐病了呢?”连罩哥都有些发烧,壮硕的身躯往火堆旁一躺,像一堆柴。
“不会是中毒吧... ...”他们个个脸色铁青,牙关紧锁,还真像是中了毒,禾黍又问,“不会是尸毒吧... ...”
“应该不是吧。”
“有人投毒?”
“或许,让谢大人当心些。”
谢四姑额头滚烫,迷迷糊糊地呢喃道:“宝儿... ...宝儿... ...”
宝儿是她短命的夫君。禾黍帮她盖好衣服,感叹道:“应该让谢三叔种个宝儿出来。”
她又一想,何不多种几个表哥?
王济阳没发现她的心思,笑着说:“若种出来的宝儿不爱她,爱年轻漂亮的小丫头怎么办?复刻得了他的人,复刻不了他的心。”
那倒也是... ...
他又闻了几次水,说:“全都不能喝了。”
他们这几日喝的都是从地上渗下来的雨水,前几天还好好的,现在借着光一看,怎么是绿色的。
“闻着像硫磺。”
禾黍尝了一口,酸酸涩涩的。莫非地上又发生了什么变故,把硫磺给洒了?
王济阳的心思都在瞧病上。“误食了硫磺,伤肝损肾,腹痛难忍,眼角发红。可惜我手边没有药,诊出病因也没有用。”
“我带了苦参、菊花、肉豆蔻。”
“禾黍!真的么!”他重重拍了拍她的肩,“你真是活菩萨!肉豆蔻其仁入药,可治虚泻冷痢、脘腹冷痛、呕吐。你快去煮一些来。”
“表哥你忘了,水都不能喝,拿什么煮?”
总不能喝酒吧。
谢莹草淡淡地说:“地窖里有些积水,不知道能不能喝。”
“对对!煮沸了就可以。去煮一锅清菊茶来,火旺的时候加一点炭火灰!”
“好。”谢莹草隔着袖子,艰难地捡了几支柴,禾黍猜她做不惯这些,伸手想接过来。
“不,我来吧,”她抱紧了柴火不放手,“日后王医官的事情总要有人打理,我是他妻子,怎么好让你来。”
“嗯... ...”禾黍点点头。
“禾黍,”王济阳看她脸色不好,关切地问,“你何不先去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