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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章 ...

  •   第十一章

      “说是长生不老药,可以让人金枪不倒……啊不对,刀枪不入,”三叔摇头道,“听说他爹被锦衣卫刺了二十多刀还不死……刀枪是不入了,可是变得青面獠牙,像个妖怪。不知道现在死没死,要是活着,多半也被关在监牢里,再也吃不到他最喜欢的糖醋锅盖面了。”

      三叔想起哥哥,心里也不好受,神色暗淡极了。

      禾黍细细想了一遍,问:“长生不老药……他做出来的么?他还懂医术,会炼丹?”

      “哎!不知道他哪弄的,反正本来想讨好皇上,没想到差点被灭门,”三叔两脚踩水,叹气道,“谢氏一族,虽说听起来是官宦世家,其实不过是小小的监正,正五品而已,像长生这样的年轻人,仗着自己读过书,会使剑,总是想往上爬,权倾朝野,官居一品什么的。孰不知,这样聪明、有才华有野心有背景的人,世上多的是,他也不是最出众的。”

      禾黍想起那日表哥对谢二小姐说的话,要给她更好的生活云云,原来他也有这么多壮志和无奈,自己却从未察觉到。

      她轻声问:“那表哥呢?他医术高明,要是做了官,是不是好升一些?”

      “你表哥?王济阳吗?”三叔趴在木头上,耿直地说,“单论资质,他最多算一般般,不过勤奋倒是挺勤奋的,官场嘛,不好说,有时候你聪明也没有,勤奋也没用,运气好也没有用。”

      禾黍听不懂,心想表哥若真是有心仕途,娶谢莹草总是好的。她闷闷地趴在木头上,看水波摇晃,突然肚子“咕咕”叫了一声。

      三叔的肚子也跟着叫了一声。

      “哎……行尸怎么还不散?他们不会饿死吗?”

      他们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三叔要更久一点。

      三叔闷闷地说:“听说船要是在海上遇了险,没吃没喝就只能吃人。妇孺体弱,往往最先被吃。可是我不想这样蛮荒,纵使活下来也不堪回首……如果实在饿得没办法了,就……”

      “就怎样?”

      “就让你吃我。”

      “……不用,我可以吃鱼。”

      河水清澈,绿得发蓝,隐约可以看到水底的石头,石缝里布满了苔藓,小鱼在里面游来游去。
      可是她不想吃生鱼……

      两人闷闷地趴了一会,木头漂进了水深处,望不到岸。本来禾黍肚子饿,感觉度日如年,可是一抬头天怎么又黑了。

      还要多久才能漂到金陵……

      三叔咬着木头说:“金陵的细点太油腻了,又放那么多糖,什么鸭血包子啦,鸭饨啦,还有鸭肠啦。我喜欢吃咸的,比如熏鸡。”

      “不要提吃了……”

      “他们喝的也甜,酒酿这个,酒酿那个,可是说话却不甜,张口吊闭口笔,吊这个一笔,吊那个一笔。”

      禾黍好饿,此生无意山珍海味,唯念表哥递的半个馒头。若是能找到解毒的良药治好他,不管前面是龙潭虎穴还是万丈深渊,她都愿意去尝试……

      咦?

      “不对啊!三叔你不是才醒么?怎么会知道我表哥的名字叫王济阳?”

      三叔也疑惑道:“是啊……我怎么会认得他……让我想想……他是不是……哎哎哎哎哎!”

      他突然两眼放光,禾黍顺着他的眼光望去,惊喜地说:“有船!有船!”

      不仅是一只船!而且是一只雕梁画栋的富贵大船!船弦上挂着四只大红灯笼,像是从金陵开来的!

      船上应该有人的吧,禾黍招招手,船渐渐减了速,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了下来。她瞪大眼睛使劲儿看,有两个人站在船边,不知道在做什么……你推我搡的……

      船上两个人在吵架,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白白净净的,穿着丝绸的衣服,领子上绣着一只玄鸟,他看禾黍和三叔拼命招手,幽幽地说:“救他们做什么。”

      “好不容易遇到了活人,为什么不救!”这一个皮肤黑一点,人也长得结实,轻轻一抬手,就把他推到了一边。

      “可是,”他摸着右手臂上血迹斑斑的绷带,低头道,“可是我们已经被咬了,变成食尸鬼岂不是很难看?我不想让人笑话。”

      “阿玄,你瞎了吗?那浮木上趴着的是个女孩!好像年纪不大!腿很结实!”

      “那又怎样呢?”

      大哥捏着下巴,笑着说:“我觉得是天赐良缘,你不想临死之前还是个处男吧?”

      禾黍他们使劲划着水,朝大船的方向漂过去。她心里慌慌的,犹豫道:“三叔,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咸咸的味道。

      “海风吧。”

      这是河不是海啊……

      三叔突然笑道:“是不是腌肉啊?”

      闻着有点像腌肉,也有点像血。禾黍心里慌慌的,低声说:“三叔,当心些。”

      三叔不管那么多,顺着坠矛的绳子爬了上去。

      这船好漂亮,帘幕是红梢裁的,下面还坠着珍珠。厅里杯盏翻倒,满地酒污。禾黍指着匾,一字一字念道:“画中仙?这是什么船?怎么还有琴?”

      “这是花船,可能是金陵来的。”

      三叔悠然地坐下,捏了一块糕。

      花船是什么船?禾黍小心道:“船上的东西,还是先别吃吧。”

      “没事!”他嘴里鼓鼓囊囊的,“甜!我就知道又是齁甜齁甜的。反正不管什么细点,都是吊甜的一笔。沈医官,你帮我找找有没有吊豆子酱的一笔?”

      “三叔,至少要给主人说一声吧……”

      “没事没事!不用客气!”主人掀开帘子,抱拳道:“在下张柴,幸会幸会!”

      他身材高大,肤色黝黑,衣服紧紧贴在身上。阿玄默默跟在他身后,低头不语。

      三叔咽了糕,正色道:“幸会幸会!在下沐洲谢天石,这位是沈医官,我们在沐河上漂了一天了,多亏相救!”

      “不客气,”他对沐洲谢氏不感兴趣,看了一眼着禾黍,问,“姑娘饿不饿?”

      禾黍嘿嘿一笑,抹去脖子上的水珠:“饿。不过……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

      那大概是她耳鸣了吧。

      “你弟弟为什么不说话?”三叔直来直去,心里这么想,嘴里就这么说了出来,“你们吵架了么?”

      张柴瞄了一眼阿玄:“他从小就害羞,没有出息。”

      三叔劝解道:“我说……呃……我要说什么来着?”

      张柴向禾黍请了茶:“姑娘喝点水吧?”

      “好。”她捧起茶杯,却见桌上躺着半段鲜红的指甲。不知是谁留下的。

      “烫么?”

      “不……”她摇摇头,口干舌燥,却抿着唇迟迟不敢咽,装作不经意地问,“除了你和弟弟,这船上还有别人吗?”

      “没有了,姑娘,你可愿意帮我个忙?”

      “当然愿意了,你救我们上来,我一定要报答的。”

      “好!你愿意的话,就简单多了!”

      禾黍手臂突然一空,匕首本来绑得紧紧的,不知怎么就到了张柴的手中。三叔笑道:“这招偷天换日做的好,张贤侄不会是怪盗吧?”

      “我只是觉得一个姑娘家,带着匕首反而危险,容易伤到自己,所以就代为保管一下。”

      “哈哈哈哈哈哈!你不知道,沈医官可凶着呢。不过……我怎么觉得你们这么眼熟,是不是从哪见过?”

      张柴拽住禾黍的手臂,把她往房间里拖:“凶一点好!我喜欢。”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禾黍看向三叔,他完全没有戒备之心,笑呵呵地说:“吊行尸凶的一笔,我们要不就永远别下船了吧?”

      “三叔……”

      “嗯?”

      张柴笑道:“听话,不然你儿子性命不保。”

      我左一个三叔,右一个三叔,你哪一个眼睛看见他是我儿子了,我就那么显老吗?

      禾黍有点生气:“你……你你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我要……我要你跟我来。”他把禾黍推进卧室,“咔嚓”一声,合上了铜锁。

      “你!”

      禾黍饿了这么久,头昏眼花,没有力气反抗他,软软地拍门道:“三叔!三叔!”

      叫了半天,外面也没有什么回应,三叔莫非真找什么豆子酱去了。禾黍瘫坐在地上,心想早知如此,不如刚才多吃两块糕,有点力气好打架,现在这样不但自己扛不了多久,还很蹉跎……

      她捏住领口,颤声说:“我还当你是行侠仗义的好汉,没想到是个坏人!”

      “姑娘,江湖只有输赢,没有好坏。你要学的太多了?”

      说完,他突然一拉,把禾黍拽进怀里,用力嗅着她的头发。

      “你闻着像——沐河。”

      我刚从水里上来!禾黍被他一拽,失去重心倒在床上,拼命摇头道:“别别别碰我!”

      她想起谢长生柔软而湿冷的唇,心里腻腻的,摇头流泪道:“不……”

      “你不要叫!不要叫!我可以保护你!现在到处都是行尸,你们能有什么地方去?我可以给你吃的,给你水喝,你只要乖一点就可以了……乖一点……一点点……”

      谁保护谁,你自己就要变异了。他的瞳孔发黄,正在一点点变白。

      禾黍身上的道袍有些散了,心里空荡荡的,突然怀念起谢长生的气息,还有他清冷的呼吸。他在哪里呢,是不是也隐没于千万行尸当中……

      他抓起禾黍的脚,突然看到一块隐隐约约的淤青,“你也被咬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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