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安》卿卿知侬少

42、第四十二章

　　我本想着就这样好好和他相处，温和、平淡，俩人一起努力，这感觉很好，可是和世界上的事大多都不能得偿所愿，在我觉着我可以这样跟他一起努力时，宋姨的出现再一次提醒我即使宋帛被停职了，我还是配不上他。

　　我看着眼前这母子俩剑拔弩张的画面，我有种说不出的疲惫。

　　“跟我回去，你这像什么样子，洛安还是个大姑娘，你跟她住一起传出去了让别人怎么想。”

　　“关别人什么事，妈，我这多年为了别人的看法牺牲了什么您不是不知道，现在我只想为自己而活。”

　　“为自己而活？”
　　宋姨哂笑，我不知道原来那么温柔的人冷嘲热讽起来也是句句带着软刀子。
　　“你的为自己而活就是不顾礼义廉耻任性妄为吗？宋帛，你这么多年读的书都喂狗了吗？”
　　喂狗？
　　我想想那画面就觉着挺好笑的，于是不顾场合呵呵笑出了声，场合不对我知道，可我就是控制不住。

　　“宋姨......”
　　我看着这个我从小到大都亲近的不得了的人，我总算明白那句婆婆和儿媳永远不可能处成一家人的至理名言。

　　“宋姨，我很喜欢他，小时候喜欢，现在还喜欢，我记得我小时候您挺喜欢我的，有什么好吃的都会记得给我留一份，除了我爸妈也就您能由着我只吃零食不吃饭了。”

　　宋姨看着我的眼神有一时间的柔软，许是想到了当年的场景，她用那种带着回忆的口气道：“你当年瘦瘦小小的，不爱吃饭，猪肉不吃羊肉不吃鱼肉不吃，讨厌青菜讨厌面条，就米饭和白粥还能勉强塞进去点，你妈说是你爸惯得，你爸说是你妈饭做的难吃，你到我家来，明明是一样的饭菜，宋帛吃得很欢实，你却碰都不愿碰，唯独对宋帛他小姨带过来的零食糖果爱不释手，我看你那么瘦小却能抓着糖果不松手的坚韧样，我就想，不愿吃就不愿吃吧，只要你开心就好，我没有女儿，打小就把你当女儿疼，亲女儿不敢说，但对比对宋帛那些堂妹的好，我觉着我对你是实心实意了，我跟你妈妈是同学也是好友，她的孩子我也是喜欢的，可是安安，宋姨是个母亲，母亲总是想让自己的孩子得到最好的，如果宋帛今日是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人，他喜欢你，我不说什么，哪怕宋姨不要这张老脸求着你嫁给他宋姨也是愿意的，可是安安，宋帛他不是不学无术，他很优秀，是街坊邻居眼里公认的优秀，你也不赖，可是宋姨想让他得到最好的，你明白吗？”
　　然后她摇头轻笑：“不明白也不要紧，等日后你做了母亲，就会明白我今天的话的。”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的，要不是逻辑不对我都要跟着点头道一句：“明白了。”

　　这么多年了，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在他们这一辈的婚姻观中平等和品质是多么不值一提的词。

　　我叹了口气，我觉着我还是修炼不够，因为我的声音听起来一定喑哑。
　　“可是宋姨，你怎么就认定了，如果宋帛是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人我就愿意跟他在一起，他不好我好的时侯您愿意放弃尊严求着我跟他好，我不好他好的时候您不愿我和他在一起，宋姨啊，我是普通平凡，是不如宋帛优秀到人人夸赞，可我也是我爸妈的掌上明珠，如果今天有人当着您的面这么说您的女儿，您心里怎么想，您对我确实好，只不过我终究不是您的亲生女儿，没了那层血缘关系，实打实地利益过招，您放弃了我，我是理解的，可是宋姨，我希望您明白，任何一个您所理解的高攀您的儿子或者和您儿子旗鼓相当的人跟您儿子在一起时，她都曾是自己家的公主，不是只有您儿子高贵，别人在家里也是当小公主宠大的。”

　　“说得好。”

　　我转身，看到我妈站在门口看我，我一直强忍的眼泪就那么一下子泄洪似的往下流。

　　我妈走到我身边把我拽到身后，她拨了拨长长了点的头发，对着宋姨那有点尴尬也有点难堪的脸道：“宋皖......”

　　这是我第一次听我妈连名带姓地叫宋姨，她以前都是阿皖阿皖地叫。

　　“我没想到有一天我女儿的难堪是你给的，我俩都多少年的朋友了，我算算啊......”我妈掰着指头算了算“二十年，整整二十年的朋友了，你怀宋帛那年胆战心惊，我每日下班了就去楼上陪你，我宽慰你说，这一胎一定是个顶聪明的男孩子，你那些年因为做了肚里那个发育不全的孩子没少遭你夫家婆婆的白眼，你盼望这个孩子，你希望他健康聪明最好是个男孩，最后，你苦尽甘来，想要的都实现了，宋帛确实是个健康聪明的男孩，他给你长了不少脸，甚至于你婆婆因为宋帛对你都高看几头，逢人就夸你肚子争气，给他们宋家添了个顶好的大孙子，我因为想多拼两年就晚你生了洛安，你当时还抱着洛安说认她做你的干女儿，还说要教宋帛好好对她，这些年，洛安对宋帛的心思我这个当妈不是不知道，可我知道宋帛对她没这意思便也不去挑明，我以为洛安就是小孩子心性，她打小就看脸，对长得好看的人移不开眼，可我没想到她竟然是真的喜欢上了宋帛，我知道洛安不是你眼里认可的优秀，可是阿皖，你可以拒绝她，但你怎么能说那样的话，她是我的女儿啊，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从小到大，她爸爸疼她跟疼眼珠子似的，我虽没少打击她，可在我心里她却也是谁都替代不了的，你是我的朋友，二十年的朋友，别人对她说这话我能理解但我绝对会毫不留情地怼回去，可你，阿皖，你怎么能这么说她呢？”

　　这是我第一次听我妈这么评价我，我一直以为她会觉着我丢脸，毕竟她班上的学生、她同事家的孩子，考的比我好的比比皆是。

　　我以为她会是埋怨我的，我没想到，我真没想到她其实一直都把我放在心底的。

　　有我妈这话我觉着宋姨给我的再多的难堪我都能受的住的，毕竟她之于我最多也就是亲密的邻居了。

　　利益面前，她没那么喜欢我，我会失望，但也不会绝望，毕竟没有血缘关系，毕竟人心隔肚皮。

　　通通都不重要了，有我妈的这席话，我感觉我受的所有的委屈都不重要了。

　　“阿姨......”
　　宋帛走到我妈面前微微弯下身子，那姿态端的是谦卑恭敬。
　　“阿姨，有句话您说错了，我很喜欢洛安，一直都很喜欢，以前害怕别人说闲话硬是能对她表现得冷淡不耐，那是我曾经做过的最后悔的事。”

　　“宋帛”我妈抬头与宋帛拉开一步的距离：“喜欢不犯法，可洛安跟着你会受委屈的，阿姨不愿意她受委屈，你们俩......不合适。”

　　一句不合适让宋帛仿佛被抽掉主心骨般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宋姨忙伸手去扶他，但被他躲开了，他站直身体对着我妈道：“阿姨，时至今日，我只认她也只要她，您说的那些委屈我不会让她再受一点的。”

　　我妈笑了笑，声音是少有的温柔，可是说出的话却比刀子还锋利：“可是我不信，宋帛，你的承诺，阿姨不相信。”

　　不相信大概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惩罚了吧，宋帛抬头看了眼身旁红着眼的宋姨，淡笑道：“妈，我被医院停职了。”

　　“怎么会？！”

　　宋姨那震惊的表情也同样传到了我妈脸上。

　　“值班那晚没请假私自离岗导致病人心源性休克抢救不及时去世，所以就停职了。”

　　他耸肩，一脸的无所谓。
　　我看着这样的宋帛隐隐觉着害怕。

　　宋姨已经快要疯了：“你到底在干什么啊你，你是要毁了你自己吗？宋帛！！！”
　　宋姨发疯似地捶打着宋帛的胳膊，我妈对宋姨的行为不赞同地皱眉，同样不赞同的还有宋帛话里的无所畏惧。

　　他到底要干嘛？
　　这是我心里唯一所想的，我只觉着害怕。

　　可是又隐隐觉着哪里不对，宋帛不是说那晚私自离岗的原因是因为宋姨生病了吗，可怎么看宋姨的样子好像并没有往这方面想呢？

　　“妈，我那晚是因为听说她在单位差点晕倒才离岗的。”
　　我的天！

　　我伸手捂住了嘴，我妈神色复杂地转身看了看我又抬头看了看一脸无所畏惧的宋帛。
　　宋帛继续对着已经快要崩溃的宋姨道；“还有那次车祸，是因为听到她要回来便开车赶着回来，至于撞到绿化带，不过是想找个借口让她可怜我，妈，她打从初中起就跟在我身后，眼里只有我一个人，可这样的人有一天却跟我说她不要再喜欢我了，她甚至在大学交了男朋友，而我，之所以学医，之所以本硕博连读不过是想用繁重的课业麻痹自己，要不那些万念俱灰真的会压垮我，可是还好，她毕业回来了，其实，就算她不回来我也会去她生活的城市找她，所以妈，您真的还不愿意接受她吗？”

　　“你......”
　　宋姨流着泪又气又心疼，抬起的巴掌抖了好几下还是没舍得落下来，只是不住地喃喃自语：“这就是你前二十多年不让我费一点心的代价吗？”
　　我看着宋帛那张高岭之花高不可攀的脸我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宋帛走到我妈跟前朝我妈弯腰；“阿姨，您把洛安交给我好不好？”

　　这话听得我一阵心酸，我怎么也不会想到骄傲如宋帛有天也会弯着腰用那种最卑微的语气让我妈同意我俩在一起。

　　不得不说，女人的心是软的，看到这里，我心里的天平已经倾斜了，我想他终于让我对这段感情有了自信，不过是他爱我比我多罢了，简单粗暴但却永远有效。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终于有一天我也能享受到歌词里的感情了。

　　“你......”我妈一副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表情，扭头看了一眼我红着眼睛捂着嘴的矫情样，嫌弃地翻了个白眼：“瞧你那点出息。”

　　出息？

　　不存在的。

　　从小到大，我对着宋帛，就没有过出息，后来的一切也不过强装镇定罢了。

　　“罢了罢了，孩子大了，我管不了了。”

　　我妈摆摆手去扶一旁已经摇摇欲坠快要晕过去的宋姨的身子。

　　“儿孙自有儿孙福，阿皖，孩子们大了，我们这些老人家该歇歇了。”

　　“不，妈咪，你永远十八岁。”
　　我不要脸地说些违心的漂亮话。

　　“滚吧！”
　　我妈赏我个白眼，宋姨不死心地看了眼宋帛，见他专注盯着我看的样子，叹了口气眼神黯淡下来，半晌后靠着我妈道：“回去挑个吉祥日子，两家吃顿饭吧！”

　　“好。”
　　我妈点头，拿出不知哪来的手帕帮宋姨擦眼泪。

　　这闺蜜情深的样子看的我一阵错乱，刚还剑拔弩张来着怎么转眼间就春风拂面了，塑料姐妹花之变脸真看得我一愣一愣的。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最要紧的是我蹦跶到宋帛怀里揪着他的衣领得意洋洋：“说，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他笑了笑，不去管我作乱的手，只揽紧我的腰，像是认真思索了一番然后在我期待的眼神中缓缓道：“忘记了。”

　　去他妈的爱情。

　　男人都一样。